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刀子卻輾轉難眠,見哥哥從浴室出來竟哼哼唱唱地似很高興,不由慮道:“我是真的覺得老板笑得怪,你不覺得?”

“有什麽好怪的?我輸了,他們得場笑話看,到時我哪有臉呆下去?可以為她省去一筆開銷;我贏了,她能借此四處誇耀,同時我們的食宿轉由堡主招待,也可以為她免去一筆費用。總之對她都有好處,何況三年沒人挑戰騎射冠軍,突然冒出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地人,他們才不管這人是輸是贏,成敗都是好戲一場,換作你,也會跟她笑得一樣!”

刀子沉默半晌,道:“這裏的人不正常,就說下午的打鬥吧,雙方見麵就打,並不理論是非曲直,食客們也不躲避,還看得津津有味,老板更怪了,帶攜店員邊看邊笑,好說都是瘋子?”

“不瘋!”小猛正色道:“不過是群賭徒罷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是一群看透了生命的人,不論貧富貴賤、高尚低劣,每個人的最終歸宿都一樣,人們來到這個世界時,沒有選擇的權利,離開也一樣不容置疑,出生和死亡仿佛由天注定,隻有活著的這段時期可以有相對選擇的餘地。我記得你說過,‘擅通幽冥的天師也曾歎息,精通神鬼的手段也挽不到一個不會枯竭的長生。’所以人的生命最重要的是過程,因此他們隻是選擇了及時行樂的活法,這雖不能說他們已經堪破了生死,卻可以說他們領會了生命的另一種意義。”

刀子思量著小猛的話,許久才歎道:“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其實哪裏及得上草木?就單個生命而言,草木冬衰春發,人生今逝永逝,想來令人奈何!你的意思我懂,人生是個旅途,眾生都是過客,你看我、我看你,其實隻是彼此的一道風景,我不該說他們是瘋子,而應該從他們身上看到生命的另一種鮮活,對不?”

“嗯。”小猛含笑點頭。

刀子見哥哥側臥著似無困意,不由擔心道:“你睡不著,是為了明天的賽事發愁嗎?”

“愁它幹啥?我在想我們這次西部之行的計劃有沒有疏漏的地方?”

“對了哥哥,你說到這兒,倒該給我講講,要怎麽斬斷壞人的後援呢?”

“這個嘛……”

小猛側耳聽了聽門外的動靜,招手讓弟弟跟自己同榻而臥,這才輕聲道:“這裏的堡主叫鍾情,是原應對黨領袖鍾可發的獨生女兒,隻要我明天挑戰成功,就能接近她,然後設法取得她的信任,我便有了接近陸中天的機會,到時想辦法讓陸中天跟烏雨打起來,我再聯合西部軍戰隊把應對黨給滅了,也就斷了王潤澤的後援,那時他的行動隻能在狹小範圍內開展而又逃不出我的掌控,要拿住這個亂黨頭頭也就不是難事了!”

刀子低聲發笑,“明白了,你要把鍾情當成一個渡引,讓她為我們打開除惡的大門。”

小猛括了弟弟的鼻子一下,繼續分解道:“鍾可發一死,鍾情就從應對黨的總部狂歡城撤回了故居鍾家堡,這不合理!就我掌握的情況,鍾情性情剛烈、根本不可能目睹父親死於黨部內亂而不作出反應,相反地,卻甘心讓陸中天這個原本沒有應對黨黨藉的人繼任領袖。究竟是什麽讓她如此順從?在我看來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她和陸中天的關係非比尋常。鍾情今年三十六歲卻依然獨身,據我所知,她身邊也沒有相好的人,當然,也不能說陸中天就一定是她的男朋友,但兩人一定有著常人所不知的隱秘關係,才會使鍾情不去反對陸中天;第二,鍾情可能受了某種威脅,使她不得不退回這裏做個土皇帝,而且不敢對狂歡城出兵。我之所以這樣猜想,是因為鍾可發的妻子陸萍一直住在鍾家堡,丈夫一死,她卻遷居狂歡城,這其中沒鬼才怪!肯定是陸中天劫持了陸萍,才使得鍾情不敢妄動!”

刀子聽到這裏,忍不住插嘴道:“我看第二種可能性要大些!”

