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門板上的血手印(2)

就在我四處張望想解開這個謎團的時候,身後的覃瓶兒忽然尖聲驚叫,“血……血……”我嚇得猛然轉身,看見覃瓶兒纖細的手指指著門板,定睛一瞧,發現門板上駭然出現一個汙黑的手印(由於我的眼睛分辯不出紅『色』,所以我隻模糊看見那個手印是黑『色』的),黑手印很大,五指箕張,指尖向上,指關節處汙跡斷斷續續。

我呆住了,兩眼緊緊盯著門板上那個黑手印,身子未動,腦子裏卻炸開了。

滿鳥鳥也已看見了那個巨大的手印,握著玄衣都郵珠走近門板瞧了半晌,顫抖著聲音說道:“狗日的,這裏啷格出現個血手印?”我聽滿鳥鳥也提到血手印,暗想不會錯了,這個在我眼中是黑『色』的手印恐怕真是由鮮血印成,因為我的鼻端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癡呆了許久,我顫抖著聲音問滿鳥鳥:“你……打開門時,這裏有血手印嗎?”

“沒有。”滿鳥鳥肯定地回答道,“我來推門時,看見這兩扇門板非常幹淨,當時還覺得很奇怪,難道這裏居然有人居住?當時我還特意在門板上仔細看了幾個來回,根本就沒看見有麽子血手印。而且,你看,這血好像還很新鮮,而且正在順著門板流動,所以這血手印應該就是剛才那聲異響發生時才出現的。”

滿鳥鳥的話不無道理。如此說來,這血手印確實剛出現不久。

“那……這門又是誰關上的?”

滿鳥鳥一呆,兩眼一瞪,“你問我,我問哪個?瓶兒,是不是你關的?”

覃瓶兒搖搖頭,“我進來後一直就在看這個神奇的酒壇,根本沒想到要去關門,再說,我有什麽必要去關這兩扇門呢?”

這麽說,關門這件事,排除其它未知原因,隻有花兒有最大的嫌疑了。可花兒畢竟是一條狗,它哪會想到主動去關門?再說,即使是它關的門,堂屋又不大,我們離門又不遠,為何我們沒有聽見關門的聲音?先前滿鳥鳥推門和我後來拉門,這門都不可避免地發出了吱呀聲,可見這門關得確實無比蹊蹺。

想到這裏,我越發覺得這堂屋不能多呆了,於是趕緊招呼覃瓶兒和滿鳥鳥躥向那破敗不堪、肮髒無比卻相對安全些的廂房。

廂房中倒無任何異樣,燒烤鼠肉的那個火堆尚未完全熄滅,不時爆出零散的火星,滿是灰塵的地上也無其他人的腳印,角落的老鼠糞便、牆角的蛛網、地上各種昆蟲的屍體還和先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動,一切都顯得正常不過。

幾個人各自找到先前的位置一屁股塌了下來,驚魂未定。滿鳥鳥最後一個進的屋,為了保險起見,這夥計在坐下來之前居然飛快地關了廂房門。三個人互相望著,眼神中各種成分都有,但都不開口說話,隻有牆角的鼠洞中不時傳來一陣陣吱吱聲。

聽見那吱吱聲,我突發奇想,莫非剛才那聲“啵”的悶響是這些碩鼠鬧騰出來的?莫非是它們看見我們三人一狗吃了它們的同伴,因此想出這個辦法予以報複?不過,這個想法很快被我否定了,如果這些老鼠願去堂屋門前,它們早就去了,肯定會留下相當多的糞便和印跡,事實上堂屋吞口那裏幹幹淨淨,別說老鼠糞便,就連老鼠『毛』都沒看見一根。再說,老鼠能在筆直的門板上爬那麽高嗎?能在門板上弄出那麽一個巨大的血手印嗎?除非它們成精了。

我正在遐想是不是真的有老鼠成精,耳畔隱隱傳來“啵”的一聲悶響,聲音雖小卻和先前那聲悶響一模一樣。我此時的聽覺變得極為敏銳,悶響聲剛落,我就辨別出那聲悶響正是來自堂屋的門板上。

這聲悶響顯然不是我的幻聽,因為覃瓶兒和滿鳥鳥像兩根彈簧猛地站起來,眼神似乎想穿過緊閉的廂房門,看看外麵到底是何方妖孽。不過他們最終沒有選擇輕舉妄動,而是同時把眼光投『射』到我身上,看樣子是在等我拿主意。我咬咬牙,暗罵一聲,走到廂房門前。我的手剛接近門栓,外麵的“啵”聲居然連續地響起來,悶響越來越密,轉瞬就有疾風驟雨的趨勢。

