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那裏……”

四爺到底還是說出來了。想說六爺跟八爺不是一路人, 別老跟他們玩兒。勸他別跟老八他們走太近。可是呢,老八現在炙手可熱,不久之後說不定人家就是新太子了, 勸六爺遠著八爺這話, 不好說。

還有, 老十四不靠譜,老八真成了事,十四跟著水漲船高, 不見得能多關照他親哥。還是老六更穩妥。留條後路也沒毛病。

有這個考慮。可他的性子,到底是眼裏不容沙子。他跟老六關係鐵,就恨不得把人護在羽翼下,心裏就覺得他六弟該時時事事都跟他站一邊兒。跟別的兄弟走得近, 他看著可鬧心。

做了幾十年兄弟了,一個娘肚子裏爬出來的, 六爺能不知道他什麽心思嘛。

就笑, 對他四哥道:“四哥, 嚐嚐這豆漿?這是河套那邊送過來的五色豆, 加了盛京莊子裏熬出來的綿白糖。我吃著口感不錯。”

這是長壽剛剛送進來的豆漿, 六爺養生, 少食多餐。到晚膳之前得加一碗豆漿或是酥酪、點心。

他突然說這個, 轉移了話題,四爺疑惑的看他,你想表達啥?

“河套那邊現在已經墾出上百萬畝的良田, 每年出產的糧米,隻一半低價賣給戶部的糧倉, 就能解決至少兩個省出現的饑荒。我與福晉都不懂經營, 沒有老九在經商上的才能, 不會做到這個規模。

還有這糖,是我莊子上自產的甜菜熬出來的。上回隨皇上去盛京祭祖,我親自去莊子上看過。第一次見到甜菜什麽樣兒。才知道,甜菜的葉子也能吃的。

莊子上的農戶拿甜菜葉子拌了玉米麵兒蒸菜團子吃,帶甜味兒。是能拿來待客的好飯食。

菜頭熬糖,菜葉做菜。中間那梗,又髒又硬,我原以為是必扔的。

在農戶家看了才知道,菜農會把那些不能吃的部分都收集起來。回家煮了喂豬。那菜梗子糖份大,育肥的豬吃了最好,一天能長一斤的肉。

育出來的豬肉肥而不膩,特別香。我郊外莊子上的豬還是專門讓人從北麵運了甜菜回來喂的。

今兒晚上咱們要吃的酸菜鍋子,就是用的那個五花肉。

四哥一會兒嚐嚐,那肉是不是更細膩,不柴。”

六爺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

一個字兒都沒提八爺。

卻把四爺給說得笑出聲。

他哪裏聽不出來,他六弟這是借著養豬說八爺呢。把八爺比喻成那既不能熬糖又不能吃的廢菜梗子。原本是沒用的東西,用對了地方,能給豬育肥,能吃肉。

誇九爺那一句,也是一樣的意思,他愛財,用對了地方能賑災。

有沒有好處的,這個先不說。

把八爺比喻成隻能喂豬的爛菜梗這個話,他可太愛聽了。

哈哈笑著拿手點六爺,道:“你呀,看人總看好的地方。”

說完又唉氣,“唉……做人太善,是要被欺負的。”

六爺樂嗬嗬的,“沒事兒。我有哥哥,有弟弟的,沒人能欺負我。”

四爺就又哼了一聲。

也是,老十四那熊孩子,對他四哥是沒好樣兒。但是誰敢欺負他六哥,他敢跟人拚命,也有那個能力。

人比人,氣死人。

“能不能別提那不爭氣的東西,破壞氣氛?”

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六爺笑笑,突然嚴肅的看著他四哥,特別鄭重的語氣,聲音極輕的道:“哥,從我心裏來講,我是希望父母能長命百歲的。我也會盡自己全力。爹娘雖然不年輕了,十年內無病無災我是能保的……”

嗯?

四爺的眼睛眯起來,心思電轉。

他是站在朝堂上十幾年的人。身在漩渦,還在一直努力的做事的人。六爺的話,他第一時間抓到關鍵點。

皇上的壽數,至少要在十年以上……

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是他自己在上位,會允許一個萬眾一心推舉出來的新太子時刻的威脅他的君權嗎?一個太有威望的太子?年老的帝王會想什麽?遠了想,漢武帝的太子劉據是怎麽沒的?近了想,如今的二阿哥是為什麽被廢的?

