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黃昏如此落寞,仿佛望穿秋水的怨婦,又似久不得誌的英雄,不論何種情懷,都是一般失意。

而此時龍虎堂的忠義大廳上,陸中天異常激動,精神上升至亢奮狀態不封頂!

一旁的白纖素聽他說不上兩句就要撇一撇嘴,誰讓他的“想當初”賊多,關於自己的複仇大計卻隻有寥寥數語?

陸中天不在乎白纖素的表情,女人嘛,何況是唯一聽眾?撇嘴隻當是她的習慣動作吧,陸中天依舊唾沫橫飛,吹得那叫一個天花亂墜!口中所描述的稱王盛況令他手舞足蹈接近顛狂,神魂穿越至未來時光,那叫一個爽!

如果他知道今日的聽客不止白纖素一人,不知他會不會興奮到自爆,侃得比現在還賣力、精彩?

大堂一邊的偏廳裏,這兩個剛才還端坐在紅木椅上的人,聽著隔壁那一聲高過一聲的胡吹亂侃,此時再難保持坐姿,沒笑得打滾全是看在任務的份上。

刀子費了很大的勁才忍住笑,“哥呀,他怎麽敢撒這麽大的謊?他是幾時跟你過的招?我怎麽不知道?”

“嗬嗬,他倒沒撒謊,隻是交手時他還不知道那人就是我,後來遇到了,卻沒過招,隻是握握手罷了!”

刀子似懂非懂,愣了愣就愁道:“也不知那人會不會來?哥有幾成把握呀?”

“十成!”小猛狡黠一笑,“王真愛對安南可謂一往情深,我騙她說,隻要她讓她老爸今晚一個人到這兒來,我就叫你讓安南死而複生,她甚至沒考慮一下就答應了,放心吧,咱今晚就等著收網撈魚!”

刀子肅然點頭又忍不住悄聲發笑,隔壁那人的大口馬牙真讓他受不了。

可不是嗎?陸中天仍在大堂上瓣得頭昏腦脹,白纖素那出甩頭走人的戲目還沒來得及上演,幫中的小嘍羅就帶進來個人。

這人一見陸中天,頓時傻眼直愣、呆若木雞;陸中天見了這個人,也是刹那張口結舌、呼吸驟停!

白纖素則臉色大變,“部……部長?”

誰說不是?南部部長就是來了,你龍虎集團設在人家的轄區內,人家不可以來啊?再說了,人家不是來視察,是來搞交易的,你綁了人家的寶貝兒子,不要抵賴哈,沒用的,是部長的千金親口帶的信,不撕票的條件就是要部長單獨到這兒來,所以他來了,氣勢淩人地來了!

但他看見了誰?陸中天又看見了誰?

久違了呀!這對十四年前匆匆結盟、十四年來暗中勾結的老搭檔!

按說老友重逢應該把酒敘舊,怎麽要把這忠義堂變成鬥雞場?兩個都是逐鹿天下的好漢,莫非相互點了穴?既然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臨戰就不該擺這種戰風!

此時值得仰天長歎一聲,“可惜了!”今日這場會戰,首先亮相的是個女人,順便恭喜她,此番驚天奇遇讓她醍醐灌頂——白纖素在瞬間練成縱躍術,跑了,哦不,閃了!縱躍術嘛,非閃不可!

局麵僵持如前,其實都是老朋友了,誰先開口還不一樣?死要麵子活受罪,難道等著不識數的人來從旁緩頰?

“說吧,什麽條件?”

不愧是部長,人家就有這風度,你一個小小城主能比嗎?

陸中天很明顯地舒出一口氣,他剛才在海吹中被一個急刹車堵住的那口氣竟憋到現在?佩服呀、可歎呀,此類人才沒能去練潛水,豈非潛水界的損失?

“少裝佯!”陸中天終於忿忿地開了腔,“把你的人都叫出來吧!你會不知道我的條件?”

“裝佯的是你!老子是一個人來的!”

部長氣勢不凡哪,人家單刀赴會、直搗黃龍,換作你陸中天,還不視為畏途、蔫成一坨狗都不甩的屎?

“就憑你?”陸中天冷笑,“你以為部長的頭銜能抵千軍萬馬?一個人就想圍剿龍虎堂?笑話!老子這兒不搞戰前排演,把你的人通通叫出來!秀才帶兵,老子倒要看看紙上談兵是個啥陣仗?”

“少扯淡!這是你我之間的恩怨,把人給我放了,老子在這兒陪你玩個夠!”

好家夥!聽聽人家部長這話,這才是英雄氣概、丈夫所為!你陸中天算老幾?

