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一個圈套,讓目標鑽進去,是生物行為之一,脊椎動物中靈長類的人,最擅這

種行為。節肢動物中的蜘蛛,也優為之,它的方法是織一張網(那是生物界的極品藝術,

人的本事再大,也織不出一張蜘蛛網來),等食物投入網中,可是那並不是圈套行為的

典型,因為觸網的昆蟲並非自願,隻是出於意外。

而靈長類的生物,智能遠在節肢類的生物之上,所以,人布成的圈套,叫進入圈套

的人,心甘情願,以為中了圈套之後,會幸福快樂,無與倫比。所以,當圈套行為在進

行中的時候,已進入圈套,或正準備進入圈套的,都懷有極度的憧憬。當其時也,一旁

若有人大聲提醒:“這是圈套。別中了圈套。”會一點用處也沒有——非但大聲叫沒有

用,就算用力去拉,也一樣拉不回來。

很值得注意的一點是,會進行圈套行為的生物,自然不隻靈長類的人和節肢類的蜘

蛛,還有許多類別不同的生物,也有同樣的行為,但是隻有靈長類的人,所進行的圈套

行為,是要來對付同類的。

幾時看見過一隻蜘蛛苦心經營,結了一張網之後,目的是為了使另一隻蜘蛛墮入網

中的?

可是,人所設置的種種圈套,卻都用來對付人。那麽,是不是可以說,靈長類生物

中的人,基本上可以分成兩類,一類布置圈套,另一類,則被誘進圈套之中。

當然,事實上不會那麽簡單,再擅於布置圈套的人,也有可能被誘進他人所設的圈

套之中——圈套是一個套一個,用無窮無盡的形式存在看,仔細想一想,任何一個靈長

類生物的人,他的一生,也可以說,就是一個設置圈套和進入圈套的曆程,沒有人可以

避免。這樣說,是不是可以列出一個公式:“圈套=人生”?

題目好象越說越大了,必然地,題目越大,就越是枯燥乏味,所以還是少說為妙。

和一切故事一樣:閑話少說,言歸正傳。

苗疆回來,我們確定了紅綾就是早年突然失蹤的女兒,當真是百感交集。但不論是

喜怒哀樂,一起湧上心頭,總是高興莫名的事。

雖然在整件事中,還有一些謎團,未能揭開,像倮倮人在產生烈火女的過程之中,

如何會產生有火焰包圍身體的現象,等等。

但是既然知道了事件之中,有外星人參與,總可以作出設想,外星人有許多能力,

超乎地球人的想象力之外,地球人無法了解,這才形成了謎團。若是從外星入超特能力

這方麵去設想,就容易有可接受的假設。

我就假設,那種扁圓形的飛船,和那種銀光閃閃,可以高速飛行的外星人,並不是

第一次出現在苗疆,可能來過許多次了,並且曾接受倮倮人的崇拜,所以才在倮倮人之

中,留下了“烈火女”這樣的製度。

苗疆這個地方,可能有特別吸引外星朋友之處,那個“古怪的杜令醫生”,不折不

扣是個外星人,他們的總部,就選擇了苗疆。

別怪我把許多事都推在外星人頭上,事實上,牽涉到我們全家的種種遭遇,也正是

因外星人引起的——若不是那艘天殺的扁圓宇宙飛船,恰好在那時降落,怎會引得鐵頭

娘子和白老大相會?怎會叫大滿老九和陳大小姐看到了那樣的情景?

若不是這樣,一切都將改變——變成說不定我和白素連見麵的機會也沒有,若是白

老大滿足於苗疆的神仙生活,隻願在那裏生兒育女的話。

現在不算太壞,甚至很好,人生既然如此難以逆料,最好的對付態度,就隻有聽其

自然。

又到歐洲轉了一轉,會晤了年事已邁的白老大之後,回到家裏,白素有點坐立不安。

老是似笑非笑地望著我,欲語又止。有時,坐在那裏發怔,卻又口角帶笑。更多的時候,

伏案疾書,也不知寫些什麽。又弄了一副計算機來,從頭學起,用心之極,前後不過三

天,我長歎一聲:“你想去,就去吧。”

白素一聽之下,整個人直跳了起來,她甚至不過來親我的臉,隻是向我拋了一個飛

吻,叫了一聲:“我去教她用計算機。”

然後,大約不到十分鍾,她就一切準備妥當,衝出門口去了,我總算十分識趣,早

就在門外,發動了車子的引擎在等她。

上了車之後,她才問我:“你不去?”