越想,腦子越清明。老八現在這火,都是虛火呀。這是被那些個想要從龍之功的臣子們給架火上烤了,要燒死他呀。

是了,是了。

皇上在這節骨眼上,把二哥接回了東宮。卡著說選的那個府邸沒收拾好不讓搬。又把被牽連的十三放出來給了監管刑部的實權差事。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老六就是想暗示他,老八不成吧?“你是說,老八不能如願?”

直接問出來了,一點不跟他六弟見外。

想通了這些關節,就越發的慶幸,自己沒有隨大溜兒推舉八爺,而是堅持站在二阿哥一邊。這不就是站在皇上一邊嘛。

六爺馬上一臉的懵懂,迷茫的反問:“啊?我哪知道啊。四哥怎麽突然又說老八?我不是在跟你說父母身體健康,咱們該高興嗎?哎呀,對了,後年正月就是太後的七十整壽,說話也就將將一年的時間了,您壽禮開始準備了嗎?”

一臉的你在說啥呢?我聽不懂的樣子。

四爺就不再說推舉太子的事情了。

順著他的話聊該給太後準備什麽壽禮。他們的爹是皇上,皇上的身體狀況還是少聊。

之後發生的事情,也證明了四爺的猜測。

幾日之後,皇上召集所有的皇子和在京四品以上的大臣到幹清宮議政,商議關於新太子人選問題。

那些推舉八爺一直衝在最前麵的官員,上朝前一個個的就喜氣洋洋紅光滿麵,從龍之功在手的誌得意滿,隻等著皇上下旨立八爺為新太子好慶功了。

哪想到,說好的是來議新太子人選。

可等人到齊了。皇上上來直接就對八爺開噴了。罵他柔奸成性,妄蓄大誌,勾結黨羽。連謀害前太子二阿哥的罪名都給按在頭上了。不調查不立案不審問,直接當著滿朝皇子大臣的麵就拿人。

大內侍衛當廷鎖拿了八爺。

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連二阿哥都懵圈了。原本以為讓他也來參加這廷議,是羞辱呢。

好像皇阿瑪沒那個意思?

別管啥意思,皇上罵得都喘粗氣了,皇上生氣,別管誰的錯,跪下請罪吧。

他這麽想,皇子們腦子也不比他慢。都跪下吧。

反正是皇上老子現在對一個兒子開炮,可能看兒子這種生物心裏就不爽氣。咱做兒子的都乖一點兒,別往炮口上撞了。

這是正常人的想法兒。

那不是有不太正常的熊孩子嘛。

誰也理解不了,十四這時候出頭他想幹啥。

但人家就是幹了。跪在那裏,仰著頭看他的皇上爹,脖子梗梗著,質問他爹:“為什麽八哥不能當太子?是皇上讓人推選太子的,現在有結果了,卻又怪到八哥頭上,皇上為什麽說話不算話,出爾反爾?”

皇上一句都不提推舉太子的事兒就處置八爺,在場的哪個不是老油條?誰不明白皇上忌諱什麽。還提什麽提?你這會子直不愣登的問出來,聽著是給你八哥鳴不平呢,禁得住細想嗎?你這是恨你八哥不死吧?

老爺子在上麵氣兒喘得跟風箱似的,怎麽養出來這麽些個遭心的玩意兒來。一個個的,哪有點兒兄弟愛了?老大要殺老二,看自己沒機會了,反手坑老八一把,招招都是奔著要命去的。老十四這個敗家玩意兒,好的不學,要兄弟命的損招兒到是學得溜。

能對兄弟起殺心的東西,還想當太子?當了太子,不得立馬得想著弑了他這個君父好上位啊?

越想越氣,越看下麵這一幫子敗家兒子越不順眼,越來氣。看老十四最鬧心,一股子邪火壓不住,拔了身邊侍衛的配刀就要砍了這完蛋犢子,這種熊兒子,要他幹什麽?

