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兒,出趟門是真不容易。更何況還是個病號兒,哪怕他是皇子阿哥,也不容易。

太陽沒出來之前,人家那嬌弱的身子,是不能出門的。得太陽出來,外麵暖和了,才抬著他,林染跟著一起,去給長輩辭行。老太後和德妃娘娘都挺平靜的,可能是因為六阿哥一直也沒怎麽在宮裏住,習慣了吧。皇上忙著噶爾丹的戰事,沒時間,隻讓大太監梁九功來傳了口諭,讓好好將養。

之後才往出走。宮裏不能乘車,得先用肩輦,抬到宮門,車駕在宮門外等著呢。六阿哥本人沒帶多少日常用品回宮,東西不多。福晉的東西就是嫁妝,大部分還沒來得及拆箱,隻把日常用慣了的一小部分帶著,其它的嫁妝往原封不動住出搬就好了。主子們不用操心那些事情。

馬車一看就是為了六阿哥專門打靠的,空間寬敞,鋪著幾層的大毛墊子,中間還夾著厚厚的棉墊子,肯定是顛不著。車廂三麵都圍著用棉毛包裹好的檔板,更有十來個柔軟的靠枕。就差把人扔到棉花堆裏了。

林染往旁邊一坐,人都陷下去半寸,軟是真的軟,就是感覺坐久了可能要腰疼,想到,就問問六阿哥,“你腰會不會疼啊?”

六阿哥背後墊著靠墊,淡定的從旁邊不知道哪裏的機關裏拉出來一個長條小幾,又從另一邊翻出來幾本書,有條不紊的,看了她一眼,回道:“不會,我輕。”

所以,這是說她胖唄?

渣男。

林染決定不理他了。讓渣男自己待著吧。

哼。寧可發呆放空,也不想跟他說話了。

坐著會陷下去,我躺著行了吧。睡覺。

然而某個木頭,完全不知道已經把人惹毛了,看人家躺下了,背對著他,半天不理他,還主動套進乎呢。

“你要看醫書嗎?”

他可是一下子拿出來好幾要醫書的。

林染想了想,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知識該學還是要學的。就轉過來,但沒起來,打算躺著看了。“你給我選一本基礎的。”

……

六阿哥默默的把湯頭歌挑出來,“躺著看書對眼睛不好……”

我樂意。

林染拿過書,才不理他,就躺著看。

看了沒有兩分鍾,“這些字怎麽念啊?”

都是繁體,不認識啊。

六阿哥:……

那拉家是怎麽教育嫡女的?女子無才便是德嗎?不識字?不對呀,她不是在平行時空長大的嗎?不是在廟裏長大的嗎?沒上過學?可佛經也都是字呀。

林染看他樣子,覺得他可能是誤會了,隻能往前湊一湊,拿著小幾上的筆,寫給他看,“你給我翻譯一下,譯成簡體的。”

佛經是繁體沒錯啦,但她也沒會幾本好嘛。而且,佛經上的字和醫書上的內容它也不一樣啊。

懂了。六阿哥表示明白。把那紙拿起來,放在熱水的小泥爐子上燒掉,拿著筆給她默一份簡體的出來。小幾是用磁鐵做的,上麵的泥爐子底和硯台底筆洗筆架等一應用品都是鐵製。穩得很。跟林染待一起,他身體也不會很快就累。他寫一張,她看一張。

中午,還停在路邊小鎮子邊,吃了個午飯。下午接著走。

一路走了四個多時辰,晃晃悠悠。騎馬就半個時辰的路程,可見車走得有多慢。湯頭歌寫了二十幾個方子。背是林染是肯定沒背下來的。說的是啥都看不懂,死記硬背,她可記不住。剛記下就忘。沒法子,就得問,麻黃是啥,桂枝是啥,啥叫解表,啥是寒熱並進……六阿哥就給她講。講了一路,總共沒講完仨方子……

到溫泉莊子的時候,太陽已經隻剩下一個齊劉海兒了。也算是趕黑天之前到家。

莊子很大,占地得有一百多畝,位置也很好,就在湯泉宮的旁邊。是離皇上的莊子最近的兩個莊子之一,另一個是太子的。

其它地方,林染也來不及看,隻先進了宅子。五進的宅子。車直接進到主院。

屋子早已經收拾好了。錢長壽和喜塔臘嬤嬤帶著人先走一步回來收拾的。都是主子身邊兒的老人兒,知道怎麽讓主子住得舒服。

還別說,這屋子比阿哥所寬敞得不是一點半點。看著都順眼多了。

就是這才入秋,屋子裏地龍都燒上了,還是火炕,有點兒熱啊……

“住這個會不會上火啊?”

林染看著主屋裏七八米長的大炕,以及上麵鋪好的兩床被褥,有點兒懵,這種設備,她還真見過,小時候,師父住的偏殿就是火炕,她也跟著住過。後來都改成床,她忘了睡大炕是啥感覺了,記憶裏原身在盛京也是住火炕,暖和是真暖和,但是好像會上火?晚上總是要起來喝水。

“不會,有降火的花草茶,睡炕對身體好。你若是嫌熱,可以往炕稍挪挪。”

那就挪挪。

林染果斷的把她的被褥往炕邊兒挪了挪。一回頭,就看到某人正在慢悠悠的挪他的被子。

嗯?

“你不怕冷啊?”

跟著我幹啥?與你關係很好嗎?不是嫌我胖嗎?我可沒忘呢。

“……想離你近一點兒。”

離近了,才養病啊。

林染:……

要不是他的眼神實在太單純了,沒看出來一點點帶顏色的暗示,她真要多想了。

又把自己的被子往回挪了挪,放在炕中間兒。“你住裏麵。”這樣他熱乎了,她又不會太熱,總行了吧。

嗯嗯嗯,六阿哥滿意了,笑成了眯眯眼,隻點頭。

林染被他笑得,又感覺自己好像低血糖了,心跳加速。跳下炕,“我去做晚飯了,今晚吃粗糧餅吧。”

她哪裏會做飯,不過是躲出去了。粗糧餅也是素點心的一種,就玉米麵和燕麥混了加蜂蜜烤出來的,大廚非讓加雞蛋,那就加吧。皇家的享受別人比不了,廚房有果木,就熏鴨子的法子,拿果木熏出來的粗糧餅。熟得慢,晚飯沒來得及,當夜宵吃的,味道很不錯。又酥又脆還帶點兒果香,六阿哥跟著吃了兩塊兒。長壽就攔著死活不讓吃了,慢他積食。

這日子過的,怪可憐的。

晚下不是床了,大炕可下能發揮了,林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的,早上起來,反正是把自己的被子都給揣到腳底下了,然後鑽到六阿哥的被窩兒裏,跟八爪魚一樣抱著人家睡得香。反正是一醒來,就是自己死死摟著人家脖子不撒手的那個狀態。

社死。

果斷閉眼裝死,然後裝著做夢呢,鬆手往回滾,打一個滾兒,回自己被窩了,再動啊動,蛄蛹蛄蛹的,把被子拿腿夾上來,再掀起來,蓋頭上,我還沒醒,我還沒醒,一個勁兒的給自己催眠。

愛誰誰,今天誰來,林大小姐也是沒醒!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