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天降
……如果，當初我作出了選擇，如果，當初我沒有逃避，或許，我就不會來帝炎山，更不會變成現在這般不人不鬼的樣子。或許，無論如何選擇，對於她們和我們的孩子而言，都算不得壞事吧，至少，還能有一個結果。然而人生雖然似戲，卻終究非戲，錯過了，就再也回不去，即便，是那位恐怖的帝炎山神……
明天香香生日，34天後悅悅生日。
“咚！咚！嘎啷啷啷！”連串巨響聲中，不堪重負的金屬柵欄，終究還是斷裂了。眼見成功在望的鬼狼們，登時撞得更加來勁，其中幾頭尤為瘋狂的，更是已經迫不及待得將碩大的狼腦袋，狠狠紮入大了許多的柵欄縫隙中用力擺動起來。隨著它們的不懈努力，又有好幾根金屬棍嘎嘣脆響著扭曲變形斷成兩截……
“嗚嗬！嗚嗬！”最先把狼頭紮進柵欄間的鬼狼們，興奮的嚎叫著，狼口中噴湧而出的熾熱腥風，將楊羽微長的黑發，吹得左搖右晃，雙雙幽綠色的狼目中，暴虐的殺意歡快得躍動……
然而此時，無論是擁著龍沫瑤的楊羽，還是從進入牢房後便獨自縮在牆角的香香，竟都似已然堪破了生死一般，不聲不響，無喜無悲，甚至都不曾正眼瞧過那群近在咫尺的鬼狼們，直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密閉的山洞內忽得驚雷炸響，陡然間傳來的震耳轟鳴中，參雜著陣陣悲戚絕望的哀嚎。當從各自世界中恍然驚醒的楊羽和香香，齊齊抬眼張望時，呈現在他們麵前的，竟是一片淒迷壯麗，流光溢彩的流星火雨！
不過此時正集體沐浴在火雨光輝之下的鬼狼們，可就沒心情去欣賞這難能可貴的美景了。事實上即便它們想欣賞，也根本沒有機會。當整整持續了近3分多鍾的轟鳴與流光乍然消失的時候，彌漫著濃鬱**味與血腥的黑暗中，已經再也聽不到任何鬼狼所發出的聲音。
“沒死的，都吱一聲。”牢房左側，未知的黑暗中，一個冷冰冰的女聲幽然響起。早已被持續不斷的巨響與火光弄得頭暈目眩，兩耳嗡嗡的楊羽，困惑的甩了甩頭，他竟是以為自己幻聽了。
“都聾了嗎？！沒死就吱一聲！”問話被無視，冰冷女聲的主人很生氣。更加接近，更加清晰的質問聲中，那陣陣徹骨的寒意，也越發明顯了。
“吱……”
不知為何，當耳鳴逐漸減輕的楊羽和香香，確認自己並不是幻聽的一瞬間，原本腦子依舊有些混亂的他們，卻是不約而同近乎本能般的齊齊吱了一聲。
“這是……是……小……小樣兒？小樣兒！”
欣喜若狂的楊羽，手忙腳亂得抓起被隨手丟在一邊的手電，用力擰開……
“咚！”
“哎呦……怎麽剛見麵就拿東西砸我啊？”
“再敢用手電筒晃我，就戳瞎你的狗眼！”
“呃……嘿嘿……我隻是……”
“少廢話，你……嗯，你們，還磨蹭什麽？趕緊，趕緊滾出來！”女聲一如往常般打斷了楊羽的話，然而此時，那個原本清冷無波的女聲，卻似乎有些哽咽了，當然，也僅僅隻是似乎而已。
“已經在滾了……”楊羽一如往常般微笑著依言而行，然而此時，眼望著那個絕然獨立在遍地狼屍間的高挑媚影，他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當然，這並不是因為鼻子剛剛被砸了一下。
“靈力透支？”剛剛從靈力透支的後遺症中緩過來的趙樣，麵色陰沉得拍了拍龍沫瑤微涼的臉蛋，接著又惡狠狠的瞪了正抱著一把橙黃色自動步槍的楊羽一眼。被她看得一陣發冷的楊羽苦笑著想要解釋什麽，但趙樣卻再次揮手打斷了他，“有什麽話等小狐狸醒了你和她慢慢說吧，現在拿好那槍，跟我走。”
“小樣兒，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眼看著背起龍沫瑤的趙樣，竟是轉身向著她來的方向走去，剛剛恢複了些許氣力的楊羽登時嚇了一跳。要知道，如今天殤人間僅有的三位成員中，龍沫瑤仍然昏迷，楊羽則基本屬於半殘狀態，雖說不知從哪裏搞來了一把橙黃色步槍的趙小樣貌似狀態大好，然而憑她一個人，帶著大家逃出去或許還有些機會，但若想反身殺回那位帝炎山神的老巢……
“廢話，你來這裏是幹嘛來的？”背著龍沫瑤卻依舊步履輕盈的趙樣，頭也不回得冷聲問道。
“可是咱們現在這個狀態……呃，是不是應該首先考慮一下……呃，那個……戰略轉移？”楊羽絕對不是不敢玩兒命的主兒，但他卻也不想帶著趙樣和龍沫瑤一起玩兒命，更何況現在根本也不是在玩兒命，而是送命。
這一次，楊羽的話語似乎終於起到了些作用。停下腳步的趙樣，神色冷然的回頭瞟了楊羽一眼：“你以為我們不去找山神，山神就不會來找我們嗎？”
“你當初不是說……”對貌似能夠掌控業障的帝炎山神，有著莫名恐懼的楊羽還想說些什麽，可是他再次被人打斷了，不過這次打斷他的卻並不是趙樣。
“她說的對……”默默站在楊羽等人身後許久無言的香香忽得抬起頭，麵色淒苦的輕聲自語道，“來過這裏的人，要麽死了，要麽變得和死了一樣。即便是王大叔，我，還有郭郭，如果沒有你們，也最終難逃一死。山神……根本不會放任知道太多秘密的我們安然離去……現在，不是它死，就是……”