哎呀媽,這還了得。

下麵被老十四的操作驚得下巴掉一地的阿哥們,都沒有回過神兒呢,就見上麵老爹急眼了,拿著刀要砍人。

下意識的,就都上來攔人。可皇上也是練家子出身,兩步就到跟前了,哪是能聽得進去話的樣子。

五爺也顧不得是不是在幹清宮,失不失禮儀了。上去直接抱大腿,把皇上腿給抱住了。皇上行動受阻,其它的皇子這才有機會上來抱腿的抱腿,抱腰的抱腰,還有直接搶皇上手裏的刀的。

大臣們也亂做一團,有嚇傻的,有跪著哭的,上書房的幾位到是穩得住,一邊兒控製局麵,一邊兒讓侍衛趕緊上來拉人。

六爺身子弱,往前抱大腿的事兒,他是擠不上去的。

回頭看十四跪在那兒臉煞白,都嚇傻了。上去衝著腰上就踹了兩腿,把人踹倒了,又拎衣領子,“走啊。小仗受大仗走,不知道啊?自己到奉先殿老祖宗跟前跪著反省去。”

邊說著邊拽人。先把人拎出去再說吧。別僵在這兒了。

十四腰眼子被他六爺狠踹了兩腳,腔子裏都疼。反應過來,順著他六哥的力道就往外走。

才走到殿門口,還沒出去呢。

就聽到後麵亂了營,喊皇上的,喊皇阿瑪的,喊太醫的,喊六爺的,哭得……

回頭一看,皇上被氣暈了!

得,六爺是走不了了。趕緊往回跑,按著穴位,讓人把皇上往寢室抬。

十四也不走了,直接跪了。

這今兒個老爺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神仙都救不了他。千刀萬剮都是輕的。

沒嚇尿,都算他心態好。

不過這時候也沒人關心他是不是嚇尿,注意力都在皇上身上呢。

內室除了貼身伺候的大太監,太醫院的院正和六爺,外人是不能進的。

上書房的幾位重臣並皇子們都在外間兒焦爭的等著。

屋裏屋外,除了院正與六爺小聲的討論病情的聲音,靜悄悄的一片。

皇上身上是不能用針的,這是急怒攻心。再加上,廢太子之後,又是傷心,又是傷神,到底是快要六十的老人了,底子再好,這麽些事情趕在一起,也夠受的。

外間總傳說皇上寵這個兒子愛那個孫子的。真正做為皇子的阿哥們心裏都有數,皇上最愛的,還是他親手養大的太子。

這一回,六爺從皇上的脈像改變上更確定的這種猜測。

人的喜怒哀樂,大的情緒波動都是能反應在脈像上的。

太子被廢,皇上是真傷心了。

這段日子,沒敢給用藥,一直就是用食補慢慢的調著。

才有些起色,老八就鬧了這麽大的動靜,老十四又來這麽一下,真是要了老爺子半條命去。

啥是不孝子啊。這就是了。

六爺一邊給皇上按壓穴位,院正往下喂藥,心裏就生氣。

急怒的症狀,醒過來,吃幾副藥,養一養,並無大礙。但你就這個事兒,生生的能把親爹氣暈過去,就沒有這樣兒的。

“不要氣了,你身子不好。”

皇上醒過來了,靠在六爺身上喝藥,能感受到他的情緒,壓著脾氣,但是喘氣重啊。抬手拉著他手,還反過來安慰他。

把六爺說的,眼淚都下來了,“皇阿瑪太難了……兒子心疼阿瑪。”

真情實感。

他雖然是穿來的,但任務裏,原身該有的情感他都有的。

從小到大,皇上在他這裏,就是個疼兒子的父親,是慈父,是慣兒子沒底限咋折騰都行的老父親。

特別是,在這裏,他雖然是個沒有上進心的普通阿哥。但在現實裏,他也是不到十歲就做家主,病弱之軀撐著一個家族往前走的人。在學習時空裏,做皇帝也不是十回八回。太知道這難處了。

