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濛濛,好似一個纏綿悱惻的情人,拖著三寸金蓮一步幾回頭地去了。

接著來了一位可愛的姑娘,綻放著燦爛的笑容,將滿腔熱情傾灑在人間的各個角落。

人們敞懷相迎,誰不愛雨後的陽光!

花夢推開病房的窗戶,好讓太陽的味道溢進來。爺爺給刀子檢查一番,照例叫上孫女查房去了。小猛端個白瓷碗,一勺又一勺喂著弟弟愛吃的八寶粥。

刀子吃著吃著就笑起來,“那天我以為活不成了,所以稀裏糊塗講了些昏話,說是遺言吧?其實我還掛著八寶粥呢,倒沒說。”

“還笑!”小猛半嗔,“我那天氣得要死,你這沒信用的家夥,說好了永不分離的,想溜啊,沒門!”

“我才不想離開你……”刀子淺笑,紅了眼圈,“我真的愛你……”

“我也愛你,”小猛雙手捧起弟弟的臉,“這世上隻有一件事會讓我失去你,隻要我活著,胸腔裏就不能沒有你這顆心。”

刀子點頭,淚水順著小猛的指縫往下淌,尋思半日方喃喃道:“假若神靈賜我永生,除非也同時讓我無情,否則沒有了你,一切都沒有意義。這是刻在無憂澗鎖關石上的一句話,那兒是師父指給我練功的地方,而且我知道,那句話是師父刻上去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我對你的愛,覺得這句話最能說出我的心聲。”

小猛想笑,弟弟竟找了這樣一句話來回應自己剛才的動情之語?但是也很貼切,隻要是真情,又有什麽兩樣?

“看來鬼師很愛他妻子,那話是說給他妻子聽的。”

“才不是呢!我犯了守規,哥哥也不舍得殺我,師母才做錯一件事,師父就下了死令,這也算愛?”

“不一定啊,也許你師父出於無奈。”

“說到無奈,我倒想起小師叔說過,師父是先開了喜房才行的大禮,小師叔還說,師父的心中另有所愛,我就糊塗了,既然不喜歡師母,何必行大禮?又不是使命之婚,沒人強逼師父呀!”

“這個嘛……”小猛頓了一下,“如果我想的沒錯,你師父行大禮的時候,你師兄已經出世了。”

“對啊!你怎麽知道?”

小猛笑得很無奈,“你不是說你師父是先開了喜房才行的大禮?”

“對啊!這又怎麽了?”

“不怎麽。”小猛哭笑不得,“你這些問題都不足以構成問題,總之我跟你說不清楚。”

“你也有說不清的問題?”刀子一臉狐疑。

小猛無奈苦笑,“不是我說不清,是你的問題不成問題。好吧,我這麽跟你說,你師父是在一種受了瞞騙的情況下開的喜房,他甚至以為是跟自己心愛的人開了喜房,直到你師母帶著你師兄在他麵前出現,他才知道當初錯了,可是木已成舟,他隻能跟你師母行大禮,但是既然恨你師母騙了他,又何必要行了大禮才殺死妻子?這我就不明白了。”

“這個我明白!”刀子一臉得色,“行了大禮,師母就成了神鬼門的從人,師父是掌師,門人但有差池,不論親疏,他都可以下死令……”

“不是那樣的!”小猛肅然打斷弟弟,“鬼師不是那樣的人,他跟你師母行大禮是責任所致,絕不是想仗著權力殺死曾經騙了自己的人,你師母的罪名不可能是欺騙吧?”

“當然不是,她是因為盜陽之罪被處死的。可是一個人的元陽怎麽會被他人盜取?這個我不明白,哥哥明白嗎?”

“明白啊!你不記得風江龍中了yin邪的貪毒嗎?他的元陽就是被盜取了呀!”

“什麽嘛?”刀子大笑,“明明不知道還說知道!風江龍是自願困入邪陣,沒人強逼盜取!”

“對,我不知道!”小猛一本正經,其實在使勁忍住笑。

刀子卻漸次黯然,“說起來,夫人也做了錯事,將軍會殺了她嗎?”

小猛啞然,見弟弟還在等答複,隻好據實相告,“夫人被動作亂,軍法判決是二十年徒刑;偷渡死犯是死刑;劫持人質,協助亂黨逃匿也是死刑;助亂逃亡中致傷人身,還是死刑。我不能對軍法處隱瞞她的任何罪狀,所以夫人死罪難逃。”

刀子兩眼發直,“你不能請將軍替她說說情嗎?”

“不能!”

“那……你親自去求啊!”

“我……”小猛語塞。

刀子扭朝一邊輕歎,“勝男姐肯定傷心死了,將軍這會子嘴硬,將來老景淒涼,夫人她們不用死該多好!我記得你說過,隻要活著就有希望,讓她們活吧,行不?”

小猛苦笑——弟弟不出題則已,一出就是大難題!但是為什麽不考慮呢?我說過要讓弟弟開心的啊,那就試試吧——風江龍和雷諾是必死無疑,夫人的事倒大有回旋的餘地,就是杜阿姨麻煩些,但也不是毫無生機,必要時,可以在烈士遺孀這個問題上多下點功夫,總之事情是辦得成的,隻是這一切都要繞開將軍,直接去跟鄭法官交涉,這倒有些冒險,其實是犯錯誤,但是不管了,隻要活著就有希望,這話應該沒錯。

小猛思量這一切時一直帶著無奈的苦笑,唯有弟弟清亮的目光能讓他稍稍安心。

刀子出院回到家裏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小猛要紙筆,“我曾說要把珍璧裏的無邪天體文譯給你,但是篇幅太長,怕你記不住,不如我寫下來,等你做完大事就可以看了。那日我身遭死劫,差點成了言而無信的人,你會看幽冥文,假若我再逢大難也沒事,反正你看得懂,我也不會失了信譽……”

“什麽話?”小猛微怒,“就算你給我這世上所有的一切,如果你要走,一樣失了信譽。我再次警告你,是嚴重警告,不許再拿什麽大難死劫來嚇我,要乖乖地、好好地,不許再出事!”

