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如意養傷期間,小猛是萬家的常客,他的假妻靈子偶爾也會禮節性地前來探望。

自從見了鍾凱的妻子羅夢桃,萬如意的心情一直很鬱悶。她已經喜歡上了風流倜儻的鍾凱,可是鍾凱已經有了妻室,而且是那麽個讓她永遠也及不上的美人。但她還是常常忍不住在心裏拿羅夢桃跟自己作比較。

是的,羅夢桃美豔非凡,但傲氣十足,談不上惹人喜愛;自己的容貌是比不上她,可是性情比她好。鍾凱那麽文雅,應該有個溫柔體貼的伴侶。可他娶了羅夢桃,一個性格跟他大相徑庭的人!也許是父母之命吧?也或許是被她的美貌所迷?可是美貌有什麽用,如果不能交心?難道沒有愛情的婚姻也會幸福?

每次想到這裏,萬如意都會自責,我怎麽一廂情願地認定他們沒有愛情?難道他對我的好又算愛情?

“小姐,”劉媽的頭探進臥室門來,“老爺說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讓你吃了飯去回謝鍾少爺家。”

“知道了。”萬如意暗生惆悵,去見鍾凱當然好,可是也會看到她,她今晚有應酬就好了。

萬如意到鍾凱家的時候是晚上八點,正好刀子的病痛剛剛過去。聽到門鈴聲,小猛不無心疼地示意他去開門。

萬如意一進客廳,羅夢桃就下樓來了。她挽著別致的發髻,髻上插著奪目的鑽石發飾,佩在兩耳的鑽花也異常耀眼,一圈淡藍的水晶脖鏈恰到好處地配著她那同色的晚禮長裙。她戴著藍網的絲織手套,指上分別箍著三顆璀璨的戒指,其中一顆當然是跟鍾凱配對的婚戒。

萬如意心想,她這付妝扮莫非真有應酬?果然聽羅夢桃朝鍾凱嗔言,“人家有聚會,你就鬧感冒。有哪一次你需要我在的場合,我跟你說過我不舒服?又有哪一次我讓你陪我去玩,你不是在生病?還好我習慣了!”

羅夢桃叫上小三要走,待見了萬如意,她才極不耐煩地停了一下,“你不去淑女俱樂部嗎?”

萬如意打心裏怕她的傲氣,因此把頭垂得更低,“爺爺說我還小,不適合到那種場合去。”

羅夢桃這時已經到了門邊又回過頭來,“傳統家教!都象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麽打點生意?”

這話不知在說誰,隻是她砸門的聲音倒象是衝著鍾凱來的,卻把萬如意哽在原地。

“請坐,我妻子有口無心,你不要見怪。”

小猛的聲音很溫柔,象一陣春風撩動著萬如意的心,她隻知道這是天籟之音,至於他說了些什麽,她竟一個字也沒能去細聽。少女的情思曆來如此,何況能跟自己愛慕的人單獨相處,難道不是天意?不是巧緣?

小猛早已看透她的心思,為了任務,他隻能讓這女孩繼續陷入迷情。

“喝點什麽呢?”小猛還是滿含柔情。

“我不喝酒的!”萬如意有些慌亂。

小猛不由好笑,“我在酒櫃邊也不一定就是要你喝酒啊!”

萬如意紅著臉接過他倒來的果汁,“爺爺讓我來謝謝你,這幾天勞煩你們了!”

“是伯父讓你來的,你自己並不想來,是嗎?”

“不是!我早就想來……”萬如意猛抬頭又猛低頭,她隻但願沒說過這話,或者他沒聽清。

小猛故意不理會她的窘迫,“我知道你為什麽早就想來,卻沒來。”

萬如意嚇了一跳,他看出來了!他知道我喜歡他!怎麽辦?

“你想來,是出於禮節,不想來,是因為我妻子有點傲慢。但我代她跟你道歉,好嗎?”

原來他不知道,也幸虧不知道。萬如意悵然搖頭,“我沒怪過她,隻是……隻是……”

“隻是有點怕她,對嗎?”

萬如意遲疑著點點頭。

小猛喃喃自歎,“我也有點怕她呢!”

“那……那你為什麽娶她?”

“我們兩家是世交,我跟她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因此我深知她性情倨傲。幾乎我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是因為她的美貌而娶她,你也這麽認為,對嗎?”

萬如意答非所問,“你們……你愛她嗎?”

“婚前是的,婚後我就不知道了……”小猛苦笑,“她深得我父母的歡心,於是我就盡量象她說的那樣,做個Lang蕩的寡情人……”

“你不是!”萬如意帶了哭腔,語氣滿是心疼,“那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就你一個人這麽說,可我知足了!”小猛故作傷感,“不談這個了,好嗎?”

