第一百零五章 我若死在外麵,你是否流淚

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提出來,因為他讓人微微放了點風,如果錢不領走簽字,一拖,錢可能就給不了那麽爽快了。

事情解決得很順利,明天一早就可以回G城了。

電視裏的畫麵全是省委書記令人熱淚溋框的肺腑之言以及不懼危險的親自指揮救援,正能量的畫麵和聲音一浪蓋過一浪,已經將原本的資本家和壓迫者的矛盾完全軟化。

這是他想要的效果,如果是D市的市長出麵,未必有這樣的效果。

畢竟鍾書記帶著的中央下來的文件,媒體不得不給麵子。

更何況,D市這個市長,應該是跟申家不對盤的。

確切的說,D市市長下麵的人,跟申家的煤礦有利益衝突。

這以後能不能太平得了?不過眼前的事情先順過去再說,有些事,總不能次次讓他來出麵。

幾天沒有休息好,卻怎麽也睡不著,想睡的時候腦仁就疼,心裏有事,總是放不下心來。

一大早,就接到書記秘書的電話,讓他去一趟事故現場,現在家屬又有些在鬧事,說是孩子的問題解決了,老人的問題沒有解決,那麽多老人沒有了送孝的兒子,以後病了怎麽辦?問他這事情有沒有應對的方案。

裴金城趕到現場的時候,也不過才六點十分,看來鬧事的家屬很早已經過來了。

裴金城說,因為已經支付每戶一百六十萬,這裏麵本來就有老人的部分,既然管了孩子的學習,那麽老人生病的問題自然也管,現在再提兩個方案供選擇,一:用二十萬購買老人的重大疾病險,一個月付八百元生活費。二:一次性支付四十萬元,便由老人自已安排這筆錢。

多數人表示願意要四十萬全款,因為很多農村有農村醫保,一個月付八百,感覺磨人。

這一方案還在太陽未能全線升起之時,就落了槌。

鍾書記對裴金城這樣的人非常讚賞,沒給他惹什麽麻煩,做事情一步一個坑,不拖泥帶水,處理事情幹淨漂亮,不用他去當中間人擦屁股,對於這樣有經濟實力又不拖人後腿的商人,沒幾個當官的不喜歡。

礦地上,腳下還是黑亮亮的煤,風吹起來都帶著細如粉的塵墨,不一陣就可以把白襯衣染上黑灰,臉上都覆上一層,裴金城和鍾書記站在高處,下麵是幾百號人,除了家屬,還有些別的礦地本來的工人。

工人的臉都很黑,覆著一層日積月累沾染下來的煤灰,安全帽有些舊,有些新。

在鍾書記又一番愛民如子的言辭,企業家責任的重要性的演說後,下麵的人群有人開始不滿,“一個家裏的頂梁柱沒有了,每個月才付八百元的生活費怎麽夠?以後物價還要上漲,八百塊隻夠買一斤肉了怎麽辦?”

對於如此有遠見的家屬,裴金城微皺了一下眉。

這眉才一皺下,下麵的起哄聲已經變成了**,“資-本家無良!壓榨我們血汗錢!死了人兩百萬就想解決!不服!”

類似的言辭越來越激烈,“官商勾結!”

鍾書記的臉一下就黑了下來,眼睛往旁邊一抬,紀錄攝影立即終止了拍攝。

人的情緒總是容易被調動起來,特別是沒有受過很多文化教育的人猶是如此,所以,人群衝上小坡的時候,廖秘書經驗豐富,很快讓人護住了鍾書記。

裴金城的保鏢也很快護住了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還是所老百姓可以不怕有錢的人,但是必須怕有權的人,所以才會讓人-流集中去攻擊裴金城。

鍾書記大聲喊道,“不能傷了老百姓!”聲音宏亮又有感情,激動且透著關切。

人群暴力衝來,保鏢已經摸到的槍,在聽到鍾書記大喊一聲後,裴金城亦是緊張,立時叮囑保鏢,“一定不要用槍傷人,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出岔子!趕緊走!”若是這個時候保鏢作拔槍傷人,一切都白廢了,還會陷鍾書記於不義,鍾書記是總理的人,裴家惹不起,他萬萬不能亂動!

保鏢聽了裴金城的命令,隻能赤手空拳的阻擋住來勢洶洶的人群,護著裴金城往後退,退下坡,退向不遠處的車子。

現場一片混亂,亂到無法控製,鍾書記前一秒還緊張老百姓安危,這時候微一側身對廖秘書沉眸輕聲道,“馬上調武警把這裏封鎖,將裴金城安全送離。煤體那邊去打招呼!”

裴金城幾日來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並非對突發狀況無法應對,而是這時候的狀況並非用承諾可以控製,他的人不能傷人,隻能後退,誰也不知道有沒有私人在拍攝。

這些衝過來的人,已經是瘋了一樣。這些人的武器都是鑽子,石頭,鍬子,沒有章法的亂舞亂砍,但是又似乎有目標有章法的一招中的。保鏢受了傷。

礦地煤石不平,踩在腳下總是滾來滾去的讓人站不穩,但是胸口和後背還有腿上的巨痛傳來,血腥氣立即散開,鐵鏽般的腥甜味從喉間衝出來的時候,這一刻的站不穩,完全是體力和精神上的突然崩盤,導致了無力支撐......

腦子裏突然盤旋過一句話,“你對我這麽凶,是不是萬一哪天我死在外麵,你也不會掉一滴眼淚?”

