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爺府住了半個月, 第一場雪就下來了。
一家四口著急忙慌的往回趕，就怕趕上大雪封路，就不好走了。
中秋一過, 就下霜, 夜裏地都上凍, 刮秋風或是陰天的時候，溫度已經零下。不可能在路上休息，得趕驛站。
早晚路滑還冷, 也不能走。
天就是六七十裏路。
倆孩子穿著跟球似的。
小獅子也被林染給籠在車裏，不讓出去跑了。
為了給孩子做榜樣，她自己也不出去跑了。
在車裏坐著無聊，給隨行的護衛們一人做一個羽絨的棉手套, 就特別簡單的，大拇指分來, 手掌連一起的。外麵是羊皮的, 裏子是棉布, 加一層羽絨的裏子。
一天能縫二三十副, 加上跟著的女眷一起, 一天就能做好。
做完皮手套又做耳包。再做棉口罩。
帽子個個都自備。
這些都做完, 武裝上。再加上之前自家府上下人都一直給發放的羽絨的棉衣, 棉衣的貼身內衣，帶裏子的棉靴子。
好了，人在馬背上也沒有那麽冷了。
這行進的速度才能到這樣的。
趕回海參崴, 農曆都進了十月。
與大草原上零下二十度往下的溫度相比，可太暖和了。還在零度左右呢。
“怎麽這大冷天的還在幹活呢？”
回來發現金角山上的工程還是施工, 往山上的路還在修。城堡的地基也一直在打, 石頭沒停下運。山裏造石灰和磚瓦的窖也都沒停火。
這是不是太勤勞了？都零下了。
“格格您太心善了, 咱這島上終天不結冰不上凍，哪裏就需要停工了？你這一年四季的發工錢，一人一季一身衣裳，過年過節還有賞賜，已經是天底下都找不到的主子。還停工冬歇？想啥美事兒呢。恕屬下說句逾越的，您這樣，會把人慣壞的。”
說話的是海盜招安收攏上來的人，叫周念祖，是早年與國姓爺一起打仗的那位被稱為“仁盜”的周耀明的孫輩。絕對的大海賊出身。
顧先生之所以在眾多收攏上來的海賊裏把這個人扒拉出來提拔，就是因著他周家的祖訓，不殺人，不劫貧。同樣的海盜，他們家做生意時不殺人，劫貨隻劫一半，小本商人不劫。
硬往好了說，算是盜亦有盜的一類，有底線。
當年那些在海上叱吒風去的大海賊頭子們，死的死，亡的亡，隻老周一個幾次坐牢都能輕鬆出逃，最後還落下個下落不明的結局。
跑到倭國的福岡隱姓埋名娶妻生子。
說是隱姓埋名，但幹的其實還是老本行。
不過是搖身一變，從明朝的海盜變成了倭寇而已。
五十年了，家主傳到第三代周念祖，也慢慢忘了祖輩心心念念要回歸大明，認祖歸宗的執念。
願意認自家為主，也不過是為了能有個正常的國民身份，不用再躲躲藏藏的生活，活得更自在，更富足罷了。
顧先生人在家裏，就是有能耐收服先裏之外的海賊，這也是這些人不敢不服的原因之一。
歸順五年，到也實心用事，兢兢業業，島上的事物，一直由他主管，也沒出過錯，還招攬了許多新人，算是能信得過的人。
他能說這個話，也算是真心為自家想了。
林染能說啥，她覺得理所當然的，大冬天的頂著寒風還幹什麽幹，人家卻覺得過於仁慈到會把工人慣壞。
“那就周管家說的辦吧。開工是開工，咱家不興苛待下人的，早晚天氣涼風大，熱菜熱湯不能少了。幹活消耗大，也得讓人吃飽，沒有餓著肚子幹活的道理。糧食盡夠的，不怕吃。夏天時候我看府上下人吃的，就不好。咱這靠著海呢，魚蝦不缺的，可那玩意兒清湯寡水的，腥氣太重，怎麽吃啊？一頓飯就多放一勺子油，吃一年能吃多少，告訴後廚，別舍不得。”
雙城子那邊的養殖廠已經建起來兩年，肉製品、乳製品、製糖、製油釀酒、皮革、家具的廠子都配套的建起了小作坊，主要是沒人，等把人培養起來，廠子都能發展起來了。
自家農莊上的糧食源源不斷的運，生產出來的成品再往草原銷，加上供應島上，也用不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一大半都要走海運，運出去。再把外麵的東西運回來。
這生意不就有來有往，有買有賣，活起來了嘛。