他這一哭,皇上心裏到是舒服多了。

康熙爺是啥人啊,什麽樣的風浪沒經過。

一時的怒急攻心,也是悲涼把兒子們培養得如狼似虎,到頭來是這麽個結果。如今看,還是有兒子真心的心疼他這個老父親的,他也不是特別失敗。

心寬了,再想想那些個隻想搶位子的狼崽子,唉,也算是沒辱沒了愛新覺羅的姓氏,都他娘的夠狠的。沒差種。

“嗐。”

老爺子自己長出一口氣。

狼崽子也是自己養出來的,是自己個兒親生的,自己可不得受著嘛。

這會子他人也緩得差不多,抬起手,衝著外麵揮,“都下去吧,朕死不了。”

這一說,把皇子們嚇得又都跪了。

出這麽大事兒,後宮能不知道嘛。

德妃娘娘聽說十四把皇上氣得暈死過去了,皇上拿刀要砍了他。在永和宮當場也差點兒沒暈過去。

緩過神第一時間,脫了簪,卸了妝,就往幹清宮趕,在門口拎上還跪在外麵的十四,到了寢宮跪在外室,請罪吧。

誰讓自己生了這麽個不省心的倒黴玩意兒。

皇上現在一看到十四,就心煩,直接趕人,“滾滾滾,你給朕滾回府裏待著去,沒叫你別來煩朕。”

皇上這麽說,那意思就是你在府裏待著,沒事兒別出來了。這就是變相的圈禁。不派兵把守,但你自己老實點兒,自覺點兒。

麵上不給你安罪名,日後你要表現好呢,出來也是一句話的事兒。

宗室的王爺,重臣們,因著這樣的話,有被關幾天就起複的,有關了一輩子到死的。都不是新鮮事。

十四心裏冰涼一片,這時候也不敢再頂著上了。麻溜兒的磕頭,回府反省。

讓誰看,他這回這麽作,也是涼涼。

另一邊,皇上關了八爺,收拾了十四。之後又開始對廢太子二阿哥噓寒問暖起來。

不傻的都差不多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這不是,皇上病好後,第一次上朝,科爾沁親王,額駙班第就上折子,請求複立太子。

班第是啥人呀。

科爾沁的親王,姓博爾濟吉特的。是大公主和碩純禧公主的駙馬。大公主是養女,親生父親又是恭親王常寧。皇上嫡係中的嫡係,親信中的親信。

這麽個人,人家身份地位在那兒呢。平時跟太子也沒多親近,出來上這個折子。傻子也能看出來,這根本就是皇上的授意。

皇上要是沒有這個意思,班第不可能也沒必要趟這個渾水。

而這個折子,由他上,也再合適不過。又是臣子,又是近親的。對了錯了,都沒關係,給皇上留下足夠的閃轉騰挪的空間。

皇上的霹靂手段,滿朝文武,宗室,皇子們也都見識過了。到這一步,誰還敢說話?

您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雖然還沒有正式的下旨意,皇上把班第的折子留中不發。

但大家都知道是啥意思了。

鹹安宮再一次的熱鬧起來。往上湊的人多了,但是二阿哥一家子非常謹慎的低調著,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張揚,複立的旨意還沒下呢。

宮裏的供應,已經天差地別。內務府多會見風使舵的。八爺被關了,太子複立在即,還不可著好的往鹹安宮送嘛。

到了年前,跟各王府裏走禮的時候,林染明顯的感覺到了不同。

鹹安宮給自家的禮,比往年厚了一倍不隻,全是珍稀的藥材,名貴的珠寶首飾,還有兩種沒傳開的域外水果種子。

這就是對她與六爺雪中送炭的回饋了。

不用想,四爺和十三的府上,肯定也是一樣的待遇。

行吧,“這也算是善有善報了吧。”

她拿著禮單跟六爺念念叨叨的。

他們這邊兒是善有善報了。

有的人,可就不那麽舒服了。

老十,人設是個莽字嘛。人家把這個人設立得穩穩的。

他幹啥了呢?

