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嫂說哪一家?”

參加完喪禮, 四福晉非拉著林染同車回府。

上車之後,提起皇上六月要出發往避暑山莊,林染與六爺鐵打的隨行。就說趁著還沒走之前, 讓林染陪她一起, 看看四爺給弘暉咂摸的媳婦人選。

弘暉如今虛歲十三了, 剛剛過了十二歲的生日。成親是早,但先定親,等選秀的時候, 再讓皇上賜婚,他又是親王嫡長子,養在皇上跟前的,鐵穩的親王世子。婚禮再怎麽隆重都不過份。真正成親也得三到四年之後了。

現在相看, 屬實也不算早。

人家四福晉也說了,弘暉自小沒少得他六叔六嬸的照撫, 成親這麽大的事兒, 該問問他六叔六嬸的意見的。

話是這麽說, 估計也就是走個流程, 以六爺和林染的做風, 四爺兩口子肯定是以為他們不會提任何意見的。

那他們真想錯了。

這人選讓四爺選的, 林染直接整個人都傻了。

非常不確實的又問了四福晉一遍。

四福晉以為她沒聽過那家, 就又詳細的說了一遍:“鑲白旗佐領下人,致仕湖廣巡撫年睱齡的小女兒年氏。這位老年大人,老當益壯, 如今已經快七十歲了。年氏是老來女,繼氏夫人的小女兒, 過了年才十五, 年紀到也合適。據說人長得極好, 性子也溫婉……”

聽著四福晉在那兒在婆婆看兒媳婦的眼光誇小年糕,林染都不知道該做啥表情,她都懷疑人生了。

強忍著衝口而口的反對,到底沒說什麽,跟四福晉約好了,哪天她找到機會見人的時候叫她。

回家,進門的時候還迷迷糊糊跟喝了假酒似的呢。

“這是怎麽了?喝醉了?”

六爺見她這狀態,還疑惑。他也去參加喪禮了,身體原因,點個卯就回來。

林染回過神,抬手就抓住人胳膊,死死的握著,“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這是怎麽了?

她這樣子,弄得六爺也跟著緊張。

林染把人拽回房間,身邊伺候的人都打發了。非說累了,讓六節伺候她洗澡。

那你說人家夫妻之間的小情趣,再沒眼色的奴才也得避著點吧。

徹底安全了,才把四福晉邀請她幫著給弘暉相看媳婦,四爺選定的人選是小年糕這種地球毀滅級的恐怖故事說給六爺聽。

把六爺也是驚了半晌,然後邊搖頭邊笑,幫她擦背,邊說道:“先不提這件事有荒誕,隻以此事此地的處境來分析,現在至少能說明三個問題。”

什麽問題?

“第一,四哥現在還沒有奪嫡之心。如果有,他無論如何不會給弘暉定年氏,他是愛僧分明的人,不會利用他最優秀的兒子做障眼法。第二,四哥是真的很欣賞年睱齡這個人。可能也看好年羹堯的前途。第三,他沒給弘暉挑滿族大姓貴女,而是挑了有前途的漢軍旗人家,他是真的想低調了。”

多少個目的也不行啊,咱也不說對小年糕有啥偏見,這會子,人家也是大家的小姐,跟四爺麵都沒見過的,說不上啥真愛不真愛的。就是吧,僅憑她那個體質,孩子生一個死一個的,也不行啊。還有,年羹堯那樣兒的,現在看前途無量,未來,那就是大累贅。

林染就這麽跟六爺說的,“你得想想法子,可不能讓弘暉掉到年氏的大坑裏去。好不容易給保下的命,我可不想見他過得不幸福。”

這都叫什麽事兒。

六爺樂嗬嗬的,給他遞浴巾,把人包著抱出來,“不用咱們想,放心吧。皇阿瑪不會同意的。”

啊?年家的資曆,也不至於配不上一個親王世子妃的身份吧?幾個妯娌,出身比年氏差得多的好幾位呢。

“皇阿瑪可不會讓四哥如願低調的……”

太子雖然複立,但經過一廢,又有推舉新太子的事,八爺的聲勢已經起來了,不是一下子就能壓下去的,得扶起來一個新的人,給太子一邊增加磕碼。才能讓雙方勢力均衡,甚至讓太子略占上風。

他老人家才好在上麵搞平衡,朝堂也才能安穩。

林染字麵的意思都明白了,但是更深的,她是想不到的。

隻要知道小年糕不會成為弘暉的媳婦,她的小心髒就能找回正常的跳動頻率。

真的太嚇人了。

放下心之後。

四福晉生日,在府裏辦小宴,年家的夫人也在邀請之列。一般這樣的場合,就是各家主母相看兒媳婦孫媳婦的好時機了。有女兒到了適婚年齡的,也會帶著女兒出席。

這就是要相看年氏了。

林染這會兒沒什麽心理負擔了,再看年氏,就平和得多。

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漢人,比滿族蒙族的姑娘秀氣一些,看著柔弱些。長得絕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大美女,最多算是中上美人。