彼時G城。

裴宅的梧桐苑裏,淩晨兩點二樓的主人房又亮起了燈。

申萱睡不著覺,爬起來找書看,在一個電子產品豐富的今天,幾天沒有碰過手機,沒有上過網的年輕人,怕是隻有坐月子的才會這樣幹了。

不對,她比坐月子的人要好一些,可以看電視,整天的看,可以看書,整天的看。

那些名人傳記她再也不想看了。

又把電視機打開,找頻道。

淩晨兩點的頻道多是重播,她回放看了些D市的新聞。

他穿得很隨意,襯衣卷著袖子,戴著安全帽,明明就是黑壓壓的背景,灰撲撲的天空,連安全帽都不那麽新,臉上還帶著色,可是站在省委書記旁邊,他就是那麽出眾,風姿倜儻。

算了,還是別看了,這男人有什麽好看的,韓岐揚長得可比他漂亮多了。

轉台之後停在一個無聊的電視節目。

講星座。

正好講到天蠍座,她一下就停了下來。

天蠍女,她申萱是正二八經的天蠍女,有毒的天蠍女,隨時拿著鉗子揮舞的天蠍女,聽著電視裏兩個主持人侃侃而談,先把天蠍座誇了一遍,然後再痛批了一遍。

看得她隻想犯傻,這就是傳說中的先給個棗,再給個巴掌?

天蠍座最配的星座是巨蟹座,最死對頭的星座金牛座。

噗!

對星座沒什麽研究,最大的了解不過是自己的出生日期算上生日而得知自己屬於哪個星座。

她“噗”的原因並非因為自己不懂裝懂的看這類無聊的節目,而是韓岐揚是七月的巨蟹,她是十一月的天蠍,可是裴金城卻是五月的金牛。

裴金城今年過生日的晚上他們還吵了一架,差點就要動手把對方弄死的那種。

她“噗”的原因是老天給她開了一個大玩笑。

若是她早點看到這個節目,那麽在三年半以前在那個夜場,她一定早點跑過去問一下他是什麽星座,然後一定離他遠遠的……

想著和他次次的針鋒相對,次次的山崩地裂,就想到一句話,命運真是TMD混蛋!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這個節目之後讓心底升起了破罐子破摔的衝動,總之開著電視機,她卻睡著了。

直到一大早被小英叫醒。

“少奶奶!少奶奶!”小英推著申萱的肩膀。

申萱不奈煩的翻了個身,小英力道又下得大了些,“少奶奶!老爺過來了!”

申萱一個激靈,翻身就坐了起來,頭發淩散的蓬開,唇有些幹,卻把唇崩得更小了些,“爺爺人呢?”

“在外間,趕緊把衣服穿起來!”小英已經把衣服給申萱放在了枕邊,催促著。

申萱哪裏還有睡意,爺爺來解救她,她高興還來不及。

不過這一念頭也才一瞬,就被另外一個想法淹沒了,爺爺是個很注重地位和舉止的人,裴金城不在家,這裏主人房隻有她一個人睡著,爺爺是不可能跑到她臥房外來等人的。

除非!

有大事!

怕下人傳得不清楚,必須親自來!

穿好衣服,跳下床,飛快的跑進衛生間,洗臉,刷牙,頭發隨便一兜,紮了起來。

出現在老爺子麵前的時候,雖沒有很精致到一絲不苟的妝容,但還算整潔。

裴遠就站在廳中,申萱微一鞠躬,行了個禮,“爺爺,早上好。”

“阿萱,你趕緊收拾一下東西到D市去。你媽你爸昨天去了國外,我本來是要去的,可是你二爺爺正往這邊趕來,我要在這邊應付一下,隨後就到。”裴遠看到申萱一臉茫然,又道,“金城受了點傷,有些……嚴重。”

時晨手來不。裴遠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已經決定立刻起身去D市,可是東西才收好,二弟裴宗便搖來了電話,說是要到裴宅來。

他是不想把孫子出事的事情透露出去的,裴金城是未來的家主,若是一出事,裴家都要動蕩,所以三年半以前裴金城成了植物人,他愣是把這一消息壓了下來,連婚禮也隻請了大親。

還一一打過招呼,不得外泄。

他人雖老了,但心卻清明。

現在這時候不比三年半以前。

以前可以當裴金城再也醒不來,家主可以另擇他人,可裴金城醒了,已經打破了一些原定的平衡,造成了不安,這時候如果再把裴金城受傷的消息一弄出去,隻會讓家基更是不穩。

所以即使現在家裏隻有裴金銳還有一架飛機,他也沒有開口要用,隻是讓阿生去訂航班的票,他想悄悄的走。

哪知裴宗又神叨叨的非要過來。

他不太管梧桐苑這邊的事,隻要小兩口不要打架。一些吵吵嘴,鬧鬧的事,他都不摻和,所以申萱幾天沒去餐苑,沒去上班,他也沒管,當她在休假好了。

這時候也是沒了辦法,不能讓別人看出異樣,隻能叫申萱先去。

申萱連問“傷得怎麽樣?”也沒有問,直接就轉身去了臥室,裴遠沒有跟進臥室,但聲音拉大了些,“阿萱,那邊天氣不比南方,早晚很涼,怕是要冷下來了,你帶點稍厚的衣服。”

“哦。”申萱的應聲傳了出來,便再也沒有話。

“阿萱,現在宅子裏沒有飛機,我馬上讓阿生給你訂航班票。”

“好。”申萱依舊是一個聲音從臥室裏傳來,裏麵有繁雜的聲音,拉滑衣櫃的門,衣架扔到地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