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火焰山(2)

覃瓶兒的回答雖然簡短,卻勾起了我的無限遐想,在這個了無人跡的地方,火光從何而來?當然,我內心更多的是震駭。

對麵的火光沒有任何規律,有的大有的小,一片一片雜『亂』無章,火光飄飄忽忽,並不見大的移動,完全像有人點燃了一堆堆篝火。

滿鳥鳥這廝喘息一陣,說:“……那好像是煤炭在燃燒!”

煤炭?我聞言一愣,不過轉念一想,也許那就是煤炭在燃燒,硒都的大山之下確實有豐富的煤炭資源。從那片飄忽的火光來看,似乎處在一麵絕壁之上,也許那麵絕壁就是煤炭的斷層。

“可是……”覃瓶兒遲疑著開口,“如果是煤炭的話,是誰點燃的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滿鳥鳥老氣橫秋地說,“硒都的煤炭資源特別豐富,在特別炎熱的夏天,煤炭會發生自燃。我們坐臥鋪客車回來時,路過野三關,你沒發現車窗外有一堆推的東西在燃燒嗎?”

“這個……我當時以為是誰在燒垃圾哩!”

滿鳥鳥說的是事實,他所說的現象我也見過多回。在野三關六重坡一帶,天氣悶熱的晚上,確實有煤炭發生自燃現象。

我被對麵絕壁上的白光晃得有些睜不開眼睛,隻得吩咐滿鳥鳥四處打量一下,看看有沒有稍微安全一點的落腳的地方。滿鳥鳥一幅哭腔,“我不敢看……我現在有點頭暈,可能……是餓了!”我又氣又惱,誰不餓?我也餓了。那麽大個身板,居然出現如此“拉稀擺帶”的窘態,丟不丟人啊?

我正準備叫覃瓶兒看看,猛聽背後轟隆一響,腳下一陣震顫,頭頂無數泥沙簌簌直落,腳後跟一股大力襲來,一下子就把我的右腳擠了出去,幸好緊急關頭,我單腳向左一跳,才勉強穩住身形。還沒得及反應,猛聽右手邊的滿鳥鳥狂呼一聲,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團黑影猛向下倒去……我腦子一麻,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伸手就去抓那團黑影,卻哪裏來得及?不但那黑影迅猛無比地向下墜去,我自己也站立不穩,上半身一空,雙手在空中像劃水般撲騰幾下,就直直摔了下去。覃瓶兒的驚呼聲破空而來,由近漸遠……滿鳥鳥的鬼哭狼嚎倒還在耳邊轟雷般響起,量這廝膽子再大,神經再粗壯,在這種場合栽進昏暗不明的地方,哪有不肝膽俱裂的道理?我心想,這下總算把我這百十來斤交待在這裏了。誰知這個想法還未最終定形,我的雙腳狠狠『插』進一堆軟軟的東西,身子也跟著陷了進去,轉瞬間隻剩個腦袋在外麵。我吹掉撲近麵龐的不知名粉塵,艱難扭頭去搜索滿鳥鳥,找了半天,才發現右側不遠一堆黑黑的東西正在拱動,隻依稀是個人形。

我很奇怪,這是個啥子鬼怪物?是滿鳥鳥嗎?憑印象我感覺埋住我身體的東西是類似流沙一類的東西,很細很軟!

那黑東西拱了半天才騰地冒出個腦袋,果然是滿鳥鳥。抖落滿身的黑『色』沙子,滿鳥鳥呸呸吐了半天,嘶啞著嗓子叫道:“鷹鷹……你在哪裏?”“我在這裏!這裏!”