“你他媽才扯淡!”陸中天真是丟盡了土皇帝的臉,連個起碼的儀容都保持不了,罵出這一聲時,口水噴得令天女無顏再撒花,接下來的話也是水分十足,“是哪個狗日的跟你說我在這兒?帶了多少人來?媽的,老子也太有麵子了!在邊城,你派軍戰隊來打我;在這兒,你他媽幹脆親自來了!”

“少廢話!放不放人,你痛快點!老子現在跟你單打獨鬥,緩兵之計也輪不到你來使,瞎磨幹耗地到底唱的哪一出?”

聽聽,部長多爽快呀,隻提前事不講如今,隻身虎穴還麵不改色,你陸中天夾著火箭也望塵莫及!

“放人?放什麽人?”陸中天慍惱不堪,“你他媽東扯西拉地,我還搞不清你唱哪一出呢!”

“好!好得很!你不就是要我求你嗎?聽著陸中天,別以為抓了我兒子你就大功告成了,就算你拿著冥元珠,沒有**也是徒勞!隻要你放了我兒子,我答應你冰釋前嫌,冥元珠還是你拿著,我手上有它的**,你我再結同盟,隻要控製了刀子,這天下,你我一人一半!”

不得了哇,部長就是部長,人家的思路多清晰、頭腦多冷靜!你陸中天能顯赫一時,那純屬天公睡迷糊了的一個口誤!

“喲嗬,越唱越離譜!”陸中天似笑非笑道:“我啥時抓了你兒子?怕是想拿兒子跟我和解?管用嗎?你生的兒子關我屁事!居然拿他跟我分天下?滑稽!”

“好你個陸中天,你的意思是不放人嘍?很好,好得很!聽著,別以為隻有你能撕票,我也能!你弟弟陸中海可是個文弱書生,我兒子好歹是搏擊教官,咱不妨讓他們出來比比看,到底誰的骨頭硬?”

智慧啊,這就是智慧!看看人家部長走這些棋,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呀,你陸中天正是好學的時候呢!

“我弟弟?”陸中天兩眼一愣,突然大笑,“我哪來的弟弟喲?別說他陸中海隻是我一顆棋子,他就是我親弟弟,你以為我會為了個把人跟你既往不咎、平分天下?做夢吧你!”

禽獸!這就是禽獸!部長微露凶光,輕蔑笑道:“跟你談條件成了我一生的恥辱!陸中天,你最好別死得太早,終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令我王潤華蒙上羞恥的人會有什麽下場!”

“我呸!”陸中天婆婦般叉腰罵道:“少他媽擺譜!在老子麵前裝君子?狗屁!老子不過說說而已,誰他媽有你毒辣?殺了自己的親哥哥還裝得沒事似的……”

“什麽?你說什麽?”部長驚惑不已。

陸中天斜眼冷笑,“還能說什麽?說你唄!難道說我自己?我還沒殺陸中海呢,王潤澤王部長!”

“你狗日的瘋了!”部長終於失了風度。

“我是瘋了!”陸中天幾乎yin笑,“我是高興得瘋了!蒼天有眼哪,正愁逮不到你,你親自送上門來!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我是苦盡甘來呀!”說著就朝門外大喊:“兄弟們,給我把這個冒牌部長抓了!”

話音剛落,門外果然湧進一夥人來將大堂圍得水泄不通。陸中天放聲大笑,整個就一yin*賊逮到個二八佳人!卻見領頭的兄弟上前道:“陸老大,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在咱龍虎堂,抓誰放誰、砍誰殺誰,可都得聽堂主的!”

“那是當然!”陸中天一臉正氣卻帶了半分嗔怪,“這龍虎堂不聽堂主的聽誰的?那就有勞這位兄弟請他老人家出麵吧?”

領頭的重重點一下頭,隨即高呼:“有請堂主!”

話音未落,內堂出來個彪形大漢,怒目凶光滿臉橫肉,散披深紅對襟衫,腰係龍虎鐵頭帶,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一入堂中令人生寒。果然是一代殺人魔頭,不愧為社會的敗類精英!

陸中天滿臉堆笑地迎上去,“堂主,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過河拆橋、大違江湖道義的冒牌部長,還請堂主您主持公道,幫我把他抓了,我好跟我那些死去的兄弟有個交代,有勞了!”

“好說,好說……”堂主似笑非笑、心不在焉。

陸中天不由生疑,這狗日的堂主怎麽了?往日聲音比敲鑼還響,今天倒象生了阻嗓癀!

“有請總堂主!”

突然冒出這一聲,震得大堂的房梁直掉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