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蛇矛(1)

說是想辦法,其實我腦海早就“麻堂”了,手足無措,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采取何種手段來救滿鳥鳥。我一邊在心中狂喊鎮定鎮定,一邊在腦中仔細搜索我爺爺講的關於“陰箭”的傳聞以及中了“陰箭”該怎樣救治的方法。

“陰箭”的說法在民間曆來有之,小時候我也親眼見過我爺爺救過一個中“陰箭”的人。話說那人打獵歸來,屁股莫名其妙腫痛不已,根本不敢挨板凳,四十來歲的人趴在**像個孩子號啕大哭,淚水、汗水把枕頭都浸濕了,請了我們當地一個很有名的朗中來那時寄爺還沒闖出名堂郎中找了些草『藥』,把那人的屁股敷成了一座小山,那人也不見絲毫好轉,並且開始說胡話,全身也逐漸冷得像冰砣砣。家人急了,趕緊送到醫院。醫生忙活半天,找不出病因,無法對症下『藥』,隻好死馬當活馬醫,打了一些肌肉針,那人劇痛不但未解,反倒氣若遊絲,命懸一線。醫生隻好通知家屬安排後事,家屬無奈接受了這一現實。

在我們當地有個傳統,不能讓人死在外麵,那人的家屬見事已至此,無計可施,隻得把他拖回家中,讓他靜靜等死。

我爺爺聽說了這事兒,忙不迭趕到那人家中,一看那人的屁股,臉『色』大變,吩咐那人妻子打來一盆清水。爺爺澆了些清水在那人屁股上,然後高高揚起巴掌狠狠拍打那腫得像兩個燈籠的屁股,轉眼間那人滿屁股都是鮮紅的手指印。然而奇怪的是,隨著那手指印越來越密,那人屁股上卻突兀地顯出一塊慘白的區域。區域呈噴濺狀,就像把一個熟透的柿子狠狠砸在地上那種情形。爺爺見火候已到,吩咐那人妻子找來一雙筷子,然後捏著筷子小心翼翼靠近慘白區域的中心位置,一夾,像拔什麽東西一樣向上一提,那人像瀕死的魚被戳了下,一挺,尖嚎出聲。過了兩三分鍾,那人喘息逐漸變粗,唉喲唉喲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我當時是我爺爺十足的跟屁蟲,因此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關於“陰箭”的傳聞也是這次事件後他老人家給我講述的。我本來不太相信這事兒,可後來被我爺爺救活的那人親口證實,他上山打獵追一隻兔子追到一片荒墳中,兔子就不見了,他氣惱不已,解開褲子掏出家夥什在一座墳頭撒了泡『尿』,回來就那樣了。我當時暗暗好笑,幸好『射』的是屁股,要是『射』中那惹事的罪魁禍首,豈不是要被我爺爺一頓暴打打成蔫黃瓜?

現在回想起來,我爺爺的方法需要用到兩樣東西:清水和筷子。還需要一個動作:打。這打倒是沒問題,我風華正茂,力氣肯定不會比我爺爺當年差,關鍵這清水和筷子哪裏去找?關於拍打,我爺爺當年也有詳盡的解釋,其原理就和拍向日葵一樣,目的是讓『插』進肉裏的東西鬆動,方便拔出來。至於為什麽要用清水和筷子,也許是當年爺爺沒說,也許是我自己忘記了。

覃瓶兒聽見滿鳥鳥越來越弱的呻『吟』聲,連聲催促,“鷹鷹,想出辦法沒?再不趕緊他就危險了……陰箭到底是什麽東西?”我來不及回答,『摸』『摸』滿鳥鳥背心,發現那裏果然已冷得不行,而且已經像馬拱背般腫起來了,肉膩膩像凍得不徹底的豬肉。

正在思索用什麽東西來代替清水和筷子,花兒忽然震耳欲聾吠叫起來,邊叫邊退,聲音裏滿是威脅、震駭的成份。我驚恐地一回頭,瞥見通道來的方向影影綽綽,似乎有幾個人正在追趕過來,手裏都拿著一些粗製濫造的武器,其中就有竹篾做的彎弓。