真要說的話,還沒有李氏好看呢。不過就是更年輕更鮮亮而已。

說話聲音輕軟,倒是給她加分不少。談吐也沒什麽特別,大家閨秀,都有規矩的,不會差。

見過聊過,滿足了好奇心,林染興趣也就不大了。

啊,對了。她還見到了年羹堯的夫人,說起來,跟這位,還是親戚。同族嘛。她是納蘭性德的女兒,也就是明珠的孫女。祖母也是愛新覺羅氏,英親王阿濟格家的五格格。

從哪邊算,都不太遠。

這位見了林染,也親近,管她叫姐姐。雖說是遠枝,從族譜算,確實是同輩。

叫就叫唄,叫她就接著。也親親熱熱的提些同族的親戚的事情。哪家兒子出息了,哪家女兒嫁到誰家了,哪家老人故去了,哪個又生了幾個孩子,女人們到一起,不都是聊這個嘛。

就借著這個關係,隨後年家就往六爺府上送禮。就是以納蘭氏的名義,給族姐送的。

這也看得出來,年家,是有機會,真能鑽營的。

林染不知道怎麽的,又想起來,“年氏不是皇上賜婚給四爺的嗎?四爺為啥這次不自己娶了呢?”

六爺:……

女人……

“你認知裏皇上把年氏賜給四哥做側福晉的前提是,那時候的四哥沒有嫡子。年家同意這門親事,是奔著子嗣去的。現在呢?四嫂有三個嫡子,年氏進門,有什麽前途?四哥娶年氏,最開始的目的一定是為了鞏固與年家的關係。把人家的小女兒納到他如今的後院可不是施恩,是做仇呢。”

哦哦哦。明白了。現在四爺仨嫡子,啥家產也輪不到別人頭上去。娶人家姑娘是坑人呢。但世子妃就不一樣了,那才是施恩,是看重。雖然弘暉現在還沒有被請封世子,但是他長在皇上跟前,又是嫡長子,世子不是他也是他。

明白了,明白了。

是她先入為主了。老把四爺跟小年糕是真愛當前提考慮問題。

其實這會子,四爺連見都沒見過小年糕,真愛個鬼呀。

雖然四爺在感情上是渣男無疑,她這回還真是冤了人家。

“哎呀,不管不管,她愛許誰家許誰家。反正不能禍害了弘暉,我可不同意。”

別扭死了,真是那樣,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把六爺給逗的,這都耍上無賴了。跟他耍無賴有用?“行行行,肯定不讓嫁給弘暉。”

這事真不急。

四爺那邊也沒急。

沒跟皇上提呢,也沒跟年家透過消息。

還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不過這次皇上到承德避暑,隨行的皇子裏,有四爺。常伴聖駕,機會總會有的。

太子複位之後,皇上表現得對他非常的倚重,這次出巡,把別的皇子都帶著,隻留下太子在京城監國。很是放心的樣子。

八爺也隨行,八福晉是必要跟著的。有林染比著,她怎麽肯錯過。其他幾位福晉都沒跟著,府裏都有孩子要照看,還有內務的。八爺的那倆孩子,八福晉可不會管。

四福晉也沒跟著。

在女眷的車隊裏見到鈕祜祿氏的時候,林染才想起來這位神奇的存在。之前真沒注意到她這一號。她堂堂的皇子嫡福晉,再怎麽八卦,也不至於去關注大伯子的侍妾,像什麽話。

再說了,有弘暉弘晗弘晞三個在呢,幹小四就是有機會出生,在庶子裏他都得排在弘昐弘昀後麵,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庶子。能咋滴。

這會子的鈕祜祿氏,可太普通了。長相普普通通,說話普普通通,辦事普普通通,還不怎麽識字,來找林染,扭扭捏捏的說要借書,問能不能跟她學認字。

“回頭我把三百千默下來給你,你先學著,有什麽不懂的再來問我。”

人家找上門了,林染不好拒絕她這個上進心。學習是好事兒,學唄。

“打擾福晉了。我也不會什麽,到是有一把子力氣,您下廚的時候忙不過來,就打發人叫我,粗笨的活兒,我來做。”

哦,聽懂了。是想學廚藝,跟她學做飯啊?

行行行,想學就來唄。

“我會那幾個菜,禦廚早都會做了。如今我也不怎麽下廚了。你有什麽想做的?”

林染這麽一問,鈕祜祿氏就靦腆的笑,“聽說福晉做的羊湯,味道特別的鮮美,羊肉也入味。不知道能不能教教妾身?”

