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無窮幻境中,孟衍沒覺得有多少緊張,因為這過度強烈的荒謬感,他甚至感覺不到真實與虛假的分際,即使遇上再危險的景況,他也緊張不起來。

“……這感覺真鳥,還什麽萬古殺局咧,都成主題樂園了!”

“主人您這麽說的話,那也簡單,直接把顛倒夢想扔了,難度馬上由新手村變成魔王級,如何?”

“……算了,反正都是玩,人玩遊戲,總好過被遊戲玩,如果再陷入裏頭,不曉得最後還能不能出來了……”

對於不久前那連場幻夢,孟衍確實感到畏懼,如果可以,最好這輩子都不想再碰到……

截至目前為止,到底已經闖過多少心關,孟衍自己心裏也沒底,反正這主題樂園玩到最後,舞醜甚至開始在每個過關時刻留影紀念,還拉著自己一起擺姿勢,弄得有夠歡樂。

古往今來,攻伐琉璃鏡城的闖關者,比自己能力強大的,相信有不少,可闖關闖得那麽歡天喜地,氣氛歡暢的,估計再沒有第二個了……

“不過……這種混戰還要持續多久啊?就算關關都能過,可如果關關過不盡,那我們也等於被困了啊!”

“這個……本來是挺順利的,但從剛剛開始,多了些手尾……”

“是那些冰人幹的吧?”孟衍道:“我剛剛也發現了,幻境中那股影響精神的力量,變得更強了,一直在我腦裏攪進攪出的,要不是因為顛倒夢想夠給力,現在可能已經瘋掉了……”

“隻是這種程度,還承擔得住,就是怕後頭持續惡化……但那邊操作能量的手法,越來越霸道,估計不隻是想加強幻力影響,是打算強行封鎖,趁您被封入某個幻境時,直接摧毀幻境,連帶也把您幹掉。”

“我想也是,但神魔禁地中的每一項設計,都帶有考驗的意味,九方殺機中總還留著一線生機,現在……這麽玩,不怕違規的嗎?”

孟衍提出這個質疑,卻陡然覺得身上一震,似乎又要被吸入某個幻境之中,這情況本來不值得驚訝,可這股莫名異力,似乎來自體內,這怎麽都不是正常的狀況。

“舞醜?”

“正在計算中,但……”

舞醜的聲音忽然轉為焦急,“失算了一著,影響精神的異力,能作用於您,也能影響一切有精神、靈識之物,那邊加大靈能供給後,異力影響的範圍,已經侵入內世界了。”

“什麽?”

孟衍曉得厲害,內世界一出事,自己等若後院失火,姑且不論赤檀星,但金明姬就是一個自己不能不管的人。

“加強對明姬的保護,這點我相信你做得到,明姬也不是沒有自保能力的人,隻要緩過開頭的一陣,再結合神樹、聖像,她有足夠能力張開防幕……”

“是的,但如此一來,主人您也知道,恐怕您很快就無能自保,而受異力催化的戒璽,將由內部反撲,影響您的意識,這道心關會是您的心劫,非常……”

“廢話省下,該做什麽就……”

要說話的時候,孟衍本是想說,讓舞醜先去顧金明姬和赤檀星,但話到嘴邊,忽然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平心而論,自己不是個聖人,也從沒立誌要當,那為何最近碰到事的時候,整天都在舍己為人?

這麽一想,念頭就轉過來了,明姬應該有自衛之能,至於赤檀星,這小屁孩與自己什麽關係也沒有,就算有關係,也是在幻境中的黑曆史,自己順手幫幫她還可,如果為她也犧牲,將來定給人嘲笑自己軟弱可欺……

“舞醜,把防衛的主要力量改為……”

改變主意,孟衍想以加強自身為主,可話才出口,一股強大得近乎狂暴的力量,從內世界轟然飆出,仿佛深海的八爪海怪,扯著自己的身心,瞬息間往下拉沉而去,自己的話還不及說完,就沒有機會說了。

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身後仿佛出現一個無底深洞,孟衍覺得自己在高速旋轉中被扯入,就隻看到舞醜站在洞口,一臉錯愕兼同情地望來。

“唉,主人,您果然是天生注定俠義,當不成自私壞蛋的命,我會照您的意思,優先保護明姬小姐的。”

隻是這麽說還好,但舞醜一麵說著,還一麵拿出手帕在那邊揮,這就讓孟衍怒火中燒,在被急扯下沉,漸失去身心控製時,用力對著上方比出中指。

“大王八蛋!等我回來之後,會重新找你算賬的!”

吼叫著,身心意識直墜無底深淵,不知過了多久,墜入一片汪洋之中,腐臭的血腥味襲來,看似恐怖的場景,孟衍卻已從血海標誌中,認出了自己的所在。

戒璽血海!

闖過了那麽多的幻境後,居然碰上了最切身的一個,琉璃鏡城的幻境係統,用戒璽血海來困住自己。

這回,不是單純的幻覺力量,是那股幻力,增強了內世界的戒璽之力,從內反撲,之前一直被自己壓製住的戒璽,現在得到力量,反過來要奪取身心操控權,隻要成功吞噬掉自己的神魂,戒璽就能反客為主,操控肉體。

孟衍和戒璽爭奪身心操控,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可以說是老對手了,長久以來,孟衍刻意節製,從來不給戒璽充足能量,讓戒璽沒法回到巔峰狀態,這回戒璽邪能狂暴而來,孟衍心中不無忐忑,卻還是依照過往經驗,意守玄關,封閉七竅,不給敵人可趁之機。

血海鋪天蓋地湧來,同樣的情境,卻似乎不在內世界中,孟衍試著感應聖像、世界樹,卻隻得一片空無,判斷這是一個全然獨立的空間,自己亦孤立無援。

‘無援倒是不要緊,這種時候,多個幫手多添亂,不過……有一點挺奇怪,催化心靈的力量能夠奏效,那就代表,戒璽內有神識在運作……這本來也不奇怪啦,高等的寶器都通靈,可能通靈到這種程度,好像也……’

這念頭才剛閃過,孟衍在茫茫血海中,驟然見到一個身影,似乎有什麽人,從那滔天血海的中央,緩緩現身出來。

“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