那幾個人轉眼間就來到跟前,停在花兒前方靜靜站著不動了。我雖然能較為清晰地分辨出幾個人影,卻絲毫看不出他們臉上的表情。也許是被花兒令人心驚膽寒的咆哮嗚咽聲震住,那幾個人雖相互推推搡搡,倒也不敢貿然擁上前來。

我的眼睛仍隻能看見黑白二『色』,但那幾個人身影和手中的武器都非常模糊,輪廓邊緣有很虛幻的『毛』邊,與我抹花兒眼淚之前看景物一模一樣。而且那些人似乎膀大腰圓,動作卻又十分輕盈,在狹小的通道內飄來『蕩』去,很飄渺,很詭異。

“你們……是……什麽人?”我把覃瓶兒和趴在地上的滿鳥鳥緊緊護在身後,立在花兒屁股後邊,深吸一口氣,麻著膽子問道。

那幾個人仍靜靜站著不動,無人應聲,臉上仍看不出任何表情,握在手中的各類武器卻緩緩揚了起來。

“鷹鷹……你……你在跟誰說話?”覃瓶兒細若蚊蠅的聲音在我耳邊顫顫地響起。

我左手捏著繡花鞋,右手反過去悄悄捏了下覃瓶兒的手,示意她不要出聲。這短短幾秒鍾,我腦子裏卻早已是人們常說的“心念電轉”。看這情形,這幾個人的到來絕不是抱著友好的態度,絕不是過來和我們寒暄打招呼的。當前,最要緊的是想辦法脫身,其它事以後再說。

覃瓶兒緊張得屏聲靜氣,趴在我肩膀上,身子抖個不停。盡管這妹娃兒近段時間膽『色』增大許多,乍一聽我問出那句話,還是衝擊了她的心靈底線。身後的滿鳥鳥已沒有聲音,不知死活。

我心中更加焦燥。早在覃瓶兒問我在跟誰說話時,我就已知道那幾個人絕不是活生生的人,肯定就是傳聞中的“半傀”。但是,他們是從何處冒出來的?覃瓶兒在安樂洞中能看見那詭異的白胡子老漢,為什麽對這幾個人視若不見呢?轉念一想,哦,當初在安樂洞光線遠比這裏充足,手電火把一應俱全,不象現在這支手電與一根火柴頭差不多。我能在如此黑暗的地方看見那幾個“人”,花兒的眼淚功不可沒。

眼見那幾個“人”手中的武器對準了我們,我一腦門子冷汗。對抗非常規的人,就得非常規的武器,而在我的印象中,對付這種局麵最強有力的武器莫過於“搖褲兒”了,可是我的“搖褲兒”已在懸樓那裏丟失,此時正掛著“空襠”。若用覃瓶兒的,一是不能保證她肯給,二是不能保證它有效。按寄爺的說法,隻有男人的“搖褲兒”才有這個功能。剩下的就隻有滿鳥鳥的了。問題是,滿鳥鳥此時背心和後腦都『插』著一支箭,不能隨意翻動,況且我也騰不出手來去扯他的“搖褲兒”,如果讓覃瓶兒實施這一計劃,估計打死她她也不幹,而且我也舍不得讓她與滿鳥鳥有零距離接觸。

當然上麵的想法也是在瞬間就完成。那幾個“人”並沒給我過多思考對策的機會,箭弦無聲震顫,一支支帶著虛影的箭支猛烈向我們『射』來。覃瓶兒看不見,所以並無所覺,而我幸虧有顆強大的心髒,明知無數箭支『射』中我的身體,殘存的意念告訴我,我對那些虛幻的箭支有超強的免疫力,不怕不怕。而身後趴在地上的滿鳥鳥就沒那麽幸運,虛弱的“唉喲”聲不斷提醒我:這背時的夥計可能已經變成了刺蝟!

我已急得六神無主,下意識揮動手中的繡花鞋,想去拍掉那迎麵飛來的箭支。沒想到這一招居然很有成效,那幾個“人”居然停止『射』擊,滿鳥鳥的唉喲聲由一條直線變得斷斷續續,就像一部電視劇被萬惡的廣告斬斷變得不連貫起來。

我恍然大悟,憑我的本事,加上花兒的牙齒,是萬萬不能對這些“人”構成任何威脅的,他們之所以不敢圍近我身邊,肯定是我身上有他們害怕或敬畏的東西。現在我知道了,這東西正是那隻繡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