“兩種情況可能同時存在!”小猛分析道:“鍾家堡是應對黨原來的基地,一直都有重兵把守,黨部內亂一起,這裏更是加大了防備,如果陸中天沒有特殊身份,如何把陸萍從這裏請到狂歡城而不動用一兵一卒?因此他和鍾情的關係肯定不一般!”

“他們是親戚吧?”

“不是。我在西部有個消息靈通的朋友,決定來這之前,我已經通過他掌握了這裏的一些情況。陸中天沒做黨領袖之前,一直在王草城混幫派,跟鍾情似乎素不相識;黨部內亂一起,他又似乎和鍾情早有交情,因此這後麵一定有鮮為人知的事,所以我隻能這樣推想,可能陸中天是鍾可發派到王草城去執行特殊任務的秘密人物,黨部內亂一起,他奉命回來平亂,並繼任領袖之位,但是鍾可發為什麽不讓自己的女兒做領袖?所以我懷疑他們的內亂根本是陸中天的陰謀。陸中天對外聲稱,此次內亂是鍾可發的親從造反,因此他一直在輯拿那些人。鍾情最開始可能也深信不疑,但我認為,她現在對陸中天持另一種態度,一個劫持了自己的母親使得自己不敢妄動的人,誰會信他?”

刀子傻笑,“你講這半天,我越聽越糊塗,不能講明白點嗎?”

“笨喲!”小猛苦笑,“你心思單一,肯定難以串聯,我跟你從頭講一遍吧!”

刀子趕忙調整姿勢,俯臥著拿手托起下巴,果真要聽故事的樣子。

小猛沉歎一聲代以舒氣,喃喃道:“如果我想的沒錯,亂黨作禍是這樣開始的,當年南部競選部長之職,白氏兄弟同時入圍,哥哥白一正以一票之差落於弟弟白一義這後,他心有不甘卻難扭大局。此時正是西部應對黨強盛之期,鍾可發想做西部王,卻少於一個為他在總部應策的人,於是他利用王潤華兄弟的不和,讓王潤澤巧妙地代替了哥哥,並同時與白一正達成稱霸同盟,一旦作亂成功,白一正穩坐南部首席,他就借用南部兵力在西部稱王。為防白一正過河拆橋,他讓王潤澤操控一切作亂計謀,先命令白一正在迎霞山造兵工場,再在南大城及各部重鎮安置核彈頭,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在西部稱王作準備。可是白一正當上部長後,不甘再受鍾可發的擺布,所以秘密另立了西部王人選。此事被黑鰍獲悉,他趁機使出離間計,目的是想讓鍾可發除掉黑鰍,其實鍾可發此時的形勢也是危在旦夕,因為王潤澤跟白一正一樣,也對鍾可發起了反心,他想自己操控白一正而從中謀利,所以利用鍾白二人或明或暗的矛盾,再聯合陸中天,製造了應對黨內亂,殺死鍾可發,並授命陳思報頂替白一正,直到這時,他才真正成了亂黨的頭頭,但他並不知道自己會被派往南部任部長,否則他不會暗裏幫陳思報往上爬。後來,他擔心陳思報會查出他的身份,並象白一正那樣謀反上部,所以安排了龍苑村和療養院等等事端,讓陳思報落入法網。

如今,當年那些跟他作亂的同黨隻剩了陸中天,他非但不想幫陸中天做西部王,而且迫切需要除掉這個深知他真實身份的人。所以他派烏雨帶機械殺手加入應對黨,明著是幫陸中天發展勢力,暗裏卻想伺機奪取黨權以除後患。但是陸中天不是一盞省油的煙,他表麵上遵照王潤澤的密令往南部派了三個諜殺員,其實是往王潤澤身邊安裝監視器。總的說來,陸王二人是唇齒相依又各懷鬼胎,咱們正好借此生事,隻要把握得好,就能將他們逐一除掉!”

刀子聽得稱歎不已,“你這故事講得不錯,可我還是不明白,怎麽會有引火的人?他們無疑在踏尋一條自毀的路,照你這故事看來,人心仿若一顆火種,向善就煉心成金,向惡則焚身灰燼,是不?”

“是極了!”小猛想笑,弟弟那雙純淨的眸子卻讓他暗裏讚歎,世間真有這般無邪的生命麽?玉一般純,玉一般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