我歎了一聲:“有你這樣的母親去,已經夠了——我的提議是,如果她對計算機沒

有興趣,千萬別強迫她學。”

白素之所以坐立不安,自然是記掛在苗疆的女兒。

我的想法和她不同,我們的女兒,既然自小和靈猴在一起,在山野之中長大,我認

為她更適合在苗疆生活。在藍家峒,人人都對她好,十二天官更把她當作了自己的女兒

一樣,她的生活無憂無慮,無牽無掛,快樂逍遙,那簡直是人生最高的境界,多少人在

紅塵中打滾,一輩子智能的運用,想過這樣的日子而不可得,而紅綾天然就有這樣的生

活,何必非把她“文明化”不可呢?

這就是我堅決主張把她留在苗疆的原因。

白素和我的意見相反,她說:“我們對她,可以說完全沒有盡到父母的責任,所以

我們應該加倍,如十倍地關懷她,照顧她,把她培養成一個出色的人,她也有條件,有

足夠的智力,成為一個出色的人。”

我曾和白素有過激烈的爭辯,結果是各自讓了一步,所以紅綾變為了“暫時留在苗

疆”。

我一再告訴白素,紅綾,我們的女兒,有著極強烈的反叛性,親情在她身上的作用

不大,那是由環境造成的。雖然她一見白素就十分親熱,但那隻是天性的一小點,不能

想借這一點天性,就勉強她去做她所不願做的事。

我並且一再指出,紅綾如今,對文明世界的一切,表示極度的興趣,那隻是好奇。

等她的好奇心一過去,或不再那麽熱切,情形就不同了。

白素不以為然,但也沒有再爭下去,她隻是道:“到她自己可以決定的時候,讓她

自己決定好了。”

我隻好暗暗歎息:她現在是一個快樂人,等到她越來越文明化之後,她的快樂,也

會隨之減少,我敢說白素錯了。可是又沒有力量可以阻止她去發揮多年來被壓製著不能

發揮的母性,所以也隻好聽之任之了。白素第一時間上了機,我在離開機場的時候,不

由自主搖著頭,飛機明明還有二十分鍾才起飛,她急於去見女兒的心情,於此可見一斑。

回到家中,我有一件事情要處理,這件事有點古怪,本來,事情在昨天已經是起端,

我應該和白素商量一下的。可是看到白素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我也懶得開口——就算

說了,她也不會聽。天塌下來,她也不會管了,何況隻是兩個舊相識要來拜訪。

然而,這兩個舊相識,卻非同等閑——別以為我完全不想去看女兒,但是這兩個人,

既然說要來看我,我卻無法拒絕,非要留在家中等他們不可。

昨天早上,圖文傳真機發出聲響,表示有訊息傳來。知道我這具儀器的訊息傳遞號

碼的人不是太多,我期待著會收到熟人的訊息。

可是等到全部訊息都顯露之後,我先是呆了一呆,對著訊息的具名,怔呆了幾秒鍾,

才發出了“啊”的一下低呼聲。

整個在紙張上出現的訊號如下:“衛斯理先生,亟希望能和你晤麵,有重要訊息奉

告,陶格先生和夫人。”