萬如意連忙點頭,一心想給他安慰,又怕更令他傷懷;有心換個話題,卻不知他興趣何在?

“對了,你們家怎麽養那麽多狗,卻隻有一個訓養的人?”

真是個可心人,他知道我正為找不到話題而發愁呢!萬如意心花怒放、笑逐顏開,“我們家人少啊,多養些狗是防賊的嘛!可是爺爺說家賊難防,所以隻能辛苦餘生一個人了。”

“可見餘生很得伯父的信任,他在你們家很長時間了吧?”

“十年了,我們簡直象一家人呢!”

“你們運氣真好,竟能找到這麽忠順的人!”

萬如意格格地笑,“不是我們找的,倒真的是運氣好而已。這事要說起來呀,還帶點傳奇色彩呢!你想聽嗎?”

小猛豈止想聽,簡直是心念所在。

“十年前,爺爺的生意因為暴亂而做不下去了,偏偏禍不單行,碰上個綁匪,爺爺為了救我,帶上贖金隻身冒險,幸虧遇到餘生。爺爺說,為了我,傾家蕩產他也在所不異,絕沒想到還能人財兩得,所以就把餘生留下了。盡管我們從沒當他是下人,可他好象不喜歡受人尊敬。時間一長,我們就習慣了他的謙卑。隻是我一直都想不通,怎麽會有自甘為奴的人?”

小猛心頭一疼,他想到了刀子,可是眼下得演好自己的角色。“不奇怪,可能餘生出身貧寒,這種人多半是卑恭的。”

萬如意點頭笑道:“餘生還是個善心人呢!爺爺跟外公鬧翻了以後,他時常勸爺爺去跟外公和好,我也勸過,可是沒用。餘生常時念叨,一家人哪來那麽大的仇氣!我想著也是,餘生還勸我去看外公,可是爺爺不準。”

小猛心中一動,“餘生說得對啊,一家人哪來的仇氣?可是伯父他們為什麽鬧翻的?”

“我也說不清,爺爺結束生意的前幾天還請外公到一家休閑莊去玩過,回來又說外公也要請他到什麽酒家還是茶莊,我記不清了,反正就是還要聚會的意思,誰知突然就鬧翻了。不過有件事我倒記得很清楚,那天爺爺要去赴外公的約,臨出門了卻收到一封奇怪的信,內容我不知道,說它奇怪,是因為我沒見過紮了紅綢的黑色信封。那封信好象讓爺爺受了驚嚇,非但忘了約會,而且第二天就關閉了公司,也幾乎同時就跟外公翻了臉,兩人都發誓老死不相往來。這麽多年了,我對這事一直想不通,有時真想去問問外公,又怕爺爺知道了會生氣。”

萬如意想不通,小猛卻越來越明白,“問題肯定出在那封信上,對了,之後伯父還收到過那樣的信嗎?”

“怎麽說呢?公司倒閉後,我們家仿佛被惡運纏上了身。爸爸和媽媽同時喪生禍亂,爺爺打算帶我離開這些個是非之地,就在我們動身那天,爺爺又收到一封信,雖然不是那種奇怪的信封,但是爺爺抽出信的同時,一根紅綢掉了出來,如果我記得沒錯,應該跟那個黑色信封上的是一樣的。不過當時我隻有六歲,如今的記憶已經很模糊,可能是被另一個印象給衝淡的吧?當時爺爺看了信也象是受了驚嚇,竟然不打算帶我走了,所以我們才一直住在這兒,也才能遇到你……們。”

萬如意說到後麵,羞羞怯怯地。小猛這次倒真的失態了,他癡迷的目光象在揣視她的言外之意,心思則離題千裏——餘生肯定就是黑鰍留下來控製萬亨通的人,當初黑鰍用鄭永正來威脅萬亨通,並占用了他的保險櫃,使他倉促關閉了公司。為什麽讓他跟鄭永正鬧翻?那是為了不讓他向掌有一戰鬥力的親家請求援助。當發現他想逃離時,亂黨故技重施,鄭永正的生死成了萬亨通的致命隱患!誰能隨時掌握萬亨通的動向並隨機製造威脅?隻有餘生。餘生的無意救主其實早有預謀,十年前綁架萬如意的人應該就是黑鰍,兩人合演了這出救主戲,好讓餘生順理成章地**萬家,為後來的陰謀搭橋鋪路。如果真是這樣,餘生又是如何讓萬亨通相信,他能隨時對鄭永正施以致命傷害?不可能鄭永正的身邊也有一個餘生那樣的人,那麽最機動的威脅手段就是……

“鍾大哥!”萬如意發現他神思恍惚,“你怎麽了?夢桃姐說你不舒服,你生病了嗎?你休息吧,我該回去了!”

