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花廳內,擺著數桌茶宴,幾名侍女正在往精致的小青瓷碗中斟茶,清茶的幽香徐徐縈繞在四周。但此刻幾乎無人細細品位香茶,他們的目光緊緊盯著——

一具屍體,一具僵冷的屍體就這樣擺放在木板上,麵部模糊不清,腐爛得相當嚴重。

“從衣著上看,的確是伊老先生。自上次家母入葬後的當晚起便沒有老先生的消息,恐怕也有數十天了,沒想到他竟然被人害了。可惜遺體腐爛嚴重,一時無法確認他真正的死因。”

肖揚沉吟道:“以老先生的武功修為,又能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眾人麵色各異,唏噓不止。

“來人,將先生的遺體帶下去,好好安葬!”

屍體散發出的熏人惡臭讓上官索皺了皺眉,他揚了揚手,兩個家丁正要上來將屍體抬走,忽聽一人叫道:“慢著,你們看他手上的是什麽?”

一經提醒,有人湊前,捂著鼻子從屍體身上取出一枚玉佩,交到上官索手上。

擦去血跡和汙泥,這是一枚精致的雕龍玉佩,做工細致,玉光流離。上官索放在手心打量了少許,不見異樣,正困惑時,無意間看到反麵刻著的幾個字,神色陡變。

“怎麽了,堂主可見出什麽名堂?”底下有人好奇地問。

上官索不動聲色地將玉佩送到龍傲麵前,問道:“請龍兄認一認,此物可是龍兄所有?”

此話一出,四下皆驚。

龍傲接過來一看,點頭道:“的確是龍某之物,前些天還在奇怪會落在哪裏,結果……”他忽然神色一變,望著不時射來的異樣目光,忙道,“伊老先生的死與我無關。”

上官索沉吟道:“單憑這一枚玉佩,還下不了定論。凶手的動機是什麽?這是一個問題。伊老先生生性淡泊,隻好閑雲野鶴的生活,對江湖事不太過問,照理不會有什麽仇家。即使有,一般的人也不是他的對手。”

“莫非是熟人趁他不備加害於他?”有人大膽猜測。

“極有可能。”上官索道。

慕容世風輕笑一聲道:“這麽說,在座的各位都脫不了幹係了。當日參加完老夫人葬禮後的當晚,大多都連夜趕回去了,留在龍心堂的客人自然沒有嫌疑,那麽剩下的就隻是沒有留下來,又沒有回家的人了。”

肖揚心中一動,不由多看了慕容世風一眼。

眾人開始紛紛為自己解釋、開脫,提供自己不在場的證據。

“伊先生的遺體是在離龍心堂幾十裏外的草坡發現的,估計從這裏出發,得走一個多時辰。從方向上看,是通向伊老先生的住處水閣。草地上踏過的腳印很淩亂,好像不止兩人。”上官索神色凝重地道。

“這麽說,是多人聯手對付伊老先生?”肖揚道,“還是有備而來。”

慕容世風冷笑一聲,望著手執玉佩的龍傲,問道:“龍莊主似乎對玉佩懷有一種深切的感情,看來這玉佩後麵還有一段故事吧?”

龍傲冷哼了一聲,卻沒有反駁。

肖揚不禁有些奇怪,聯想起當夜在慕容山莊的情景,他第一個懷疑的其實是慕容世風。但現在龍傲這種有口難開的表情又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上官索環視了一下四周,望著各人不同的表情,道:“為早日找出凶手,以慰伊老先生在天之靈,還是委屈大家在龍心堂多住幾天,且將各自當晚的去向說清楚。如果有人證明更好。”

慕容世風第一個開口道:“在下當晚便回了慕容山莊,有犬子,管家李誠等可以作證。”他將目光投向肖揚,帶著某些深意,“肖少俠也可以作證。”

肖揚遲疑了片刻,微微頷首。

龍傲神色有些蒼白,他頓了頓道:“龍某當日因為路途遙遠,又錯過了投宿客棧,便在……野外過了一夜。”

上官索道:“可有證人?”