我就是對著“陶格先生和夫人”這個具名,呆了幾秒鍾的——一時之間,想不起這

個用十分優美的英文書法所簽的名字是什麽人。

當然也隻有幾秒鍾的時間,我就立刻想起來了:這一雙夫婦,在我一次怪誕莫名的

經曆之中出現——一直到現在,我還在懷疑,那一次經曆,究竟從頭到尾,隻是一場惡

夢,或是一種幻覺,還是真有過這樣的事實。

會有這樣的疑惑,自然是由於事情實在太不可思議——這一段不可思議的經曆,記

述在《玩具》這個故事之中。

一提起《玩具》,熟悉我經曆的朋友,一定是可以想起“陶格先生和夫人”是什麽

人了。

陶格先生一家四口,陶格先生、夫人、和他們那一雙可愛的兒女。

陶格先生一家人,究竟是何等樣人呢?要簡單地介紹他們的身分,相當困難……嗯,

他們來自未來世界,通過了時間運轉裝置,來到了現代。

而那個未來世界,卻是一個悲慘世界——機械人統治了地球,所有的生物絕滅,隻

保留了一小部分,都變成了機械人的玩具。

陶格先生的一家人,就是玩具,他們離開了未來世界之後,還一直在逃避,以為可

以逃得過去,他們甚至避到了格陵蘭的厚冰層之下。

可是,最後,他們(也包括我),終於明白,根本逃不出去,所有逃亡過程,也是

玩具玩法的一種,那股強大的,來自未來世界的,無可抗拒的控製力量,早已跟蹤而來,

在繼續玩它的遊戲。

於是,陶格夫婦就開始酗酒,我最後一次見到他們,是在印度孟買的貧民窟中,他

們蜷縮在用紙盒搭成的“屋子”中,狂灌最難入口的烈酒,他們的一對,可愛得如同金

童玉女一樣的孩子,淪為乞丐。我曾和他們共醉一晚,第二天早上,頭痛得像是被劈了

開來,他們一家也不見了,不知道又躲到什麽地方去了,明知躲不過,還是要躲,真是

悲哀。

這一段經曆,在當時隻覺得奇幻莫名,並不覺得特別恐怖,可是事後回想起來,卻

是一想到就不寒而栗,十分叫人害怕。

因為未來世界的情形,必然會出現,到時,地球上的一切生物都會絕滅。

這種未來,是如何逐步形成的?是不是可以有辦法挽回,都虛無縹緲得無可追究。

忽然之間,陶格夫婦竟然又向我傳遞了這樣要求見麵的訊息,實在令我緊張得全身

肌肉僵硬——我首先想到的,是那種隻有二十公分高,來去如電,能力大到不可思議的

小機械人。

(如今的先進微型科技,已經可以製造出小如蚊蚋、性能非凡的微型機械人了,不

知是人在玩它們,還是它們在玩弄人。)

我曾被這種小機械人俘虜過,甚至被它們帶到了未來世界,所以心中一直存在著相

當程度的恐懼。在那次經曆之後不久,我曾在原振俠醫生處,知道有一種“新的宇宙生

命形式——活了的機械人”,我就曾想,那個和真人一樣的機械人,不知是否可以對付

這種小機械人,實行“以夷製夷”。

不過,我一直無緣和這位叫作“康維十七世”的宇宙新形式生命見麵。而且,自從

那次離開了印度之後,我沒有再見到陶格先生的一家,也沒有再見到那種小機械人,所

以已經把事情漸漸淡忘了。

突然之間又接到了陶格夫婦的訊息,確然給我帶來震驚,我也不及細究他們是如何

得悉我那具圖文傳真機的號碼的了,隻是迅速地憶起他們的外形,他們都極其俊美,在

未來世界對玩具的分類之中,他們是屬於俊美型的——而當我身陷未來世界時,作為玩

具,我的分類是強健型的。

玩具各有分類,就像現實世界中一樣。色彩繽紛的布娃娃是一類,供小女孩玩;合

金鑄成的怪物又是一類,供男孩子玩,等等。

而且,連陶格先生的一家自己都不明白,他們的外型不會改變,小孩子也不會長大

——這也是他們不得不在現實世界之中到處躲來躲去的原因,他們無法在一處地方住得

超過兩年——十歲不到的孩子,要是兩年間一點也沒有改變,鄰居會怎麽想?

我想了很多,單是要不要和白素商量一下,就考慮了很久,因為我那次經曆,白素

完全知道,而且在事後,白素有她十分獨特,值得深思的見解。

但是白素為了女兒的事,全副心神都投了進去,我知道她必然在最短期間,就有苗

疆之行,所以還是決定這件事,由我單獨來處理——當然不是完全不要助手,我把溫寶

裕和胡說找了來,先不說什麽,隻是把陶格夫婦的訊息給他們看。他們都熟悉我過往的

冒險經曆,隻要有普通程度的記憶力,就應該可以知道陶格夫婦是什麽人。

果然,一看之下,三秒鍾之內,兩人就都有了反應。胡說吸了一口氣,神色變得十

分凝重,溫寶裕的反應,自然是一貫的緊張,他先發出了一下驚呼聲,然後,伸手在自

己的額頭上,“拍”地打了一下,再大聲道:“他們那一雙可愛的子女呢?名字是伊凡

和唐娜,對不對?他們……他們……”

他說到這裏,多半是想到了他們特殊的身分,所以也有點駭然,就略停了一停,用

十分疑惑的神情望向我。

我攤了攤手:“從那次之後,我沒有再見過他們,也不知道他們來找我幹什麽,更

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來,所以要請你們暫時在我這裏等候他們。”

胡說和溫寶裕對我的這個要求,並不拒絕,隻是溫寶裕反問:“你呢?你有什麽事

要做,以致不能在家裏等候老朋友?”

我歎了一聲,確然,我另外有一些事,不能在沒有確切時間的約定下,二十四小時

在屋子中等客人來,雖然這客人不但是舊相識,而且我十分渴望再見他們。

那“另外有一些事”,當然十分重要,要我親自去處理,但我並沒有回答溫寶裕,

也不打算在這裏作任何透露,但當然,在整件事解決之後,當然會把全部經過披露出來

的。

溫寶裕究竟成熟了不少,他見我沒有回答,雖然神情疑惑,但是也沒有再問下去。

我又告訴他們,白素到苗疆去了,我又怕老蔡得罪了來人,我再重申最後見到陶格

夫婦的情形,他們是一雙無可藥救的酒鬼,所以他們可能以十分潦倒的外觀前來,絕不

可怠慢,而且,可以盡量用好酒欸待他們。我會盡可能多回來,同時,也會和他們保持

聯絡。

胡說十分認真地點頭,實實在在,接受了我的委托,溫寶裕欣喜若狂。用他自己的

話說,這幾天,他正無聊得“悶出鳥來”,又不能離開去探望藍絲,所以有了這樣的差

使,雖然也是悶差使,但總比完全無所事事的好。

聽他發表了這樣的“謬論”,我不禁搖頭:“紅綾的事,還不夠刺激、不夠回味嗎?

