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猛垂首沉歎,陸戰啊,你怎麽不信吳顏的話?她說這是夢,你不戒備就算了,還全心投入,知不知道而今樂事他年淚啊?但願你的樂觀和堅強能幫你在夢醒的時候擋住悲傷的洪流,也不要讓這場夢在你心裏留下陰影,你是草疆的驕子、陽光下展翅的天鷹,上天特許你桀驁和歡笑,任何不幸都不該使你拋掉這權利!

是的,就象所有青春而懵懂的少女那樣,陸戰完全沉浸在這個她死也不相信是夢的夢裏。她象個不安分的孩子,邊走邊跳,嘴裏一會大聲吆喝,一會兒輕聲哼唱,時時去扯路邊的野花,一瓣瓣地撕碎了灑向天空,這場追輯被她當成了一場遊戲、一個玩笑,更被她看作是心上人對她的寵溺。

小猛不無心酸地朝陸戰搖頭,然後把目光轉向陸中天,這一看不要緊,嚇得他後心冒汗,這個少了一隻耳朵的人是誰?陸中天呢?

“陸妹小心!”小猛喊出這一聲時就扣響了槍,因為“陸中天”的槍早就響了。

難道要以這種方式訣別?小猛難以置信地閉上眼睛,不願看到陸戰倒在血泊中的樣子。

“薛剛!”

陸戰這一聲嚇得小猛驟然睜眼,卻是刀子倒在草叢裏,麵無人色、奄奄一息!

“醒醒呀,你怎麽了?”小猛上下檢查,沒受傷呀,剛才顯然是弟弟的禦氣救了陸戰,但是使一次禦氣不至於累成這樣吧?

“我沒事。”刀子睜眼就笑,“哥你別哭,人家會笑的,我一點事沒有,隻是……隻是有點累。”

“累?”陸戰大笑,“你有陸中天累嗎?我還想累死他呢,哪知他想吃槍子兒?這個老渾蛋,敢朝我開槍!”

陸戰奪了小猛手裏的馬鞭,幾步上去朝著“陸中天”的屍體隻管打。

小猛也還是隻顧查看弟弟,待確定真的沒傷,他才放下心來,暗裏還是疑雲重重——烏雨的腳力會勝過弟弟的縱躍術?還是途中發生了意外?這家夥疲累之極,難道從昨夜追到了現在?

刀子已察小猛心思,垂下眼簾道:“我……失手了,沒臉見你,那個……我……”

“別說話,不管發生了什麽,等你好了再說。”

“嗯。”刀子輕輕閉眼,暗裏運氣調息。不遠處的陸戰扭頭大喊,“威哥,我們上當了,他不是陸中天,是大富隊的隊長!”

小猛豎個食指在嘴上,輕輕點頭。陸戰不解,卻不敢問,沒見薛剛在歇氣嗎?上次打他一拳就惹得威哥不高興,這次再犯錯,還不知怎樣呢?

話說剛才的槍聲引來了軍戰隊,鍾情的人馬也緊隨而來。兩隊人各列一邊,雖說不是對敵,但卻各有操行。隻見正規軍隊伍齊整,軍容凜冽,由指揮官領隊左麵;鍾家軍人歡馬騰,豪氣衝天,是鍾情在右方帶隊。

陸戰迎上去嘻嘻哈哈地說著追打的過程,鍾情麵帶微笑地聽著,眼睛卻盯著遠處的薛氏兄弟,見薛威暗裏對軍戰隊指揮官打了個手勢,指揮官便迎了上去,兩人低聲說著什麽,那指揮官頻頻點頭似很恭敬,很快轉回軍中叫來個士兵囑咐一番,士兵行個禮執行命令去了。

看到這裏,鍾情已然覺曉,慢步上前道:“這就走嗎?不到我堡中喝幾杯?”

小猛遲疑半晌卻答非所問,“堡主,請原諒我不能跟你解釋……”

“不必!”鍾情擺擺手,道:“朋友之間不需解釋,我信你,才會以誠相待,你的所為隻要無愧於心就行了。”

小猛怔了一下,望向遠處的陸戰,“我負了她,不知她……”

“放心!”鍾情再次打斷小猛,“她看得開就好,看不開也算了!人生在世,豈可因小情而誤大義?隻是你有恩於我,鍾情恩怨分明,不知何事以報?”

小猛不覺哽咽,“堡主還肯認我是朋友,就不要再提報恩,這樣隻會令我更生愧歉!”

鍾情頷首,望向天邊的一抹紅霞,許久方歎道:“相識於江湖亦相忘於江湖,可歎世事蒼茫,人麵難辨,唯情義不變!若有緣,今後就以這份情義相認吧!咱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小猛欲言又止,終究隻能抱拳。見鍾情折回隊中暗比手勢,立刻出來兩人將陸戰左右押了!不愧是一代女傑,為了朋友能順利脫身,竟用了如此強硬的手段!

陸戰也不弱,活蹦亂跳地差點掙脫,又是喝問鍾情,又是朝小猛大喊。小猛心中不忍,欲待上前安慰,見鍾情朝自己使眼色,也罷,長痛不如短痛,何必多言反添來日傷懷?

小猛咬咬牙,狠下心腸別過臉去,不見人麵但聞人聲,聞聲已悲,何況人麵?

“威哥,你要去哪?帶上我呀!怎麽不理我?什麽事讓你突然變心?是我又做錯什麽了嗎?還是你本就對我無情?你在堡中親口定下婚約,南山上許我一生一世,迎風坡為我絕鬥得勝,狂歡城送我玉鏈表心,這些都是假的嗎?可你昨晚還說要跟我在鍾家堡長住,你這麽快就忘了嗎?還是你根本在撒謊?說話呀,威哥!我知道你在哭,啥事讓你拋下我?還是有人逼你這麽做?說呀,為啥要屈服?還是吳顏說得沒錯?可你為啥聽她的?我不信邪,你怎麽要信?她死了,你哭成那樣,我這麽苦苦地問你,你卻屁也不放一個!難道這一切都是騙局?可你不會騙我,你說過愛我,那不是假的,說呀,你說呀威哥!薛威!”

陸戰一聲聲地喊,小猛悲愧難當,刀子愁眉相對,此時空中傳來轟鳴,直升機受命而來,指揮官已經從陸戰的話裏聽出了玄音,因此不敢來催,小猛扶起弟弟,微微頓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地朝軍戰隊身後的直升機走去。

陸戰瘋了似的去咬押她的兩個人,鍾情使個眼色,那兩人鬆了手,陸戰哭著追上去,指揮官背過身去用手勢發了個命令,一道緊密的人牆立刻將陸戰隔擋開來。

瘋了的女孩又抓又咬,士兵們麵無表情,隻是所有人心都覺酸痛。

遠逝了,隆隆的機聲;不見了,空中的黑影。女孩仰麵呆立,一切都已虛無,腦中一片空白,隻剩一顆殺破了的心,這固然是生離,更象死別!

地麵的人群越來越小,切切的悲聲仍在耳旁。小猛心如刀絞,靈魂深處隻有一句撕破喉的話語——薛威,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