香香沒再說下去，因為似乎也沒必要再說下去了。片刻的冷場之後，沉寂的隧道中再次響起了久違的腳步聲。
地震，詛咒，鬼狼，還有，那該死的業障……我們，真的有機會嗎？
“困惑嗎？”正自亦步亦趨得跟在趙樣身後，向著隧道深處緩慢前行的楊羽，隱約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隱約得隻有他和她能聽到的聲音，“還是……恐懼？”
困惑？恐懼？或許……都有吧……
心中糾結異常的楊羽，煩躁的晃了晃又開始變得有些昏沉的腦袋，此時的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什麽時候……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圖書館，碧水湖，白石陣，意中人酒吧，洛卡皇家社區，H市的拆遷工地，阿紅病毒……
曾經那麽多次的險死還生，我沒有怕過，可是現在，我竟然開始害怕了？！我怕了？怕了……為什麽？是因為那該死的連侯大爺都束手無策的業障？還是因為……舍……不得了……
那麽完美的小樣兒，那麽可愛的瑤瑤，那麽……美好的未來……是啊，舍不得……
楊羽終於開始明白，自己的問題究竟出在哪裏了。
對於過去的楊羽來說，家庭，親情，朋友，固然很重要，但他的潛意識中，對於這些珍貴，卻來之過易的幸福，實際上卻已經開始逐漸習慣，甚至於麻木。所以，當他發現自己可能或已經失去這些幸福的時候，比如雞蛋離去，爺爺楊湧泉生死不明時，楊羽會悲憤，會爆發，但卻絕對不會因為“可能失去”，而退縮，畏懼。所以，本就膽大無畏的楊羽，才可以那樣肆無忌憚的一次又一次的在種種絕境中博來一線生機。
直到楊羽的生命中，相繼出現了龍沫瑤與趙小樣。
人，真的是種很奇怪的生物。當養育了自己幾十年的父母去世時，人們會悲痛，會消沉，卻很少聽說誰因為父母的過世而悲痛過度，就此長隨地下。而另一方麵，生死相隨的淒美愛情故事，古往今來倒是多的不勝枚舉。
這種行為，無關對錯，隻是人的一種天性使然。
楊羽亦是凡人，所以，當掌控業障的帝炎山神驟然橫亙在他麵前，一次又一次將他以及他的摯愛們推向死亡邊緣的時候，曾經寧折不彎，百死無悔，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楊羽，開始動搖了，遲疑了，害怕了。
但是……
“還記得嗎？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曾說，他要陪著我們，一起走過人生最後的一段路，笑著走過去，我，很想念他。”
在楊羽的記憶中，這是趙樣第一次用如許溫和的語氣，如許溫婉的神情，說出如許多無關布局，無關分析的言語。舉目望去，這一刻，那方隱在手電光邊緣的清冷側臉，忽然間變得有些不真實起來……
“我們，這是在往直升飛機那兒跑呢吧？要是計劃真的失敗了，我們又能……”
“盡人事，聽天命吧。”
“好啦，不要想這些事情了。搞不好，這段通往直升飛機的路，就是咱們三個最後的一段人生路了。我覺得，還是笑著走完它比較好吧……”
笑著……走完它……
哭著，是一輩子，笑著，也是一輩子呀……
人生百年，彈指揮間，又有什麽是真正的永恒不滅？
有些東西，有些情感，有些人，有些物，並不是隻要抓得緊，就不會失去。手中沙如是，愛，亦如是。勘破、放下、自在，方能心無滯物，清淨自在。此時的放下，是為了彼時的擁有。舍得，有了舍，才會有得；懂得了“舍”的痛，才能因為不舍，而迸發出無與倫比的光和熱……
“還願意，繼續陪我們走下去嗎？”不知是出於巧合，還是真的心有靈犀，沉默半晌的趙樣，竟是在楊羽心中豁然開朗的刹那間忽然回首望來，那一刻，那一抹隱含在層層霜雪下的暖笑，那一雙流光溢彩的緋紅杏子眼……
“願……意。”楊羽很舒坦，舒坦的仿佛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歡叫，躍動，舒坦的他甚至想要大喊一聲來宣泄，“而且，還要一不小心，就和你們倆白頭偕老呢……”
“唔……嗯……白？白什麽喔？”
“白頭偕……哎？等等……這聲音是……”
“瑤瑤？！”“小狐狸？！”
天降神兵趙小樣，以及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本章之名，由此而來。
天殤人間三人組時隔近1年（風箏慚愧的想死……）再度聚首；楊羽，終於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了；這個跳票了許久許久的故事，也終於快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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