過年的時候,不是有宴席嘛,裕親王保泰,是正經的堂兄弟。宴客的時候喝酒沒那麽些講究。老十就喝多了。

喝多了,借著酒勁兒,出了裕親王府,沒回自己家,直奔了十四府上。見到老十四就揍,邊揍還邊罵,不罵別的,就罵他不孝,把他們皇阿瑪都給氣病了,昨兒個上朝看著他老人家削瘦了不少……

這罵得,老十四都不敢還手,本來就在家反省呢。還手了罪不是更大。隻能硬抗著挨打。

大伯子打人家親弟弟,十四福晉也不好攔著。再說老十就是誠心要揍人的,提前都鋪墊好了,不揍痛快了,也不可能讓人攔住。

十四福晉隻得打發人,出府求救去。十四府離簡親王府恭親王府都不遠,看看能叫來一個算一個吧。再往更遠的府裏叫四爺和六爺去。

四爺和六爺接了信兒,緊趕慢趕的往十四府上去。

到的時候,十四被揍成豬頭了都。明麵的臉上都被揍成那德性,暗處看不見的地方,還不定打成啥樣呢。老十的功夫練的可是正經不錯的。

那慘樣,簡直不忍直視。

六爺強壓下給十爺豎大拇指的衝動,忍著笑給十四看傷。一搭脈,再隨便看兩眼傷,就知道十爺是裝醉,他那手上,準頭把握得好著呢。看著慘,實際就沒傷到根本,都不用上藥,躺兩天就能好。

他特別敷衍的給開了劑清熱散淤的藥就算了。

十爺很光棍兒,之前簡親王來拉架人家就很給麵子的停下了,但沒認錯。四爺和六爺一來,人家特幹脆,“四哥,六哥,我知道打老十四不對。回去我就給皇阿瑪上折子請罪,我自己去宗人府受罰去。但我不後悔,皇阿瑪是君也是父,我是個沒出息不長進的。在我這兒,他老人家是父比是君多。誰欺負我阿瑪,我這氣咽不下去。兄弟也不行。”

粗生粗氣的,意思很明白。我為我爹報仇,你們要是覺得我欺負了你們弟弟想揍我,那我也認,但是以後誰要是再不孝,我還揍。

四爺突然就覺得,以前看著跟老十四一樣不討人喜歡,處處跟他對著來的老十,咋看上去順眼了呢?

他憋在心裏二十多年的惡氣,總算是有人給他出了。打得好。

要不是在娘娘那裏不好說話,要不是他是文明人,不愛與人動手動腳的,早揍老十四一頓了。

“咳咳,你們就作吧。沒有一個省心的。自己跟皇上說去,我不給你們斷這些爛官司。”

老六早給他使了眼色,十四的傷一點兒事都沒有。四爺略有遺憾的帶著暗爽訓老十。他才不管呢。

皇上年前有沒事兒沒事兒的就明著暗著拿兄弟鬩牆說事兒。動不動就兄弟齊心,齊力斷金,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的。要不就是嘉獎孝子,看戲都點四郎探母。這會子,老十揍老十四,他偏著哪頭兒,都不對勁。幹脆,啥也不管,老爺子自己看著管吧。反正都是您親兒子,要殺要剮您隨意。

四爺都不管,別人更不可能管了。

然後十爺人家真就給皇上上折子。說自己喝多了,越想著老十四把皇上氣病了氣瘦了,看著皇上憔悴了,他越生氣。沒控製住脾氣,就把十四打了。說他知道錯了,請皇上處置。

處置個姥姥兒啊處置。

這頭架打完,皇上在宮裏早得了信兒。收到折子,把十爺叫宮裏,直接把折子就給扔腦門子上,指著鼻子罵了小半個時辰。罵的啥,外人也不知道。十爺出來,頭上是頂著個大包的,好多人都看到了。然後人家回府了。

把十四揍了的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過年宮裏的年宴,都不摘帽子。大家夥兒也都不控製,平輩的,愛說笑的,非常直白的笑話十爺,問他咋不摘帽子,都想看看他頭上的大包,人家很硬氣的說冷,就不摘。

十爺越是大大方方的,十四就越抬不起頭。本來皇上不讓他出府,能避過這些尷尬的場麵的。可那些倒黴兄弟,不肯放過他呀。一個個的到府上探病,那他不能不讓探病吧。說是探病,一個個的陰陽怪氣。能把人氣死。