林染就覺著,這人是看著不出奇,但絕對不傻,心思挺多的。膽子也大,想什麽人家真敢說敢爭取。

不過四爺可不會喜歡太有主見的女人,她這樣兒的,想得寵,怕是不易。

“羊湯啊?這個容易。草原上,最不缺羊肉,明天讓人準備,咱們就做。我讓人去喊你。”

對四福晉、對弘暉都沒什麽威脅的,她想攀過來,自己隻當是給四爺麵子,不看僧麵看佛麵了唄。

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秘方。

當天就讓人去告訴廚房準備,先吊了一鍋高湯。

第二天中午就開始殺羊。取羊腳肉熬羊肉湯,羊雜另起鍋單做羊雜湯。羊加魚是個鮮字嘛。又讓人提前準備了魚,就草原上到處都是的水水泡裏就能打到的巴掌大小的小鯽魚就成。

魚處理幹淨,煎了搗碎下開水大火熬成奶白色的魚湯。

羊肉先用水泡一個時辰,清洗幹淨再下鍋焯。然後再用魚湯熬,加野蔥提鮮去腥,再加高度的燒刀子烈酒,一樣是去腥的。大火燒開,小火慢熬上兩個時辰。就做好了。

肉軟爛鮮嫩,蘸韭菜花醬吃,味道最好。喝湯的時候再加鹽和胡椒粉,一口下去,又鮮又暖。

林染讓人叫了鈕祜祿氏,也不親自上手,就在邊上指揮著廚師們做,給鈕祜祿氏解釋步驟。

中間等待的時間,就給她講三字經。

她是真的沒學過,得從最基礎的講起。

羊肉做好,天都黑了。晚膳時間早過了,隻能當夜宵。往各處送。

皇上也很給麵子的喝了半碗羊雜湯,吃了一塊羊肉。

這也算是六福晉“親自下廚”做的,隨行的除了皇上和皇子們,其他人,誰有資格吃,那都是有規矩的。

林染也沒有壓著別人不讓出風頭的愛好,鈕祜祿氏跟她一起做了這頓飯的事沒瞞著,她想宣揚出去沒攔著,還暗搓搓的推波助瀾幫了她一下。

結果就是,那之後,鈕祜祿氏就被四爺限製了行動,不讓出來他的大帳了。

就說吧,太有主見,太張揚了,四爺不會喜歡的。

再有就是,第二天,八福晉就帶著人做烤肉,到飯點兒了,往各處送。

到了避暑山莊,皇上接見各家蒙古王爺的時候,她又與一道來的福晉格格啥的,騎馬射箭,唱歌跳舞的,出盡風頭。

有她在可太好了。林染就覺得,從來沒有這麽輕鬆過。

“要是皇上每次出巡都帶著八爺就好了。”

那樣八福晉跟著,她就能啥事兒不管,想怎麽浪怎麽浪了。

多好。

六爺點她,笑:“彼之蜜糖,汝之□□。”

是啊是啊。

娶到我這麽佛係,這麽低調又賢惠的好老婆,你是不是中大獎了?

“錯,是祖宗幾輩積下的德才換來咱倆的緣份。”

呃……

大可不必。

你祖宗可沒積下啥德,造的孽到是不少。

“咱倆是孽緣……”

把六爺氣得咬牙,按著撓她癢癢肉,兩口子鬧做一團。

鬧著鬧著,就題到了被窩裏。和諧去了。

在避暑山莊過夏天,還是很舒服的,天氣也不太熱。時不時的,兩口子還能出山莊往外走一走,他們是大老板,到處都有莊子,走走看看也算是巡視產業。

曹顒早前就從喀爾喀回來了。一走一年多,小少年長成了少年,個子高了大半個頭,一路上的風霜厲練,人也結實了,也黑了,壯了。還招攬了幾位貼身的護衛,有中原逃亡到西域的武林人士,還有蒙古武士。

赫赫揚揚的回來,很有氣勢。

走子這一趟,也算探明白市場,回來跟九爺一碰頭,兩人一致認為要搞卷煙,太暴利了。最後定下在偏僻荒涼的山區裏種植,生產。九爺哄了皇上幾個月了,總算是讓皇上鬆了口,同意他帶商隊出海。不過今年是來不及了,得明年。剛好利用這段時間,能多備些煙,他覺得西洋也能推廣開。

兩人折騰這些東西去了。

弘暉的伴讀不務正業搞錢去了。他與十六,代替十三成了皇上走哪帶哪,拴在褲腰帶上的人。

四爺試探皇上的口風,剛剛露出點意思,就被老爺子給懟回去了。“弘暉的婚事朕自有安排,你們別管。”

隨後宴請蒙古王爺的時候,又讓四爺代他敬酒。

把四爺給弄得心裏七下八下的,搞不清楚老爺子是個什麽意思。

太子試探他,其他皇子跟他說話也都帶著探究。

還沒法找人商量。

天天的自己琢磨。

腦子太累,休息不好,免疫力下降。就染上了時疫。

蒙古王爺們不愛進京,怕天花,怕這個那個的病。其實他們也帶著病的。要不咋總是在熱河鬧時疫呢。

這邊四爺一倒下,六爺收拾收拾就陪著一起搬出避暑山莊,到二十裏外紮營隔離去了。身邊隻留下幾個伺候的人,和外圍站崗的一隊侍衛。

林染在山莊裏,別的忙幫不上,搬到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住,讓人每天來回的給送飯。

這一病,一直到八月末,皇上要返京了,四爺才恢複了七成,坐著車回的京城。

鈕祜祿氏照看有功,返京不久就傳出了懷孕的消息。耿氏也同時有孕。

有些人,命是真硬啊。

這都沒阻擋他出生。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元宵節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