龍傲想了想,搖頭道:“沒有。”

上官索眉頭微微一皺,遲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隻好委屈龍兄了。這裏,龍兄的嫌疑最大,所以……”

龍傲點了點頭,道:“明人不做暗事,我不怕被懷疑,要怎樣堂主盡管吩咐,龍某不會拒絕。”

“如此甚好。”上官索道,“這些天隻能委屈龍兄……”

龍傲輕笑一聲,從身側摘了長劍放在案上,冷冷地掃視了一眼慕容世風,坦然地隨兩名侍衛離去。

眾人呆呆地望著龍傲的身影,一時無語。

慕容世風對著肖揚神秘地一笑,似乎對他剛才的表現非常滿意。

肖揚卻不禁打了個寒戰,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肖揚滿懷心事地走在花圃間的羊腸小徑,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剛才的情形,又憶起慕容世風那一臉高深莫測的微笑。

看龍傲泰然自若的神情,此事應該與他無關,可是他似乎又有什麽難言之隱,難道他有什麽把柄在慕容世風手上?

慕容世風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似乎不隻是針對龍傲,如果他是凶手,他殺死伊老先生的目的是什麽?何以一個凶手還能保持這份鎮定與自信?

在草坡上不止兩個人的足跡?假設凶手隻是一個人,那麽除了伊老先生和殺他的凶手外,還有躲在暗處的第三者,甚至第四者,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肖揚這般胡思亂想間,忽然聽見一陣爭吵聲在大門外響起。

“讓我進去,你們憑什麽抓我爹?”兵器撞擊聲和悶哼聲過後,一條灰色矯健的身影衝了進來。

“龍星晨?”肖揚一怔,暗忖不好,以他橫衝直撞、不計後果的性格不知會鬧出什麽事來,忙上前將他攔下。

“大哥?”龍星晨意外地喊了一聲,“我找我爹……”

“跟我來。”肖揚將他拉到一邊隱蔽的樹叢下,神色嚴肅地問道,“你怎麽知道這個消息的?誰告訴你的?”

龍星晨道:“有人飛鴿傳書給我,讓我盡快趕到龍心堂,真巧我就在來這裏的路上,一聽說我爹無緣無故被軟禁了,我就來……”

看來有人想利用龍星晨把事情鬧大。這是障眼法!

肖揚在心裏冷笑了一聲,此人如此心急,是怕事情瞞不下去,隻好再采取行動。隻要他沉不住氣,亂了陣腳,就必定有蛛絲馬跡可尋。

“傳信的紙條還在嗎?”肖揚道,“給我。”

龍星晨忙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遞給肖揚,見他隻盯著紙條看久久不作聲,忍不住道:“我要去救我爹出來!”

“慢著!”肖揚喝道,“你不能去,沉住氣,你爹隻是暫時被軟禁,不會有生命危險。”

“他們憑什麽抓我爹!”龍星晨恨恨地道,“根本不把我們傲雲山莊放在眼裏!這口氣,我咽不下!”

他轉身欲走,肖揚伸手將他攔下:“回來!你這樣隻能把事情越弄越糟!是你爹自願受禁的,他隻要與此事無關,就會沒事。你好好想一想,在上官老夫人入葬的當晚,你父親在哪裏?”

龍星晨想了想道:“當晚,他讓我先回家,說自己還有些事情要做。”

肖揚眉頭一蹙:“你知道他去了哪裏?做什麽事情?”

龍星晨搖頭:“我哪敢問,差不多每年這個時候他就神神秘秘,我也習慣了。”

肖揚心中一動,自言自語:“每年這個時候?也就是說,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去做一件事?”

龍星晨點了點頭:“是吧,反正他都不讓我知道。”

肖揚含笑著拍了拍龍星晨的肩膀,道:“當問起的時候,你就說當晚你和你父親在一起。”

“那不是撒謊騙人嗎?”龍星晨奇怪的問道。

“照我說的做,我能幫你父親洗脫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