怎麽那麽快,就要追求新的刺激了?”

溫寶裕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人的一生曆程,就是探險和繼

續探險的曆程,自然最好每天都有新的刺激,花樣翻新,五時花,六時變,絕不雷同。”

我用力揮了一下手,不再和他胡扯下去,溫寶裕隨著我出了門口,大聲叫:“要不

是我上山去探險,紅綾還在山上做野人。”

我搖頭:“你提了多少次?要不要把這樁功勞,用刺青的方法,刺在你的大腿上?”

我這樣說,當然是反話。可是溫寶裕聽了,卻大是認真,低下了頭,雙手在自己的

大腿上撫摸著,像是還在考慮我的提議,是否可行。

我當然知道,他這時的行動,是心中另有所屬——他的小情人藍絲,大腿上就有刺

青,左邊是一隻蠍子,右邊是一條蜈蚣,十分大而鮮明,初見的人,會嚇上一大跳,但

習慣了之後,會感到那就是藍絲身上的一部分,像是她與生俱來的胎記。

果然,溫寶裕的心事被我料中了,他正在想念藍絲,他喃喃地道:“連女野人的身

世,都有真相大白的機會,藍絲究竟是什麽來曆,是不是也會有水落石出的機會?她到

底是什麽來曆?”

藍絲的來曆神秘,十二天官認為她是“蠱神的女兒”,當然不會真的如此。

溫寶裕提起這個問題,不止一次了,每次,我總勸他,藍絲的來曆是不是弄得清楚,

根本無關緊要,絕不影響他和藍絲之間的情意。

但這一次,我卻沒有說什麽。因為有了最近的經曆之後,我覺得世上簡直沒有不可

能的事——一個在苗疆滿山亂竄,身上全是長毛的女野人,追查她的身世的結果,竟然

可以是我的女兒,那麽,順河飄流下來的藍絲,自然也可以是任何身分了。

我隻是伸手在溫寶裕的肩頭上,輕拍了兩下,表示對他的安慰:別心急,有機會,

或是機緣到了,你心中的疑問,總會有一天,能有答案的。

溫寶裕歎了一聲,我已推開了門。外麵風很強勁,從昨天起,天文台就有台風來襲

的警告,我還問白素是不是等台風過了再成行——當然是白問,白素連三分鍾的時間都

不肯耽擱。

我出門去辦事,天氣越來越壞,不但風勢加強,而且大雨如注。

我第一次打電話回去,是在離開七小時之後,當時,我身在一幢極高大廈的頂樓,

從寬大的玻璃窗看出去,風大雨大,手中的一杯酒,放在桌上,居然在不斷地晃動——

大廈的“搖擺係數”相當大,整幢大廈都在強風的吹襲下搖擺,不習慣這種情形,或是

不明白高聳的建築物必需有這種搖擺的人,會十分恐懼。

接電話的是溫寶裕,他道:“沒有人來,我和胡說,在討論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

有關人生哲學。”

我悶哼了一聲,不表示意見,隻是說:“你們慢慢討論吧。”

第二次打電話回去,是在淩晨時分,我在一架車子中,車子正行駛在一條十分空曠

的公路上,風勢更強,雨勢也更大,車子不像是行駛在路上,倒像是在大海的巨浪之中

顛簸一般。

聽電話的仍然是溫寶裕,我本來想表示歉意,那麽晚了又吵醒他。可是溫寶裕的聲

音,一點也沒有睡意,反倒興奮之極,叫著:“他們來了。陶格先生和陶格太太來了,

才到了不久。”

我看著車外的風雨,想象著在這樣的壞天氣去探訪老朋友的情景。

我道:“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回來,你好好招待他們。”

溫寶裕在叫:“不。你最好立刻趕回來,因為情形……有點怪,有……你所意想不

到的事發生。”

我吃了一驚,失聲道:“那種小機械人又出現了?千萬別和它們對抗。”

溫寶裕大聲道:“不是,我說事情是你意想不到,那就真是你意想不到的。”

我怒:“別賣弄了,快說是什麽。”

溫寶裕遲疑了一陣,我連連催促,電話中傳來了胡說的聲音:“真是要你來了,才

能明白。”

胡說人很穩重,和溫寶裕截然不同,說的話很實在,而且靠得住。

連他也那麽說,可知事情必有怪異之處。我停了一停:“我盡量在天亮之前趕回來,

我現在有事。”

胡說道:“好,盡量等你來。”

我放下了電話——在這樣的大風雨中駕車,要集中精神才行,等到過了幾分鍾,我

才想起,胡說的那句話,大有問題。

在剛才對話的情形下,胡說應該說:好,我等你來。或,我們等你來。

可是他講的卻是:盡量等你來。

那是什麽意思?是不是有什麽十分緊急的狀況出現,非立刻處理不可,以致他們隻

能“盡量”等我,若是等不到,就隻好自行處理了?