“哪裏?哪裏?”滿鳥鳥這一通忙碌,小腿又沒入黑『色』的沙子中。當然,我並不知道周圍的沙子是不是黑『色』的,這隻是在我眼中的印象而已。

“這裏!”我歇斯底裏地喊了一嗓子,發現聲音有點沉悶,呼吸也變得十分困難,有一種溺水的感覺。

滿鳥鳥趕緊把上身伏在沙堆上,艱難扯出小腿,循著聲音爬向我,雙手四處『亂』『摸』,“到底在……哪裏?狗日的,我快出不贏氣噠……”

“這裏……”我雙腿下意識地在細軟幹燥的流沙裏『亂』彈,聲音變得越來越微弱,腦門子開始隱隱作痛,呼吸變得極度不暢起來,臉皮繃緊,意識也越來越模糊。盡管如此,我心裏還在想一個問題:這流沙雖然幾乎把我身體全埋了,但我腦袋不還在外麵嗎?怎麽出現了缺氧的症狀?而且,滿鳥鳥居然也在喊出不贏氣,狗日的,肯定不是流沙的作用,一定有其它的古怪。

鼻孔隱約聞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腦袋昏昏沉沉中,這股味道還是像一柄利箭捅向我的神經……是煤煙味!是煤煙味!

準確判斷出那種熟悉的味道,我很快就明白我和滿鳥鳥為什麽會感到呼吸困難了由於此地大量的煤炭發生自燃,產生了大量的二氧化碳(或許還有一氧化炭),二氧化碳比空氣重,這個地方看情形又比較封閉,二氧化碳肯定在接近地麵的地方堆積了厚厚一層,阻隔了氧氣。我的腦袋正好接近地麵,所以根本呼吸不到新鮮空氣,在短時間就出現缺氧症狀就不難理解了。

滿鳥鳥還在地上『亂』『摸』,動作越來越遲緩,我急得拚盡全力朝他大喊:“快站起來……想法蹦幾下……我快窒息了……”滿鳥鳥此時已經沒有邏輯思維,機械地搖搖晃晃起身,腳踩著細沙勉強把腦袋往上抻了抻。我聽見他喉嚨“嗬”長吸一聲,像死人還陽那種情形。

“嗬嗬”滿鳥鳥隻顧大口吸氣,渾然忘了我。

我在心裏求爹爹告『奶』『奶』,鳥叔鳥大爺,你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嘛也要想法來救我嘛!可惜我現在已經喊不出聲音,感覺空間越來越黑暗,幾團闖入視線的白光越來越模糊,越來越小。

就在我腦海昏昏沉沉,腦門子和太陽『穴』像鞭子抽打般疼痛的時候,一雙大手端住我的腦袋往上一拔,差點把我頸椎扯斷。我借助這股大力,雙手雙腳同時用力,像一條垂死的螞蚱往上一聳,總算把大部分身體從流沙中拔出來了。我已經憋得滿臉燥熱,在滿鳥鳥逐漸下陷的身體上一踩,借勢向上蹦了起來,“嗬嗬”長喘幾口,胸悶的感覺稍稍減弱。

這情形真他媽那個巴子窘困交加,腳下是細軟的沙子扯著我的腿,頭頂是無比珍貴的稀薄空氣,下巴以下是厚重的二氧化碳……這種局麵與身陷爛泥沼何異?

我稍稍感覺舒服點,低頭去找滿鳥鳥,發現他大半個身子已經陷入泥沙,兩手極力上伸,嘴裏“嗬嗬”聲越來越急促。格老子的,我雙手和滿鳥鳥十指相扣,往後一倒,抽出被流沙淹沒的小腿,順勢抵住他的前胸一用力,生生把滿鳥鳥拔蘿卜般拔了出來。滿鳥鳥在空中飛了一圈,咚地一聲摔在我腦後。

這一掙紮,順著腦門子的一圈劇痛仿佛一根燒紅的鐵鏈要劃開我的皮膚,久違的金『色』星星在我眼前漫天飛舞,胸悶欲嘔的感覺再次『潮』水襲來。我是手也軟腳也軟,根本就無力站起來。

我仰躺在地上,整個身子大部分再次陷入流沙中。隱約聽見頭一通希希嗦嗦『亂』響,接著頭皮一痛,感覺被人抓住頭發猛拖。我已經沒力氣掙紮,任那隻大手胡作非為。

“嗬”當我被那隻大手拉著頭發艱難上到一個稍硬的斜坡,我發出一聲天籟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