就這,還不算完呢。

過了年,皇上氣消了。又把八爺給放出來了。還把貝勒爵給複了。跟廢太子一起召進宮裏,好聲好氣兒的長聊了一晚上。之後更是三天兩頭的把人叫宮裏說話。

沒出正月,當著上書房大臣的麵兒,說了,“事情都過去了,就當沒發生過吧。”

嘿,人家都沒事兒了。就把十四這個出頭的給顯出來了。

簡直就是社死。

九爺在南邊兒,緊趕慢趕的,處理完生意,趕回京城了。

也不知道路上他收到的消息,都怎麽說的。回京連九爺府都沒有回,直接又到十四府上把十四給打了一頓。

九爺的功夫稀鬆平常,到是沒十爺打得重。但他抽鞭子呀。抽了三四下,手背上著了一下,皮都抽開了。

打完就走。到了八爺府上,看著他八爺,哭得那叫一個慘,跟他八哥死了似的。嚎他沒在京城,沒能跟他八哥同甘共苦,沒幫他八哥分擔。

把八爺給哭得,恨不得揍他一頓。好容易翻篇兒了,我都做好準備再戰下一輪了,你能不能別再提了?

可又知道,九爺這哭是真的,他是真那麽想的,絕對沒有要算計他的意思。

這就很鬱悶,心裏再憋屈,還得安慰老九,“九弟,不要哭了。我本來也沒有要跟二哥爭的心思,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做二伯五叔一樣為國盡忠的王爺,足矣。我也沒丟什麽,皇阿瑪也知道我的心意了。挺好的,真的。快別這樣兒了。”

他這麽說,老九就信唄。

這才擦了眼淚。

回府。

梳洗了,進宮去到皇上跟前刷個臉,告訴皇上一聲,您九兒子回來了,把帶回來的東西給老爺子送上去哄哄老爺子高興。順便再請示一下,五月下一批船又要出發,看看能不能讓他跟著出去一趟。

聽那些出去的人回來講的那些個見聞,不過癮啊。他老覺得,有些個生意,內務府那些個棒槌讓人家當冤大頭了。商戶到是有腦子,又沒有身份,接觸不到太上層的人,大買賣談不了。他光聽著使不上勁,著急呀。

好幾車的洋貨往宮裏送,什麽鍾表玻璃油畫的,還有好些洋文的書。皇上都認得的,也有興趣,人家自己還在宮裏做實驗玩兒呢。

看到這些東西,在聽他說南邊的事情,海貿的利潤,好處壞處的。談了不少。

談完了,一口水沒給喝,一口飯沒給吃,什麽都沒有,就兩字,滾吧。

就把人趕出來了。

得了,辛苦這一遭,打十四幾鞭子,功過相抵,白忙活一場!

“哼,連一個鼻煙壺都不給老十四送。”

九爺在家裏跟九福晉商量著給各府送東西的禮單,念念叨叨的。還跟老十四置氣呢。

九福晉直接一個大無語,翻著白眼說他:“不看僧麵還得看佛麵呢。你就算不看四哥的麵子,連六哥的麵子也不給了唄?”

那不能。

所以呀。人家是親兄弟,你把人打了,四爺和六爺都沒說啥。你還想咋滴?

行行行,你說的對。

那最後送到十四府上的東西,成色明顯比別家的差。

十四那個憋屈呀,憋屈也沒法子。他是真不敢反抗,就怕一個不孝的帽子真給安到頭上,那他這輩子,可真就啥前途都沒杏花露有了。

三月,皇上正式下旨,祭告天地宗廟,複立了太子。

同一天,封了三四五三位阿哥為親王。六七十為郡王。八爺還是貝勒。九,十一十二十三十四為貝子。

十四算是解禁了,皇上這是對他反省欺間挨了兩頓揍都沒反抗表示滿意。

同時,十爺封了郡王,九爺得了貝子。也說明,老爺子對護著親爹的兒子,也很滿意。雖然他倆更大的概率是為他們八哥報仇。但沒說出來,就大家互相哄著開心就好唄。

不然,十爺母族再顯貴,也不用非得給郡王的。

一時裏,京城全是忙著皇子們升了爵,想應的封地,旗下佐領遷人之類的事情。

自家升了郡王,?米?銀多了,人也多。六爺隻看大賬,把握一下方向就好。主要精力還是在醫術和種地上。人家最關心的就是多出來的地,怎麽規劃,在什麽位置,什麽地理條件,能種什麽糧種。