“哦。”刀子低了頭,甚至不敢去接小猛遞過來的紙筆。

小猛把紙筆往茶幾上一撩,頭也不回地進了書房。

刀子心想,哥哥曾說他們是百無禁忌的,怎麽我說到自己的死,他又忌諱得很?還凶成這樣,沒打人算好的了,不過打打也沒什麽,自從出了落月穀,再沒人管教我,他也不行主人的權力,我還真是讓他給寵壞了!

刀子一麵亂想,一麵趴在茶幾上寫起來,沒寫幾行就聽見敲門聲,竟是花姐的媽媽來了,慌得他又是招呼又是問好,茶水果盤一一奉上,言行舉止全然失措!

花母象個前來巡查的官員,繞廳一周,甚至到廚房看了一眼,回到客廳時,刀子已經把小猛從書房叫了出來。

小猛大致猜到了她的來意,“阿姨請坐,您是為花兒來的吧?”

花母不答話,拍了拍根本無塵可撣的沙發,似乎極不情願地坐了下來,“怎麽說呢?本來你也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可你怎麽也比不過白金呀!當然嘍,你的職業很光榮,但是也很危險啊!憑這一點我就不放心把花花交給你,是吧?你說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咱家花花咋辦?說白了,你連自己的安全都保障不了,怎麽保證花花的幸福?我說年輕人,做事不能衝動,沒有責任心可不行喲!我今天來就為了兩件事,你先告訴我,有沒有欺負咱家花花?老實點哦!”

小猛愣了一下,實在想不到她會來問這種事。

花母見小猛不說話,立馬緊張起來,“你欺負我家花花了?”

“沒有沒有!”刀子急得搖頭擺手,“我哥哥對花姐好得很,怎麽會欺負?”

“誰要你說?他自己不會說啊?”花母盯著小猛。

小猛忙正色道:“阿姨請放心,我和花兒沒有越軌。”

“真的?”

“嗯!”小猛重重點頭。

“這就好!”花母長長地舒一口氣,“我想也不會,咱家花花還沒傻到那地步!行了,說第二件事吧,這個周末呢,花花和白金定婚,你可聽好了,給我安安分分地別多事,有你的好處……”

“阿姨,”小猛忍不住打岔,“你們商量了定婚儀式,花兒卻不知道,這是不是不太現實?”

花母咂嘴冷笑,“年輕人說話不穩沉!我是她媽媽,你說現不現實?”

小猛竊笑,刀子轉著眼珠嘀咕,“怪了,到底誰定婚?花姐?還是她媽媽?”

“少放屁!”花母瞪著刀子隻差要打。

刀子嗬嗬笑道:“你不說清楚,怎麽怨得人奇怪?定婚必是兩廂情願,縱是父母之命也有不依的,何況這外頭不興這套?到時花姐不去,夫人豈不難堪?”

“要你管!”花母揚手作嚇唬狀,轉向小猛道:“你放心,我們會補償你的。隻要你不跟花花來往,條件隨你開,多少錢都不是問題,你該滿意了吧?”

小猛抿嘴搖頭,其實想笑得要命!

花母嘖嘖稱歎,“真是小人難纏!這樣都不滿意,那你說吧,到底要什麽?”

“嗯……”小猛作思量狀,“隻怕我要了,你們不給。”

“笑話!”花母不屑道:“哪怕你要一座金山,白家也給得起!”

“我要金山幹嗎?隻要你們別去煩花兒就行了!”

“你……”花母驟然起身,“想跟我們鬥到底嗎?白家不是好惹的!我可告訴你,到了最後你什麽也得不到!別說我沒提醒你,現在離開花花還能撈筆補償,以後人財兩空,有你好哭的!”

“阿姨!”小猛也站起身來,“你是花兒的媽媽,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說,請不要做傷害花兒的事,否則我對誰都不客氣!”

“無賴!”花母揚手要搧,見刀子橫眉瞪眼地盡露凶相,嚇得她拎起皮包奪門而逃,“你們等著!”

“等就等!”刀子氣呼呼地砸上門,回頭見哥哥愁眉深鎖,忙趨身上前,“哥別放在心裏,夫人行事荒唐,花姐是有主張的人,你該篤定些才是,何必自尋煩惱?”

“就是她行事荒唐我才煩惱!”小猛自怨道:“我現在沒時間處理自己的事,她剛才話中有話,我怕他們會使卑鄙手段。白金品行低劣,阿姨容易聽信讒言,她可能會幫著別人害了自己的女兒,我實在放心不下呀!”

刀子也不由苦悶,托腮想了半天,突然笑道:“我尋到了妙法,你聽聽行不?鈴兒的滿珠不是給了花姐嗎?那滿珠裏有一顆是綠中透紅的,花姐遭遇急難的時候可以搓揉它,我能立馬感應,不論何時何地都能周全,你說好不?”

豈止好?簡直妙不可言!

小猛興衝衝拔通花夢的電話,告知此事的同時順便煲個電話粥。

刀子見哥哥先前愁成那樣,這時樂成這樣,不由暗中歡喜——我雖笨,還是有用的嘛!要是再有本事把哥哥的煩惱全扛了,那才真正配得上洪岩給我評價:隊長的護身符、大哥的幸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