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變婆

“悅悅,怎麽從來沒聽過你說你家人啊?”雅雅突然問了悅悅一聲。卻看到悅悅一直以來古井無波的眼神變得溫柔。

十五年前,本來岩下村是個很普通的村,可那時候卻突然來了個總低著頭的女人,她來的時候穿的衣服很不合適,上衣大,褲子短,不是專門做那種款式的,而且真的大了,褲子也真的短了,像從別人家偷出來的一樣。

那時候雖然個個吃飯也不愁了,但誰也不願意家裏再多養個人,所以也沒人願意收留她,她就睡在村口每天客車路過的亭子裏,不能遮風,但也能擋雨。餓了就跑去山上打果子,還不小心在手上劃了道口子,留了疤。

後來有天下了雨,她發高燒,村口那家的女娃忍不住給她送了件衣服,還給她喂了退燒的藥,但也不敢把她往家裏拉,在家裏她有了弟弟,本來就重男輕女的父親這下是更看不起她,她要是帶了她回去,指不定又是一頓打。

村裏的人大部分都說的苗話,女人完全聽不懂他們說的是啥,隻是每天癡癡地望著客車每天來的地方,還以為能有人把她接回去。

後來有個阿婆看不下去,想收留女人,一拉她手,居然發現她手骨是殘缺的,胳膊的骨頭居然是圓的。這下可把阿婆嚇傻了,在這邊的傳聞裏,隻有變婆的手骨是圓的啊。

村裏頓時把女人避如蛇蠍,甚至不肯讓她路過自己家,隻有村口那個女娃還偷偷的時不時把自己的飯留了一半給女人送去,還給她一條黑色沒有一點圖案的被子,那是他弟弟換下來不要的。可卻被她父親發現了,把她一頓毒打關在家裏不許女娃跟那個女人接觸。

女人依舊在那個亭子裏睡著,隻是少了個女娃娃天天給她送吃的。

後來有一天,女人突然失蹤了,被子也沒帶走,嚇得全村人都不停地找,最後在一棵橘子樹下麵找到了身子骨都涼透了的女人,女人腦袋下麵有一塊石頭,估計是爬樹摘橘子的時候從樹上摔下來正好頭磕到石頭沒事兒了。

村裏人都嚇傻了,生怕她真的像傳說裏麵一樣變成變婆出來吃人。

個個立馬出了大力氣,就一天,打了個板特別厚的棺材,生怕她破開棺材出來變成變婆。

“死啦?”

“死啦,夜晚趕快去埋了吧,棺板壓實一點,萬一真的像媽說的是變婆,我們也沒啥安生日子過。”

“用力啦?”

“放心,我還用繩子纏了好多圈,就不信她能出來!”

兩個人壓實了土,才拎著鐵楸準備回去。

“噗”,一隻枯瘦的手破土而出,兩人一轉頭,就看到那隻手撐著地麵,另一隻手也從土裏伸出來了,帶著估計是破開棺木流下的血,土裏發出了“砰砰”的聲音。

兩人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大叫著“變婆來啦變婆出來啦”跑下了山。

變婆是真的出現的了,夜晚時常能聽到她嘶啞難聽的聲音,卻一直不曾吃過人,可直到那一天。

“老子讓你偷看!上學有什麽要趴在人家教室外麵看!把你老子的臉都丟幹淨了!”中年男子打著手腕粗的木棍打著女孩,女孩蹲在角落瑟瑟發抖,咬著衣角哭泣。

突然,一個女人像幽靈一樣出現在男人後麵,咬住了男人的脖子,還沒用力,女孩驚叫了聲“不要”!女人住了嘴,她把男人打開,抱住了女孩,結結巴巴地說:“你……好……你想,上學,我,帶你上……”