一想到這一點,我自然又取起電話來,可是卻打不通,幾次之後,我焦躁起來,向

電話公司詢問,說是由於狂風暴雨,我住的那一區的電話,全部發生故障。

溫寶裕有一具極小巧精致的無線電話,是現代尖端科學的傑作,由科學怪才戈壁沙

漠所製造,可是這具電話卻無人接聽,想是他留在家裏,沒有帶在身上。

我和他們,竟然失去了聯絡。

隻不過是一場風雨,就會有這樣的結果,這真叫人啼笑皆非。當然,那絕不能歸咎

於“人類的實用科學太落後”——事實上,人類的科學確然十分落後,但是通訊科學的

發展,卻突出於其它類別的科學。

像這種在風雨中通訊斷絕的情形,隻出現在有線通訊的情形下(光導纖維的通訊方

法,也是有線通訊的一種)。利用無線電波的通訊方法,就隻受太陽黑子過量爆炸,或

其它天體的異常變化之中,才受到影響,比起人類的其它科學領域來,進步得多。

這時,我無法和溫寶裕、胡說取得聯絡,隻是由於溫寶裕沒有把他的那具精巧的無

線電話帶在身邊。

我也正是利用無線電話——隻要我願意,可以利用這具小小的通訊工具,和地球的

另一邊通話。

人類在通訊工具上的科學先進程度,如果要比擬,那隨便可以舉出兩個例子來:在

醫學上,要等於早已叫以克服種種致命的疾病。在交通上,也至少要有比現在快上三五

倍而更安全的長途交通工具。

我忽然在風雨交加之中,想到了這一些,完全是沒來由的一種聯想,並沒有什麽特

別的意義。我也隻是略想了一想,就集中精神駕駛——我要去做的事,自然也十分重要,

不然,不會在這樣的天氣去進行,也不會不在家中等陶格夫婦。

但既然那件事和這個故事無關,提過就算,以後再也不會囉嗦。

那次風雨,一直到清晨時分,才稍稍小了一些,雨點打在車子的頂上,仍發出爆豆

也似的聲響,我把車子停在門口,離開了車子,一下子就衝到了門口,還沒有伸手去推

門,門就一下子打開,顯然早已有人在門後等我回來。

我伸手抹去了臉上的雨水——雖然隻是兩步路,也已經一頭一臉是雨水了。我看到

開門的是溫寶裕,神情焦急,看來像是等了很久。

我一麵向屋子中走去,一麵道:“客人呢?你怎麽不把那具電話帶在身邊?你可知

道這一區的電話全壞了?”

我一口氣問了不少問題,同時,也看到胡說背負雙手,正由踱步中停了下來。

胡說有點“少年老成”,像背負雙手,慢慢踱步的習慣,就古老得很,現代人不會

有這種行為。

胡說一看到了我,就是一副“你終於來了”的神氣,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神情怪異。

我一看,別無他人在——陶格夫婦是那麽矚目的一對男女,有他們在場的話,我決

無見不到他們之理。

不等我再發問,溫寶裕就一躍向前,大聲道:“事情十分古怪。”

我又抹了抹頭發上的雨水:“怎麽,他們沒有來?”

胡說的神情猶豫:“我……我們不能肯定。”

我一瞪眼:“這是什麽話,在電話裏,你不是告訴我他們已經來了嗎?還說要我來

了才能明白。”

溫寶裕遲遲疑疑:“那時候,門鈴才響,胡說去開門,門外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天

氣那麽惡劣,誰會來找你?當然是你所說的陶格先生夫婦了——”

溫寶裕的推測自然有理,所以他一放下電話,就轉向門口,張開雙臂,大聲道:

“歡迎,歡迎。最是難得,風雨故人來,歡迎——”

他還想繼續他的歡迎詞,可是這時,他已看清了在門口的那兩個人,胡說正在連連 後退。那時,風大雨大,門一打開,風勢挾著雨水,直撲了進來,地上立時濕了一大片,

站在門口的人,處境自然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溫寶裕住了口,胡說到這時,才道出了一句話來:“請進。”他說著,和溫寶裕一

起來到電話前,和我對話,那時,他們已經知道事情不尋常了,所以才有那一番對話。

在門口的一男一女,走了進來,胡說還是又呆了三五秒,這才過去,用力頂著風,

把門關上。

關上門之後,風雨被阻隔在外,可是風聲和雨聲,還是十分驚人,一時之間,屋子

中的幾個人,你望我,我望你,誰也不出聲。

我聽胡說和溫寶裕,交替地敘述,說到這裏時,就已經知道,來人一定是外形上十

分特別,所以才令得他們舉止失措。

我皺著眉:“我早已說過,他們長期的酗酒,十分潦倒,是一身酒臭、衣服破爛的

流浪漢!”

