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欣然點頭,小猛斂顏凝目,似在整理思路,許久才娓娓敘道:“四十年前,負心人在巫穀巧遇吳顏,兩人一見傾心、互訂終生。當得知烏山聖寶可掌控天下,負心人絕情而去,在外道一心功名,並與聖師之孫江長貴聯手欲圖天下。兩人定下奇謀妙計,不需親身為禍便可坐主正庭,即使半途有變,兩人亦如隱形可全身而退。負心人找到王潤華,略提冥元珠奇妙,後來又有‘改製之戰’為證,以此來暗惑王潤華的稱霸之心,此是誘鼓之計,負心人當然置身事外,致使王潤華以為自己就是作亂的首王。負心人則一直隱身點拔、暗送消息,王潤華卻是蒙蔽鼓中、任由驅使。當得知美容師握有四法之一,他便暗行劫持,在中界養病數月,其實是為了刑索四法之一。負心人卻背後搗鬼,換了他的身份,當然嘍,王潤澤的死也很蹊蹺,如果不出意外,這個業餘遊泳賽曾經的冠軍怎麽會溺水而亡?後來,王潤華暗使白一正、鍾可發聯手作亂。說起來,王潤華和負心人的手法如出一轍,白一正和鍾可發也是自以為大,通過負心人的隱身點拔,再由王潤華暗中操使,便有了三師公盜取冥元珠、白一正秘建兵工廠等等事端。再後來,鍾可發占據聖寶,王潤華無計可施,隻好拔發諸多矛盾,讓鍾白二人自相殘殺,又同時聯合陸中天篡奪黨權,再秘令陳思報殺父繼位,當得知陳思報被我報請軍法處暗審後,王潤華不得不拿他作了替罪羊,好讓我們以為亂黨頭目已經落入法網。至於我在風波樓差點被陳思報揭穿,那純屬意外,既非王潤華,也不是負心人的安排,因為兩人都不知道我的行蹤。現在冥元珠在陸中天手裏,如果我沒察知真相,那麽一切將如負心人所料,王潤華、陸中天、我們,三方相鬥,不論哪方得勝,他都能如願以償。”

“原來如此!”刀子聽到此處不由稱歎,“我已盡知真相,哥哥也不需瞞我,那負心人是誰?”

“這個嘛……”小猛怔怔不語,見弟弟目光殷切,有心告知他一切,又知他心腸耿直不懂掩飾,怕他壞了自己心中大事,遂故作疑難道:“究竟負心人是誰,我也還在調查中,等有了結果再告訴你,好嗎?”

刀子愣了一下,低頭笑道:“哥哥不必為難,是我愚鈍魯莽,身為奴仆,隻該聽命行事,怎麽能細問根由?”

“怎麽不能?”小猛拍案大怒,“我滿心愛你,並不想瞞你什麽,是的,我知道負心人是誰,現在不跟你說,自然是為了將來行事周全,你不要總跟我提示你的身份,我知道你從未首先把我當你的哥哥,可我不想做你的主人,也不想你做別人的奴仆!你是我弟弟,有人欺壓你,我自己還氣不過來,怎麽經得起你來提醒,說我可以作踐你?我真是白為你操心,費了那麽多心血,愛你到了今天,你還象剛來時一樣,對我誠惶誠恐、戰戰兢兢、唯唯諾諾、小心翼翼!我是鬼嗎?還是考慮豹子?我長相可怕還是行事怪異?舍不得打舍不得罵,金銀寶一樣地護著、心肝肉一樣地疼著,我是哪點讓你不滿意?還是什麽事對不起你了?”

小猛一口氣訓下來,刀子嚇得哭了,“不是的,你別這樣,我錯了,求你……”

“責罰是不是?”小猛暴跳如雷,“你除了認錯和讓我打你,你還會什麽?遇事不論好歹是非,通通都要自認罪過!行事不論得失成敗,次次都要請求責罰!我是動輒降罪的暴君?還是行凶作惡的打手?我在你心目中是不是隻有兩個字,打和罵?你有什麽好哭的?該哭的是我!以為我的愛能感化你,誰知你是塊冰!愛你愛得心疼,誰知你怕得要命!願意為你付出一切,誰知你不領情!我哪裏象鬼?根本是你的克星!可我比你怕我還要怕你!”