最主要的工作,還在潛移默化的改造農具,從完全的人力,往半自動化過渡,發掘工匠,手藝人,往機械化的方向研發。

也在農莊上努力的搞生物循環。往綜合農場的路子走。

忙得很。

細賬就全都推到林染身上了。

具體的工作是她把握。當然,她也是總攬一下全局,再細化的具體的實際工作是管事們去負責。她有什麽不懂的,沒把握的再去問家屬。

也管家這麽些年了,一點一滴的,把府裏的,生意上的規矩都立起來了。不斷的升級,細化。責任到個人。

隻要把流程走順了,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責任在哪,該幹什麽,運行順利了,其實真挺輕鬆。

又有一個九爺那樣兒對掙錢的過程很癡迷的合作夥伴,和曹顒那樣兒愛操心有目標有能力的穿越人士輔助。跟甩手掌櫃差別不大。

忙一點的,就是剛開始,每天都得見人,新分來的旗下的人啦。葉赫那拉家的老親啦。明珠倒後,葉赫部的人都靠著大爺。大爺被圈,現在又沒頭蒼蠅似的往自家府上來。

這種的吧,還真不能讓他們就那麽亂竄。壓著點兒,讓他們老老實實的,別惹事別鬧事,以他們在盛京的深厚根底,用對了地方能省很多力氣。

還有王府,原本是貝勒府的規格,現在該是郡王府。擴建也行,不擴也是自願。他們府上就倆主子,其實沒必要擴。

“等以後到親王規製的時候再擴吧,不折騰了。反正夠住的。”

林染問六爺意見的時候,他不想麻煩。

也行。

“但是地方得劃出來。不然要被別人搶去的。”

那也是。

四個王府連一起,兩條街都占了大半。四爺府和九爺府上孩子都多,肯定要擴的。八爺府上孩子雖然少,但八福晉肯定會要那個強,也得擴。自家要不擴,到時候再擴,沒地兒了

“那就把新擴出來的地方建個工坊,給工匠們住?你監工也方便。”

也好。

兩口子有商有量的。

忙的都是這些個事情。

別家也差不多,比他們多的,還有子女的婚事,以及男主人們納妾添人的事。

“唉,還是六弟妹輕省,看完賬冊子,就沒別的操心事。哪像我,一天到晚的,全是事兒。兒子大了,要操心媳婦。庶子們太有上進心。後院的小妖精們也不老實。爺們兒又一肚子的花花腸子。哎呀,你們看看,我都有白頭發了……”

多年的媳婦快要熬成婆了,三福晉也從早年挺著肚子炫耀嫡子多,跟三爺感情好,天天戀愛腦的撒狗糧,到如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管家婆。話也越來越糙。

三爺慫了吧嘰的現在不敢出頭,打算守著親王爵位養老了。她這日子也是平靜如水,天天跟後院的側室妾室們爭長短。

老康親王薨,王府有喪事,福晉們也都到府上參加喪禮,聚在一起,她開口先陰陽怪氣林染。也是醉了。

自家又沒得罪她,找誰撒氣呢?

“我哪有三嫂的能耐,得虧是指給我們家爺,換一家,我怕是應付不了。”

林染的嘴角弧度都沒有變一下,就把三福晉的話給頂回去了。

你牛你厲害,你了不起,你親王福晉。你多子多孫,你有福氣。

她這麽說,三福晉也不能追著她說。又沒啥矛盾的。她也知道,得罪誰都不能得罪神醫的。隻有自家用人家的,沒有人家用到她們家的份。也就笑笑,轉移了話題。

神經。

林染覺得三福晉是不是更年期了?