想起了在印度見到陶格夫婦的情形,我又不禁歎了一口氣。誰知道溫寶裕和胡說的

回答,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們先互望了一眼,接著一起搖了搖頭,胡說道:“不,

他們一點也不像流浪漢!”

有了我對陶格夫婦描述的先入之主,溫寶裕和胡說,都有一個主觀的印象——陶格

先生身形高大英俊,陶格太太一頭美發,豔麗絕倫。

可是這時,一身衣服盡濕,站在門前,在簌簌發著抖的那一男一女,互相緊握著對

方的一隻手,用一種失神的目光望向胡說和溫寶裕,他們每一個人,看起來,沒有一百

歲,也有九十歲。那男人本來可能身形很高大,但無法深究,因為這時,他身形佝僂,

像是天生的駝子,在看人的時候,要很吃力地抬起頭來。

他抬著頭,燈光正好映在他的臉上,所以也把他臉上重重疊疊的皺紋,看得特別清

楚,鬆弛了的人類皮膚,竟然會形成如此可怕的效果。

他雙眼渾濁,全然沒有光采,眼珠看來像假的,前額半禿,一頭白中透灰的頭發,

全披在腦袋的後半部,這時由於雨水沾濕了,都貼在頭上,看起來,也就格外怪異,他

像是想說話,可是張開了口,口中是一副殘缺不齊的牙齒,缺者多而留者少,隻是在喉

際,發出了一陣古怪而不可辨的聲音。

雖然“人老了,牙齒都掉了,舌頭卻仍然在”的寓言,大家都如通,但是老到了一

定程度,舌頭的靈活程度,也必然大大減低,這時眼前的那老人就是那樣,他的舌頭在

努力連作,可是發出的聲音,還是混雜不清,全然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麽。

自他口角處,淌下來的,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涎沫,看起來,更覺這個老人風燭殘年,

隨時會倒下來。

溫寶裕和胡說,都很有應變的能力,可是看到了這種情形,也不禁手足無措,一時

之間,不知如何才好——他們在打量了那老人之後,甚至沒有勇氣再去打量那個老婦人。

如果說人老成這樣子,是一種相當殘忍的現象,他們心中都在想,老婦人看起來,會更

殘忍一些。

還是胡說先恢複鎮定,他想伸手去扶一扶兩位老人,可是他才伸出手去,就被兩個

老人一起抓住了他的手腕,老人仍然張大了口,努力想說話,但仍然難以清楚地發出聲

音來,倒是老婦人先說出了一句可以聽清楚的話來,她在問:“衛斯理呢?”兩人到這

時,才正麵去看那老婦人,她的蒼老程度,和老人一樣,隻是口唇上的裂紋更深,抓住

了胡說的兩個老人的手,也是老婦人的那一隻,看起來更形同雞爪,同時也抖得厲害。

胡說忙道:“衛斯理有事出去了,會盡快趕回來,兩位是——”

由於眼前的老人,和他們想象中的陶格夫婦,相去實在太遠了,所以胡說不敢肯定

他們是什麽人。

兩老人也沒有回答,隻是一下於,就現出了十分失望的神情。

別以為皮膚鬆弛了,皺紋增多了,肌肉不靈活了,人就不能在臉上有適當的表情去

反映心思。至少眼前這兩個老人,他們臉上所顯示的失望神情,就叫看到的人知道他們

已處在絕望的邊緣。胡說和溫寶裕年紀輕,看到兩個老人這樣難過,不約而同地道:

“是。是。衛斯理真該死。他不應該出去,不應該離開。”

我聽到這裏,悶哼了一聲:“這兩個老人不會是陶格夫婦,他們又沒有和我約定,

我怎知道他們會來?你們不應該責備我。”

胡說歎了一聲:“唉。當時看到他們的情形,會用任何語言,令他們心情好過些。”

兩人一麵說,一麵已扶著老人,坐了下來,溫寶裕正手忙腳亂地拿了一疊幹毛巾,

給他們抹拭,又想起了他們如果是陶格夫婦,會需要酒,所以又斟了兩杯好酒,遞給了

他們這一下倒做對了,老人接過酒來,立刻各自大大吞了一口。

那老婦人又問了一句:“衛斯理什麽時候回來?”