小猛罵著罵著完全失控,“孟小刀,你給我聽著,從現在起,你再提奴仆兩個字,我打死你!還有,不許說我是你的主人!看我幹嗎?你不是啥都聽我的嗎?我現在就解放你,你從此自由了,再也不是誰的奴隸,用不著服侍人也不用為誰拚命!愛幹什麽幹什麽、想到哪就到哪,你滾吧!”

刀子嚇得麵無人色,渾身顫抖淚流不斷、呼吸急促手腳發軟、本能性地跪作一團。

小猛氣得神智不清,見刀子下跪,他想也沒想,揚手就是一耳光,見刀子不敢避讓甚至沒動一下,更是氣得他差點炸肺,抬腿就是一腳,至於按上去的一頓就根本沒經過他的大腦了。

刀子哪敢抵擋?隻是護住氣門隨小猛發泄,留一股真氣匯在心脈,那有一個舊創未愈呀!

小猛左一拳右一腳地打上了癮,刀子疼得咬牙卻不敢吭聲,又怕氣壞哥哥,忍了半天才悶聲勸道:“打歸打,你可不要氣。”

小猛頓時住手,突然朝門外衝去,刀子從地上掙起來,奔上去雙手抱住,“你去哪?”

“別跟著!”小猛肝火正旺,見甩不開弟弟,他幹脆一拳抵上去,竟使了三分神力!

刀子早已撤去真氣,突然當胸挨上一拳,刹時疼得叫不出聲,隻覺心脈受震,已然撕開舊痕,鮮血湧上喉頭,隻能張口噴吐!抬眼天旋地轉,卻又瞬間黑沉……

似夢非夢,刀子隻聞聲聲哭喊,微微睜眼,卻是哥哥淚雨漣漣,伸手想去撫慰卻還是疼得按在了胸口,張嘴要勸又被一口血水卡住,盡力忍耐了強作輕鬆,卻立刻疼得抖成一團……

“撐著點,哥帶你上醫院!”

“不,快好了,別……”刀子疼得想哭,小猛怕他掙紮,隻好將他抱進臥室。

“哥哥瘋了才會打你,怎麽可能?那是魔鬼幹的事!先不說我幹的混賬事,你傷哪了?疼得厲害嗎?要用什麽藥啊?”

“沒傷哪,也……不疼了,就好……”

小猛不信卻隻能哭,萬千悔痛又哽咽難言。刀子暗施療治,傷痛稍平忙出言寬慰,“你別哭,都怪我言詞不當,即使不為主仆關係,就是兄弟,我有錯處,你也該教訓啊,隻求你別驅趕我,我……”

“你沒錯!”小猛朝自己下狠道:“我瘋了!我剛才都說了什麽?我驅趕你了?還下死手打了你,那不是我,是鬼!”

“你別這樣!”刀子半驚半痛,“我知道你心裏壓著太多事,你很累,又卸不了職分,你很苦,卻無處傾訴。你擔著太多人的安危,事無巨細勞心勞力!我時時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真怕把你累壞了、壓垮了,那時我怎麽辦?可我又幫不了你,常常引以自恨。今日之事,哥哥權作發泄,我情願得很!”

“發泄?”小猛怔忪不已,看著弟弟疼痛的模樣,盯著這張純真無邪的臉,那臉上是一雙隻有神靈才能開啟的心窗呀,而那心窗裏……流著洗滌塵埃的清露,卻淌著灼人心痛的溫泉;盛著濃濃愛意的關懷,卻翻著令人酸楚的苦海……如此一個小可人,誰會拿他發泄?可是就有人這麽做了,那人絕不是我!

“別為我開脫,沒有什麽理由能讓我打你,更別說用‘發泄’作借口!我不會原諒自己,爸媽的在天之靈也不會。今天的事,如果不是魔鬼的指使,便是我會遭到惡報的顯跡……”

小猛的自責猶如在給自己下咒,刀子的眼裏閃過一絲驚懼,不顧傷痛撲進哥哥懷裏,滿心安慰卻語無倫次,“我沒事,你要原諒自己,咱是一家人,以前我為風江龍解毒,花姐心疼我,就拿你發泄,你說過一家人就該這樣!再說魔鬼離間不了我們,爸媽也不會怪你,我都不怪你,真的!”

這番寬慰隻令小猛哭笑不得,“睡吧,風將軍家有媽媽的照片,哥明天帶你去拿!”

“真的?”刀子欣喜若狂,明天就要見到媽媽了,哦不,見到媽媽的照片,這是真的嗎?哥哥不會騙我,是真的!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事?挨一頓打就能見到媽媽,哦不,不是因為挨打,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