自家頂著格格府的名義，做生意自然比普通的商人方便許多，發展也快百倍。錢也是越掙越多，當然花的更沒數兒。
但怎麽著，也不用扣扣搜搜的從下人嘴裏省那麽一抿子。
林染絮絮叨叨的吩咐著，周念祖這會沒反對，“屬下回去就告訴廚下。工地上也讓他們早晚給送上一頓熱湯。”
“我記得我們走之前有商隊往江浙去，我讓多帶辣椒胡椒啥的香辛料子，帶回來了嗎？”
“帶回來，入庫了。”
“好，那你支上兩百斤辣椒，兩百斤胡椒粉給工地送過去。也別弄啥魚湯了，弄羊湯吧，祛寒。放上辣椒、或是散上胡椒粉，發汗。辣椒子多留點，來年咱多種些。”
農莊上還沒有大規模的開始種香辛料，蔥薑蒜都還是自給自足的狀態呢。
林染這話可把周念祖給難住了，“格格……您說的，咱們不會做呀。”
他們祖上都是海沿子上的人，做海鮮拿手，辣是真不怎麽吃。又在倭國生活了快五十年，像他本人，都是在倭國出生的，吃的就是那清湯寡水的口味，重口的，不會做。
別說辣的了，就是格格說的讓湯羊湯，他都受不了。
……
“沒事兒，我會，錢大廚也會，總能教出來。”
別管能不能吃順口吧，總得教會了。尤其羊肉，是燥物，冬天吃真的有好處的。再配點便宜的高麗參，補。
“怕是吃不慣……”
周管家猶豫著還是說了，他是真為大家著想，吃慣了海味的，想想那些大肉，和辛辣，他都難受。
“那就都做，也做你們吃慣的，愛吃啥吃啥。”
林染也不強求。
這不是，周管家才說了吃不慣。
皇上和太後賜賞的二十戶工匠就到了。要坐船從津港出發，繞過朝鮮島直達的海參崴。有自家商船隨行，船上的護衛都是原本活躍在對馬海峽的海盜老手，一路順暢，五天就到。
都是拖家帶口來的，有足足一百五十多人。
這些人裏，又有一大半是陝西、四川的人。
得了，這下子林染算是找到口味相和的人，有人能陪著她一起吃辣了。
火鍋，涮起來。冒菜，搞起來。
因著來了匠人，顧先生整個冬天都很忙，一直在搞研究，搞“發明創造”。
林染的主要工作就是整理資料，還有各處送年禮的事情。
搬到島上，最大的方便就是，來往京城是真的方便了。七天就能到。
送東西，也不怕壞在路上。
買東西也方便哪。閩粵江淅四大口岸都開著，過往商船不少，打上自家的標誌，借著周家在海上的名望，過對馬海峽暢通無阻，商家也愛與自家往來，還有些人想借著林染的身份攀上恭王府的。
反正這一冬天的，應來送往，生意是沒少做。
林染畢竟還有格格的身份，也不好事事都自己出麵。
身邊收了周念祖的庶女杏子，還有從多年收養的各地孤兒中選□□的一個姑娘，給起了名字叫林湘。
杏子負責海上的外務，特別是與倭國和高麗的貿易往來。這姑娘還有一個身份，很方便她做這些。她母親的外婆年輕是在京都做過歌舞伎，與一個叫仁左衛門的人有私情，生下了杏子的母親。
而這位仁左衛門，與前妻生過兩個女兒。其中一個叫阿玉。就是現任第五代德川幕府的將軍德川綱吉的生母，大奧最有權勢的女人桂昌院。
所以，算下，杏子的母親與現在幕府將軍是表兄妹的關係。
有這個關係做紐帶，再加上金銀珠寶開路，在倭國，就沒有什麽是做不了的。
高麗棒子更好對付，欺軟怕硬的東西，金銀加上大棒，沒有比他們膝蓋更軟的人類了。
與其他大清之外地方的往來，由林湘負責。這一部分就是海上啦，東南亞和歐洲的商人、海盜什麽的。這姑娘是在海上長大的，見多了洋人，會說法語，能聽懂英語。一般的外語也能聽個三兩成，反正是想懵她不容易。
主要是這姑娘忒彪悍，長得瘦瘦小小的，身上卻有一股子勇往直前的狠勁。幾千個孩子一直魔鬼訓練，她是優中選優的成績最好的一個。顧先生用的可是後世總結出來的，訓練特種部隊的法子，成年人都不容易，更別說一群孩子了。是真的厲害。
杏子和林湘也都有自己單獨的團隊，人員都是她們自己選的。她倆單獨對林染負責，林染隻管結果，具全她們怎麽做，她不管的。
所有的工作，都是為出海做準備。
格格吉祥號已經保養到了最佳的狀態，隨時可以出發。