溫寶裕忙道:“快了。快了。他才打過電話回來。”

兩個老人又喝酒,溫寶裕再問:“請問……嗯,本來,有一對夫婦,陶格夫婦會來

訪……事先有約定,請問兩位是——”

溫寶裕問得十分有技巧,可是兩個老人並不回答——從那時起,兩人竟沒有再開過

口,隻是不斷地喝酒,胡說和溫寶裕用盡力法逼他們說話,都沒有結果。

胡說本來就木訥寡言,倒還罷了。溫寶裕卻是能說會道之至,居然也沒有法子令老

人開口,他事後憤然道:“老實說,那天晚上,如果我想逗兩具木乃伊開口,也成功了,

哼。”

老人不再開口,胡說和溫寶裕無法可施,連他們的身分都不能肯定。那時,他們隻

盼我又有電話來,可是偏偏我和他們失去了聯絡。

我皺著眉,情形很怪,難怪他們說不能肯定陶格夫婦是不是來過。如今問題最重要

的是,那一雙神秘的老人,到哪裏去了?當我在聽他們敘述之時,我心中想,老人一定

是在樓上的房間休息,所以也並不著急。

可是胡說接下來所說的,卻令我又驚又怒,他道:“我們不住想和他們交談,但是

他們隻是喝酒。”

一直到淩晨四時,溫寶裕說話說得幾乎口唇開裂,兩個老人才放下酒杯,長歎一聲,

一起顫巍巍站起身來,仍然是手握著手,像是要這樣相互扶持,才不會跌倒。

他們向門口走去,胡說和溫寶裕大吃一驚,連忙攔在門口:“兩位,外麵風雨那麽

大,怎麽能出去?”

說到這裏,他們兩人不約而同,一齊到了門前,做出阻擋的手勢。

一看到這樣的情形,我不禁大吃了一驚,因為這表示他們的阻攔沒有成功:兩個老

人家在狂風暴雨之中離去了。

我的目光變得十分淩厲,伸手指向他們,失聲道:“你們讓兩個老人離開了?”

胡說和溫寶裕互望了一眼,低下了頭,一聲不出,大有慚頳的神情——連溫寶裕也

會有這種神情,這當真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因為他一貫死不認錯,受了責備,說什麽也

要爭辯一番的。

這令我感到,事情一定有十分特別之處,所以我盡量令自己的聲音聽來柔和:“怎

麽一回事,你們連阻止兩個老人離去的能力都沒有?”

溫寶裕神情苦澀:“正因為是兩個老人,一碰就會跌倒,所以無法動手阻攔他們。”

我頓足:“誰叫你動手來?你們兩個,隻要站在門口,他們就出不去。”

胡說長歎一聲:“衛先生,別說我們了,當時就算你和尊夫人都在場,也阻不住他

們。”

胡說特別指出非但我,連白素在場,都不能阻止,更證明事出非常了。

我瞪著他,等他進一步的解釋。胡說十分難過地搖了搖頭,溫寶裕叫了起來:“他

們哀求,求我們讓開,讓他們出去。”

他叫完了之後,也回瞪著我,雖然沒有再說什麽,可是那神氣分明是在說,這樣老

的兩個老人哀求你,你能抗拒嗎?

我吸了一口氣,搖著頭:“他們一定有事來找我,就算天氣好,也不應該放走他們。”

溫寶裕反倒埋怨起我來:“那要怪你的不是,你明知他們要來,為什麽不在家等他

們?”

我為之氣結:“我有事要辦,他們又沒有說明什麽時候會來,我怎能二十四小時等

他們?”

胡說在這時,又長歎了一聲,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別和溫寶裕爭,等聽完了

他的敘述再說。

我也覺得事情必有蹊蹺,也想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所以用力一揮手,請他說下

去。

當時,胡說和溫寶裕一起阻在門口,要不讓兩個老人離去,自然綽綽有餘,兩個老

人也沒有強行奪門而出的意思,隻是伸出手來,發著顫,指著他們,老頭子的口中,仍

然隻發出含糊的聲音,老婦人的話比較聽得清楚:“讓我們走。”

溫寶裕說道:“兩位,你們來找衛斯理,他就回來了,天亮前,會回來。”

那時離天亮,也不過兩小時而已,溫寶裕自認所說的話,很有說服力。可是兩個老

人卻身子一麵抖,一麵搖頭,老婦人道:“來不及了,……你看我們,還能有多少時間?

來不及了,讓我們走吧。”

溫寶裕也算是處理過不少棘手之事,胡說更是十分老成的人,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之

下,他們也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才好。

不論如何,他們都沒有理由在這樣的風雨之夜,任由兩個老人離去的。

可是兩個老人哀求得那麽懇切,而且,對老人來說,兩小時的生命,有可能就是他

們最後僅餘的生命了。

要他們把僅餘的生命,用在等候上,當然十分不當。

溫胡兩人還在猶豫不決,老人又歎了一聲——他們連歎息都不能一下子完成,而是

斷斷續續的,由此可知他們的衰老到了何等程度。

溫寶裕還在努力:“你們來找衛斯理,有什麽事,能不能先對我們說說?”