不稀得跟她計較。

她跟十三福晉最常待一起。九福晉多半也在自家這邊,還有一半的時間跟八福晉一塊兒,十福晉更願意與蒙古嫁過來的格格們在一處。

四福晉是親王福晉了,四爺因著推舉太子的時候推舉了二阿哥,如今被看成鐵杆的太子嫡係,也是紅人了。四福晉也跟著水漲船高。

十四福晉以前是常跟著八福晉一起。

現在兩家子關係尷尬,她也湊到了林染這邊。

大家沒多少話題聊,就是孩子,內務,以及給明年太後的壽禮什麽的,就閑聊著看熱鬧唄。女人聚在一起,那就是一出戲接一出戲。

八福晉還是一如既往的是人群的中心。人家康親王府辦喪事,她都快趕上協理寧國府的王熙鳳。主上事了。

太子妃隻低調的坐在一邊當吉祥物,啥也不管。跟四福晉和康王妃低聲的說話。

林染坐在稍後的位子,都能看到康親王世子妃和幾個妯娌被八福晉指揮得陀螺一樣,背後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也不知道這麽折騰,圖得什麽。

非得支撐起來八爺還是那個群臣信服的八賢王的架子?有什麽意義呢?

便是皇上說了以前的事過去就算了,當沒發生過。就真的能當沒發生過嗎?你都能讓百官聯名推舉了,以後皇上最防著誰?太子最忌諱誰?

你那班底都是橇的大阿哥的牆角,真當他被圈禁了,就沒法子報仇?

低調點兒,悄悄的不好嗎?

“八嫂自打府上那倆孩子出生,就左性了。好像府裏有庶子庶女出生,她就不是八福晉了一樣。”

十四福晉小聲的分享她的看法。

是。這點林染非常認同。他們住得近嘛,消息也知道得更多些。

八福晉成親多年無子,八爺又奔著那個位子使勁。偏又多年無所出,說句不好聽的,就一個無後,皇上都不會選他當太子。

都說八爺對八福晉多專情什麽的,林染就嗬嗬了。專情?府裏妾室通房的,至少有五個。哪裏來的專情?隻是沒有上玉蝶的側妃罷了。

還專情呢?

不過是把八福晉推在前麵,給他自己塑一個愛重嫡妻的名聲罷了。

皇上愛重嫡妻,早早就立嫡子為太子。大阿哥愛重嫡妻,連生了幾個女兒,也不讓妾室生孩子,非得等嫡長子出生了以後才要庶生的孩子。他就來一個愛重嫡妻,寧可沒孩子也要拚嫡子嫡女。

讓八福晉擔了轄製丈夫的名聲也不回頭。

又把生不出孩子的事推到八福晉身上。八福晉一年到頭,把藥湯子當水喝了都。府裏就養著好幾個大夫。換著樣調理。

但是守著天下皆知的神醫鄰居住著,又是親哥哥。怎麽沒見過他們兩口子上門求過醫呢?別說求子了,就連正常的病痛,也從來沒有找過六爺。

為啥的?還不是怕六爺診出來不想被別人知道的病症嘛。

但是呢,八爺還是低估了六爺的醫術。

望聞問切。切脈隻是其中之一,看氣色,聞氣味,問症狀也是看病的一部分。不能問,日常觀察總結,多年下來,也能看出些問題的。

分明就是他自己有問題。又遇到了一個也有問題的八福晉,兩口子趕一塊兒了,能有孩子的可能十萬百萬分之一的概率。他還會睡別人,八福晉能懷上才怪。

至於那兩個庶生子。說來也巧,有兩味藥不是那麽好得,八爺府上的管事去自家藥店裏買的。在後院熬藥的時候,味道又飄得遠了點,自家的後院也能聞到一點點。被六爺猜出來,是下了猛藥。

短時間之內,刺激得猛些功能異常活躍。但後果也是這輩子都別想再有孩子。

估計八爺也是被逼得沒法子,才選了極端的路子。

弘旺與大格格同月出生,也是例證。

但這種事,林染與六爺肯定是當不知道,不會往外說的。

至於八福晉?

她那麽聰明,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怕也不一定!

說到底,還是自己願意這麽活著。

作者有話說:

V啦,V啦。留評有紅包哦。

情人節快樂,快樂,快樂……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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