“沒事,小感冒!”小猛看看表,“是我失禮了,讓你陪我這麽久,我送你吧!”

兩人出了門,初秋的晚風吹來,夜色幽幽、月光淡淡,這應該是情人約會的時候呀!可他默默不語,隻有微笑永遠迷人。但她已別無所求,隻望永遠走不到家門口,他就會永遠這樣牽著她的手,就算不能不道別,也最好是他會吻一下自己。她在門邊停住腳步,卻不願放開他已經放鬆的手。

他輕輕掙開來,還是微笑,“晚安!”

沒有吻,他走了,而且沒回頭!

她輕聲歎氣,淚水悄然而下……

小猛一回到自己的別墅就給勝男發了密令,要她盡快給自己一份鄭永正周邊人物的細況資料。正坐在電腦前等待時,刀子進來了,“哥哥,我按你的吩咐把靈子送到俱樂部就折回來了,我到萬家的時候,餘生在洗澡,他房間裏沒有什麽我覺得奇怪的東西,倒是他戴了個項鏈,就象是……象是……嗯……”

小猛笑撫他,“不好比方就畫出來!”

刀子邊畫邊琢磨,“大抵是這樣吧?也差不到哪兒去!”

小猛接過來一看,他畫了兩個圓圈,圈裏都有一個丁型字樣。小猛指著圖紙,“這個丁字是刻在上麵的嗎?”

“不是,是凸起來的,跟圓牌的質地也不一樣。做圓牌的材料有些象我的飛刀,凸起來的東西卻毫無光澤。反正他的項鏈就是怪,吊著這麽不大不小的兩個東西。”

小猛不由笑了,“說說你覺得怪的原因!”

刀子紅了臉,“我是拿自己來想,我的靈珠是師父給我的唯一一樣東西,這麽珍貴也不是非得戴著連洗澡也不脫下來,而且他都是藏在衣服裏的,我們平日碰到他時,不是從沒見過嗎?”

“有道理!”小猛提起筆來,“咱們把這個圖加些說明發給白草,看她有什麽想法?”

“好嘞!”刀子興奮得半趴在桌子上,“你加說明的時候別忘了寫上,圓牌看似精美,穿它的卻是一根黑色皮帶。”

“什……什麽黑色皮帶?”小猛莫名其妙。

刀子四處張尋,終於指著連接電腦電緣的插板線,“跟那個差不多,隻是細一點。”

小猛立刻猜到餘生戴的是什麽,他有些好笑,“刀子啊,看來我得教你一些東西了,等這次任務後吧,你想學嗎?”

刀子點點頭,“雖然我已時日無多,但是師父說過,學無止境。隻怕我太笨,讓你煩。”

小猛心酸難言,幸好勝男發來的情報為他作了掩飾,可他怎麽也看不清屏幕上的東西,是淚蒙了眼睛。

幾分鍾後,他對安南下了暗查令,然後把刀子畫的圖發給白草。夜已深,看著刀子睡下後,他也上了床。

“怎麽想個法子把餘生從萬家調開一段時間?哪怕半個鍾頭。”小猛輾轉難眠,腦子裏也翻來覆去地,“可這家夥太警惕,我們來了兩個星期,從沒見他出過門,他這麽死守著,隻能證明保險櫃的確在萬亨通家裏。他脖子上戴的究竟是什麽?用電流線連著的兩個圓牌?兩個?兩個!”小猛翻爬起來撲到電腦前,給白草下了催急令。

十分鍾後,白草發來一份密文。小猛譯開來看了一遍,他高興得差點大叫,密文上證實,餘生戴著的,是西部一個名叫“驚駭鳥”的人在十九年前的製爆作品,取名“魔鬼傳呼”。丁字凸紋是個開盒機關,打開了,裏麵是個遙控定時程序,充當方位搜索的就是那個已經啟動的丁字凸紋。一旦鎖定目標,製爆者可以隨意按下定時開關,受遙控感應的炸彈就能按時起爆。好厲害的作品!好歹毒的手段!

“如此看來,”小猛切齒推想,“其中一個魔鬼傳呼是用來對付鄭永正的,另一個則是用來傳感裝在保險櫃裏的炸彈!如果陰謀敗露,他可以隨時製造兩起爆炸,或者先炸毀圖紙,用剩下的一個來自保。看來我們得先排除鄭永正身邊的危險,但又必須保證不被餘生發覺,如何做到呢?而且也要保證圖紙完整,怎麽來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