我猛吸口氣,渾身的肌肉繃緊,猛地拉開門,玄衣都郵珠雪白的光芒唰地躥了出去。潑喇喇的光影中,幾隻拳頭大的黑影無聲無息從門前閃過,我仔細一看,狗日的,這些玩意兒不是蝙蝠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奔到堂屋前,發現堂屋門已開了兩尺來寬的一條縫,再定睛一看,大約五六十隻蝙蝠飛蛾撲火般爭先恐後撞向門板上那個血手印。詭異的是,每隻蝙蝠在血手印上撞了一下之後,準備飛離堂屋時,卻在空中拐了個急彎,像被什麽東西吸住了一般,拚命掙紮不脫,不由自主撞進黑漆漆的堂屋。

我腦子一麻,想起了堂屋中間那個酒壇。本來剛才看見滿鳥鳥喝了酒若無其事,我的心已經落回肚裏,此時看見眾多動作敏捷的蝙蝠居然被吸進堂屋,我已沒有心思去看堂屋中的情形了,急轉身回到廂房。還沒跑到門口,就聽覃瓶兒尖叫起來,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嘣地一聲撞開門,看見滿鳥鳥已經倒在地上翻來滾去,口吐白沫,小小的廂房已被這夥計折騰得灰塵繚繞,十分嗆人咽喉。

覃瓶兒見我進屋,縮在一角手指地上的滿鳥鳥,“他……他怎麽啦?”

我雖然不知道蠱毒發作到底是什麽症狀,但此時此刻我已經百分百認定滿鳥鳥中了蠱毒。顧不得滿鳥鳥滿身的嘔吐物,一把撈起他放在背上,對覃瓶兒大聲喝道:“走,趕緊離開這裏!”覃瓶兒來不及細問,撿起滿鳥鳥摔在地上的玄衣都郵珠,把花兒攏在腋下大步流星跟上。

一行人急急如喪家之犬下意識向竹橋奔去!

滿鳥鳥在我背上痛苦不堪地大聲呻『吟』,雙手死命扳著我的雙肩,力氣大得我感覺自己的肩胛骨快要被他捏碎了,並且他還在我背上拚命掙紮,累得我的腳步踉踉蹌蹌,好幾次都差點歪進水裏。盡管我低著頭,我還是看見無數隻蝙蝠從身側飛過,旋風般撲向身後的茅屋,“啵啵”聲越來越急,那聲音,像一顆顆尖利的釘子釘進我的心底。

我咬著牙,盡量不去聽那奪人心魄的聲音,牢牢托著滿鳥鳥豐碩的屁股,拚命向前小跑,到最後我幾乎是半拖著滿鳥鳥一步一步向前捱。很快,自從我的眼睛隻能辨認黑白二『色』之後,第一次看見了許多有顏『色』的東西在眼前飛舞金星!

覃瓶兒見我走得吃力,一路喊著花兒奔到我身邊,按著滿鳥鳥掙紮翻動的身體,躲避著迎麵飛來的無數蝙蝠,跌跌撞撞奔向橋頭的黑『色』采蓮船。

那段短短的竹橋似乎越來越漫長。等我們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奔到竹橋盡頭,覃瓶兒的尖叫聲就在我耳畔炸雷般響起,“那條船呢?”

我拚命梗起脖子抬頭一看,橋頭空空如也,那艘黑船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兩隻巨龜也不見了!潭麵一片寧靜,活像一麵巨大的黑『色』鏡子擺在我們麵前。

我不由在心裏叫了聲苦,慌忙把滿鳥鳥放在橋上,嗵地一聲跳進水裏,向前猛跑幾步,直到水麵快淹到我脖子,我才彎腰駝背去水裏『亂』『摸』,一邊『摸』一邊喊著龜祖宗,想看看那兩隻我們救過的巨龜還在不在!折騰了好一番,我內心充滿絕望,感覺懸著的心在飛快下沉那兩隻剛剛把我們送到這裏的巨龜確確實實離開了。

而此時,我忽然聽見橋上傳來一陣歌聲,“一哭我的媽呀,不該盤冤家呀,十七十八嘛,哩哩啦,啦哩啦,走婆家呀!哩哩啦……”(盤: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