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訪書很詳細,人名、地點、召喚圖標,一一交待得很清楚。龍兒辭別了師姐杜勝男,獨自踏上尋覓的征程。

在東部海天城,他順利地發送了召回海驕和安南兄妹的圖標——一個海豚像和一幅墨鏡圖。這是原精衛隊隊員海威和安自勇的圖標,現在由他們的兒女分別繼承。

在北部發送召喚洪岩的圖標時,他覺察了暗伏在身邊的危險——兩個風衣男子在旅館盯上了他。三天來,他多次經過查訪書裏指示的那家理發店,卻始終不敢踏進門去,躊躇再三,他買了西去的火車票,列車啟動二十分鍾後,他跳車了!糟糕的是他順手牽來的那張摩托不爭氣,等他邊修邊騎地折回那家理發店時,已是夜間三點半。

他躍上屋頂,翻過天樓的圍欄,從衛生間的透氣窗裏鑽了進去。在樓道的走廊上,他把洪岩的圖標——一張半人半鬼的圖像貼到天花板與牆壁的接縫裏。

從理發店出來,他招手要了一張出租車。司機回答他:“城郊的樺木林場我可不敢去!”

“麻煩你,我有急事!”龍兒攀在車窗上,手裏晃著一遝鈔票。

“夜半三更的,那地方不太平,路程又遠,我隻能送你到林場外圍,過了石陵道我就不敢走了,而且在那兒我載不到客,空車也得燒油啊!”司機絮絮叨叨,龍兒又添上一把票子,“夠你來回好幾趟了,走吧!”

淩晨四點半,司機把車停在路邊,指著不遠處的一片樹林,“從那兒走你會快得多,但那兒不太平,還是到前麵的旅館等天亮吧!”

龍兒下了車,扯著被揉皺的上衣,“林場有個獵人酒屋,對吧?”

司機臉色劇變,“你到那兒幹嘛?”

“找個老朋友啊!”龍兒攀在車窗上嬉皮笑臉。

“見鬼!”司機一腳油門,龍兒一個趔趄,差點兜了一嘴的灰。他拍拍被弄髒的手,岔上了進林場的捷徑。

兩旁是陰森的叢林,腳邊的草堆裏偶而會發出一絲聲響,他知道那不過是些昆蟲草獸。幽冷的夜風象隻齷齪的魔掌,忽輕忽重地拍打他的後背,悚悚的涼意就從衣領上鑽了進來。他扣緊上衣領扣,一團模糊的影子卻在他視線裏出現。

來得好快!他暗裏緊張。當看清麵前的人並非那兩個風衣男子時,他微微鬆了一口氣。

“拿出來吧,兄弟!”其中一個黑影朝他伸出手來。

龍兒歪著腦袋看了半天,始終瞧不清他們的臉,黑紗下隻有四道狼一樣的眼光。他不由笑道:“原來是劫路的,可悲得很,一點技術含量也沒有!”

兩個黑影怔了一下,他們沒遇到過這麽冷靜的被劫者。其中一人亮出一把匕首,黑暗中劃過一道寒光,行凶的人“咦”了一聲,他搞不清手裏的匕首怎麽不見了。

龍兒將奪過來的凶器往草叢裏一扔,“沒時間陪你們玩!”他象隻梭鏢似的竄入林場深處,冷風送來剪徑者的叫罵聲,但已漸聞漸遠。

一座木屋閃現在龍兒眼前,門上那塊漆跡斑落的牌子依稀可見“獵人酒屋”四個字。他輕輕推門,“吱呀”一聲開了,灌上一股冷風,夾著厚重的黴味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潮氣。

今夜無月,時間五點過三分,黎明的曙光未曾從山間升起,他隻能摸索著跨進門去。還好,靠門的櫃台正如查訪書描述的那樣,是個雙層的抽屜櫃。拉開最裏麵的一層,他將一張畫著蘭花指的圖標貼了進去。這是當年軍工能手白藝超的標誌,如今用來召喚他的女兒白草歸隊。

龍兒準備從木屋退出來時,後背抵上一個的東西,他很明白這東西的意義,如果自己敢妄動,立刻就能象那個出租車司機說的那樣見鬼。因此他不等對方發話就慢慢舉起手來,但他作了充分準備,如果對方來搶他懷裏的查訪書,他就伺機而行,當然囉,代價是中彈。

“師父,他在櫃子裏貼了東西!”一個女孩的聲音從櫃台那邊傳來。

龍兒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但他感覺抵在背上的槍有些顫抖。

櫃台上亮起一支蠟燭,一張鬼臉出現在燭光中。龍兒驚了一下,隨既反應過來那不過是一張麵具。果然,鬼臉一閃,亮出一張秀美的臉龐。龍兒的眼前也出現一個瘦削但不失端莊的女孩。

女孩悲喜交錯,“師父,他貼了我的圖標!”

龍兒一聽,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背上的槍卻抵得更重,持槍人的聲音蒼勁而嚴曆,“你是誰?奉誰的命令而來?”

“我叫龍飛,是原精衛隊隊員龍武的兒子。我奉雷鳴將軍的命令,前來召喚繼任精衛隊隊員。”龍兒據實相告,因為他斷定這女孩是白草。

是的,戴麵具的女孩就是白草,她投師而來時隻有兩歲,媽媽華萍在半途棄她而去,是師父教養著她。生活的艱辛和學藝的艱苦讓她身體瘦削,仿佛先天不足的體質帶著幾分病弱的氣息,臉色蒼白,但棱角秀麗。

白草辨認著那張圖標,“這是真的,師父!召喚令一點不假!”

龍兒嘿嘿笑道:“我按著查訪書的指示做的,怎麽不真?又怎麽會假?”

白草的師父是個七十多歲的老頭,他咳嗽著轉到龍兒麵前,“龍武我是見過的,你一點兒不象他。”

龍兒苦笑著聳聳肩,:“那也沒辦法,我又不能選擇長得象誰。”

“你一個人來嗎?”白草竄到他跟前。

龍兒點點頭,“我第一個歸隊,這任務當然由我執行。”接著,他把所發生的事一一告訴了這師徒二人。

白草的師父沉聲長歎,“十八年了,該是時候了。小草,你盡快歸隊吧,我也好卸了這擔子。隻是你從小身體就不好,出去後要知道照顧自己。師父快入土的人了,沒什麽期望,隻願你將來別給我丟臉就行。”

“師父……”白草低頭哽咽,“我以後真的不能來看你嗎?”

“才叫你別給我丟臉,教了你十八年,這個基本原則還要我重複?”

白草不敢再多話,低頭悄聲啜泣。龍兒有心寬慰卻無從說起。天亮時,兩個少年在石陵道分手,白草往南,龍兒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