兩個老人的神情哀傷,近乎絕望,一起緩緩搖頭,又向門口走近了半步。

溫胡兩人後退,胡說也在繼續努力:“兩位要到什麽地方去?我駕車送你們。”

胡說這個提議很好——老人堅決要離去,難以阻止。就算我和白素在,也隻有這個

辦法,至少可以知道老人落腳何處。

老人卻並不接受胡說的好意,又一齊緩緩搖著頭,老婦人道:“不……不必了,我

們有車子。”

他們來的時候,一開門,溫寶裕和胡說,發現門外竟然是老得成了這樣子的兩個老

人,驚愕之餘,並沒有留意門外的情形,再加上雨水撲進來,急於把門關上,也不知道

老人是用什麽交通工具來的。

這時,老人說有車子,那就再沒有法子阻止他們離去的了。

胡說敘述到這裏,略停了一停,苦笑:“老人的神情淒苦哀傷之極,他們一定要離

開,我們實在無法阻止他們,真的無法阻止。”

我暗歎一聲,明白在那樣的情形下,任由老人離去,並不能算是他們兩人的過失。

我道:“你們應該跟蹤他們,看他們到什麽地方去,而且,兩個老人……老到了這種程

度,怎麽還能駕車?”

溫寶裕道:“我們都想到了,可是一開門,由於情景實在太奇特,我們呆了半分鍾

左右,就錯過了時機,無法跟蹤了。”

我又大是惱怒,因為溫寶裕的話,根本不成理由,我道:“門一開,看到了什麽?

一艘宇宙飛船飛進來,把他們載走了?”

我這樣說,以他們兩人和我相處之久,自然可以知道那是我生氣之極,意存譏諷。

可是兩人一聽得我這樣說,卻現出了十分驚訝的神情,倒像是給我說中了一樣。

我忙作了一個手勢,請他們把當時的情形,連速道來。胡說指著門:“當時,我一

麵去開門,一麵還問他們,是不是肯定要走——”

兩個老人的神情雖然絕望,叫人看了神傷,可是他們表示要離去的意願,卻十分堅

決,同時盡他們可能,用力點了一下頭。

胡說做事穩重,臨開門之前,還和溫寶裕交換了一下眼色,得到了溫寶裕的同意,

這才打開了門。

風勢仍勁,雨也很大,門一打開,站在門前的兩個老人,就被風吹得一個踉蹌,幾

乎站立不穩。

溫寶裕在這時,踏前一步,想去扶兩個老人。可是他手還沒有伸出,隻是向門外看

了一眼,就現出驚呆之極的神情。

那時,胡說開了門之後,他人在門後,看不到門外的情形,但是在溫寶裕的神情上,

也可以知道門外一定有十分怪異的事情。

也就在這時,撲進門來的風雨,勢子也陡然小了許多,胡說一個箭步,跑到了溫寶

裕的身邊,向門外看去。

接下來發生的事,就令他們兩人“呆了半分鍾”。他們看到(溫寶裕先看到,胡說

接著看到,其間也不過相差了一秒半秒,所以他們兩人看到的情形一致)在門外,停著

一輛車子。

那應該是一輛客貨兩用車,在各處都可以見到,所不同的是,這輛車子的門,開在

車廂的後麵——這種情形,也並非稀罕。

車子是倒退駛到門口的,車廂後的門,正好對住了門口,也由於車子的阻擋,所以

阻住了風雨。

兩個老人走到門口,車廂後麵的門,自動打開,車廂中有燈光,兩個老人已互相攙

扶著上車。胡說和溫寶裕兩人,向車廂中看了一眼,都張大了口,合不攏來。

他們看到,車廂中另有兩個老人在——他們以為來訪的兩個老人,應該是老人之最

了,可是車廂中的那兩個老人,看來還要老,老到了難以設想的地步。

車中的兩個老人,還想伸手去接登車的兩個,可是等他們伸出發抖的手來時,那兩

個老人,已經互相扶持著,登上了車子。

這時,雖然風雨被車子阻住,但風雨聲仍然十分驚人,胡溫二人,看到四個老人之

間,口唇顫動,像是說了幾句話,但是一點也聽不到他們講了些什麽,隻是看到登車的

兩個老人搖了搖頭,在車上兩個更老的老人,也登時神情變得絕望之至。

胡說在講到這裏的時候,補充了他自己的意見,他道:“我認為在車上的老人是在

問:見到衛斯理沒有。登車的老人給了否定的回答,所以車上的老人,哀傷欲絕。他們

來找你,一定有性命交關的要事。”

我心情複雜沉重,一時之間,不表意見。

當時的情形是,胡、溫兩人為眼前的情景怔呆間,車廂的門已關上。他們本來已準

備跟蹤,可是車廂門一關上,車子就以相當高的速度駛開去,撲麵而來的風雨,令得兩

人連眼也睜不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