又是一年草長鶯飛的時節，林染與顧先生一家，登上了格格吉祥號，正式的開始征服大海的第一步。
“啊啊啊，大海好漂亮啊，這也太好看了吧。”
海棠嫁人成親以後還是留在林染的身邊做嬤嬤，她的性子，便是當了母親，生了四胎了，也還是跟個孩子差不多，一驚一?的。這不是，船才一出海，大家在甲板上看風景，她是叫得最歡的。
“你消停點兒吧，別摔了。我看著你眼暈。”
錢嬤嬤也跟著來呢，本來讓她在島上休息的，非得跟著。船一開她就暈得不行，明明海上風平浪靜的，船也穩得不行，她非說天旋地轉晃得厲害。讓到艙裏躺著，躺不住，給熬了暈船的藥還沒好呢，說上來吹吹海風吧，把著艙門臉色蒼白的，還管著海棠呢。
“嬤嬤，很難受嗎？給，吃酸梅，就不難受了。”
小寶音顛顛的跑過去，從她的小荷包裏拿了林染親手給她做了當零嘴吃的酸梅，給錢嬤嬤。她自己總愛用不舒服的借口偷吃酸梅，就覺得吃了這個，嬤嬤的暈船也能好。
“嬤嬤吃過了，小姐自己留著吧。”
真吃過了，緩節的很有限。
暈船的還真不隻錢嬤嬤一個。
林染與顧先生身邊伺候護衛的人員，基本都是沒坐過海船的。特別是顧先生身邊的侍衛和小廝，全是草原上土生土長的，見過的最大的水域就是鬆花江，江上行船和海上，那就是兩回事。
一大半的人上來都有暈的症狀。隻是沒錢嬤嬤那麽重而已。
就連顧先生本人，都有點暈。不過他這個問題不大，林染給按壓穴位，兩三天就好。
兩口子關上門怎麽按都好。
別人不行啊。
對外林染就隻是跟張大夫學了個皮毛，可不是醫術高手，顧先生更不是。
“咱們是南下還是東進啊？這兩個地方，也不是一個方向啊。”
出發之前，顧先生說要先去新西蘭占地盤養羊，再去夏威夷圈地，然後過南美洲經巴拿馬運河，到歐洲，再穿過地中海，過印度洋到澳洲，再從南海回大清。完成環球旅行。
說的是挺好啊，都是一提名字就知道的地方，可上船了，林染才發現，新西蘭在南麵，夏威夷在東麵，就不是一個方向的。而且，明明新西蘭與澳大利亞挨著，為啥一個是第一站，一個是最後一站？
“咱們這一趟，少說也得三年，都能繁殖多少牛羊了？當然得早去啊。不然時間不是白白浪費。”
……
“可是現在草原也一樣地少人稀，養多少牛羊都能施展開，幹什麽舍近求遠？”
說實在的，就現在全世界的人口加起來才多少？能吃得起肉的又有多少人？還用你特意跑半個太平洋去占地方養牛羊？
什麽腦回路？
“重要不是養什麽，而是占地方，明白嗎？咱們先把人帶過去，認下門，之後周管事他們才好操作，往那邊遷移人口。才成慢慢聚攏成村成鎮成城，才能早別人一步占了地方。草原是能養，但不是咱們的地盤。到了外麵，咱們才是真的自由，不用受人管製，想幹什麽就可以幹什麽。”
哦哦哦，你要占山為王是吧？
“您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到兩千，養著上萬的人口。就想著大平洋啦？
真行。
“有地有錢，人還會遠嗎？”
海上飄著的，幾十萬人口呢。收攏一半，幹什麽幹不了？
還有各地的流民，難民，生計艱難的窮苦百姓，願意出來討生活找一口安穩飯的，也不在少數。與吃飽肚子比起來，背景離鄉，根本就不算事兒。
“錢呢？”
攤子鋪這麽大，銀子花得流水一樣。還要建珍珠城堡迷惑人，隻農莊上種的那些糧食和副產品，可遠遠不夠。
“商路跑通了，錢不就來了。安心吧。不會讓你把嫁妝搭進來的。”
切，真有意思，你就是想惦記我的嫁妝，我有啥可讓你惦記的不？
“沒毛病，就是幹。”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3-12 22:18:20~2022-03-14 20:41: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細雨蒙蒙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