女人的臉上盡是泥土,眼睛泛著綠光,手骨看著有些殘缺,可是手上卻有一道熟悉的疤,就像……就像那個被叫做變婆的年輕女人。

“你……要是想走,我,可以,帶你出村去,誰欺負你,我吃了他。”變婆艱難地說出來,而男人在旁邊嚇得發抖,一句話也不敢說,於是女孩看了男人一眼,跟變婆走了。

從此村裏再也沒有人見過女孩,她父親說,她被變婆蠱惑,被吃了。他家裏少了一口人,也可以把更多好的留給他的兒子,不用養著那個賠錢貨。

女孩被變婆背著,看著變婆快速的翻過山嶺,她最後看了一眼那座山裏的小村,然後把頭靠在變婆背上,小聲道:“我以後就叫你媽媽吧……媽媽,我叫悅悅。”

悅悅想起了那段回憶,把頭靠在雅雅身上,對雅雅說:“雅雅,等我考慮好了,我就帶你去見我家人吧,去見我最親愛的媽媽。”

雅雅一下子羞紅了臉,第一次有些笨拙的把悅悅抱在懷裏,嘟囔著說:“出櫃可是大事,你怎麽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啊。”

“我媽媽一定會同意的,她很好,我想你也會喜歡的。”悅悅笑眯了眼,笑容甜美得要膩死人,眼角的一塊小疤也沒有破壞這種甜美。

變婆雖然可以吃河蟹飽腹,可是她自從變成變婆,已經有好幾年沒吃人肉,也會慢慢變得暴躁,直到有一次手指甲不小心劃破了悅悅的眼尾,割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變婆一下子手足無措,想要摸摸悅悅的臉,卻怕自己再次傷了悅悅。喉嚨裏也發出了困獸一樣的呼嚕聲。

悅悅握住了變婆的手,用稚嫩的聲音說出了讓人不寒而栗的話:“媽媽你餓了嗎?我可以給你去找人吃。”

第二天,悅悅背著小背包站在十字路口,踢著小石子,顯得無害又乖巧,她在那站了一個小時,終於有個肥胖的婦人走過來,用那拙劣的笑容問:“小姑娘是在等你爸爸嗎?我是你爸爸找來帶你過去的哦。”

悅悅背著小背包跟著婦人走了,還一蹦一跳的,婦人看著悅悅,好像看到了一筆巨款。悅悅看著婦人,好像看到了餐盤裏的肉。

悅悅跟著婦人上了麵包車,裏麵居然還有幾個小孩昏迷在後座,而前麵還有兩個健壯的男人,其中一個也不避諱悅悅還清醒,笑著說:“李大媽,你在哪拐到的小孩,那麽水靈,賣給鄉下做童養媳估計得有兩三千啊。”

“誒!當著孩子的麵說什麽呢!”李大媽白了男人一眼,正要把悅悅硬扯上車,卻看到了悅悅臉上欣喜又詭異的笑。

她說:“我本來以為隻有兩個人,沒想到居然有三個,太好了,太好了,媽媽能吃上好長一段時間了。”

什麽……?

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直接昏了過去。

悅悅跳上主駕駛,艱難的控製著車,開始走了一段歪歪扭扭的路,才慢慢的行駛得正常。

她開著車在縣裏繞了好長一段路,在很多地方停了一兩分鍾,其中有一處就是他們家,就那麽兩分鍾裏,變婆像鬼魅一樣帶著三個人進了屋子裏,這個時候還沒有監控器,肉眼也幾乎很難看到變婆的身影,兩分鍾,被五花大綁的三個人販子被關在了地窖,變婆又像鬼魅一樣上了車。

麵包車開向郊外沒人的地方,悅悅下了車,把自己的腳印指紋擦得幹幹淨淨,然後乖巧地對變婆說:“媽媽,你快點回去報警吧,悅悅會照顧好自己的。”

變婆點點頭,有些笨拙的轉身,一下子不見了身影,等她離開,悅悅用拇指和食指撚起副駕駛上一塊帶著藥味的手帕,手心離開手帕,僅僅是手指抵在手帕上,像掙紮一樣把那塊手帕用力蒙住自己口鼻,用力掙紮了一下,昏迷了過去。

與此同時,變婆化作了一個穿著補丁衣服的女人,長長的劉海掩住了眼裏的綠光,進了警察局,流著淚,嘶啞著嗓子說:“警察同誌,我的女兒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