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冷聲道:“是不是真死了,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喬雲道:“你的意思他還活著?”

老嫗輕歎一聲:“不然我在天玄城地牢的這些日子就白呆了!”

喬雲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忽輕笑一聲道:“現在我才算真正見識了上官老夫人的情懷!‘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喬雲佩服!”

“小子!”老嫗忽冷笑一聲,“你這是在套我的話!”

喬雲剛才的痛苦表情一下子無影無蹤,淡笑著道:“我們彼此都說了秘密,誰也不吃虧。謝謝老夫人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東西。”

老嫗凝視著他,緩緩地道:“你戲演的還真逼真!”

喬雲輕笑:“我並沒有演戲,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這才叫人害怕!”

老嫗望著他良久,歎息道:“這回我真的吃不準你了。看年紀你不過十七八歲,城府到是不淺!”

“老夫人錯了。”喬雲輕笑,“我並沒事先想好目的,就像我開始並不知道您老還活著,就關在天玄城地牢。我也不知道,我外公究竟有沒有死。一切隻是順著一個模糊的意識很自然地發展下去了,我並沒有刻意去挖掘什麽。”

老嫗怔怔地望著他,良久道:“那麽你怎麽打算你的未來,成為天玄城的主人?”

喬雲搖頭:“不知道,我把握不了我的未來。”

老嫗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光。

喬雲忽站起身,道:“我該走了,他們就趕來了。”

“誰?”老嫗一怔,問道。

正說間,外麵響起一陣模糊低沉的說話聲,和著淩亂的腳步聲。

老嫗微怔,喃喃道:“索兒”

喬雲正要走,老嫗卻突然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拽住他的手腕,沉聲道:“別動!”

老嫗將目光冷冷地移到喬雲的臉上,道:“為了武林安危,老太婆我隻能以怨報德了!”

喬雲一怔,正待掙脫,四五個身影忽闖了進來。

站在最前麵的一人驚詫地叫了一聲:“娘!”

老嫗微微頷首。

喬雲冷眼望著上官索,慕容世風,龍傲,慕容傑四人,感覺在老嫗手中扣著的手腕越來越緊,有些發麻。

上官索眼睛裏有些潤濕,他緩緩跨前了一步,悲傷地喊了一聲:“娘!”

慕容父子與龍傲怔怔地望著,仿佛有些不信眼前的情景。

喬雲忽左手擺在胸前,青色火焰又起!

“小心!”老嫗警覺地喊。

上官索等忙閃身退在一旁,火焰撞擊在斷壁殘垣上,轟聲飛炸開來。

喬雲趁著老嫗鬆弛之際,脫身而去。

“站住!”龍傲與慕容父子三人緊追而去。

上官索上前扶住老嫗,抱著她瘦骨嶙峋的身軀,悲從心來。

“娘,兒子不孝啊!”上官索眼中閃動著淚光。

“整整十七個月,索兒,我沒想到還能活著見到你”老嫗苦笑一聲,“當初這是你我娘倆之間的約定,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現在我還是活著出來了。”

上官索歎息一聲:“娘,你一個人受難,做兒子的在龍心堂寢食難安。我都不知道付出這樣的代價到底值不值?”

“值!”老嫗目光一冷,執著地道,“當然值!”

“先別說了,馬車就在外麵,我們回家去。”

上官索抱起老嫗幹瘦的身體,出了木屋,外麵陽光明媚,鳥語花香,草木蔥綠,一派生機。

老嫗感慨地道:“還能見到這些,我死也值了。”

上官索將她抱上馬車,裏麵早準備了柔軟的褥子墊著,老嫗躺在上麵,微微呻吟了一聲。

“娘,你怎麽樣了?”上官索在一旁關切地問。

老嫗輕輕歎息:“回家吧,我想家了,想依羅小丫頭了。”

上官索微怔,忙笑道:“好,好,我們回家。”他忙出去駕車。

老嫗安靜地躺著,仰臉閉了一下眼睛,展開右手掌,掌心赤紅一片。她歎一聲,忽開口喊道:“索兒”

“娘!”上官索急忙掀起簾子進來,“怎麽娘!”他神色一變,忙上前扶住她,聲音開始顫抖著,“娘”

老嫗猛地噴出一口血水,麵色慘白,喘息急促:“我知道我還是逃不出老魔的手掌,我我早該猜到的他們在我每天的食物裏加了少量毒藥”

“娘!”上官索哀哀地叫了一聲。

“你聽我說,在天玄城……我一直找機會打聽天玄劍的下落。”老嫗緩過一口氣,繼續道,“可惜都沒找到……隻有毀掉它,江湖才能真正的平靜下來。”

“怎麽毀掉它?”上官索驚問。

老嫗用微顫的手從袖間摸出一方折疊的手巾,手巾顏色暗淡模糊,隱隱可見血色的字跡。老嫗苦笑一聲:“這是……我這些日子以來的心血……也是萬般無奈……”

“是。”上官索緊緊捏著手巾,微微顫抖。

“天玄城死灰複燃了殺殺了”老嫗說到這裏,目光一冷,道,“盡早殺了喬雲!”

“是。”上官索點了點頭。

老嫗的目光一黯,她輕歎一聲:“他本心不壞,可惜……”她忽又改了神色,拽住上官索的手,堅定地道:“殺了……他……”她闔上了眼睛,身體歪向一旁。

“娘!”上官索悲喊一聲,淚流滿麵。

喬雲一口氣跑出數十裏,回頭,龍傲等人還在緊追不舍。他跑入了喧鬧的集市,很快融入人流之中。

慕容傑東張西望,叫道:“奇了,那小子溜哪去了?”

龍傲道:“他到聰明,鑽人多的地方!”

慕容世風冷笑一聲:“就算他能上天遁地,照樣把他揪出來。前麵有個客棧,我們先去歇歇腳如何?”

龍傲點頭:“也好。”

三人一起進了一家客棧。

喬雲望著他們進去的身影,輕笑一聲,正待離開,忽覺身後晃過一陣輕風,警覺地回頭,肖揚正站在身後。

離恨天。

喬雲和肖揚對坐而飲,桌上已七七八八地列了不少空酒瓶。肖揚微飲,喬雲狂飲。

肖揚凝視著暢飲中的喬雲,道:“還是少喝一些,酒這東西容易傷身。”

喬雲意外地仰頭,輕笑:“你這是關心我?”

肖揚苦笑一聲:“這麽多年來,我承認,我還是無法麵對你。但爹在臨終前,還讓我照顧你。可惜我一直都沒能找到你”

“夠了!”喬雲狠狠地將酒杯摔在地上,冷冷地道,“肖揚,你聽著,我不稀罕,不稀罕!”

喬雲冷笑一聲:“說的好聽,你真的找過我嗎,有嗎?別再騙自己了,肖揚,你真的放得下父仇嗎?你放得下肖亦龍在外麵還有一個私生子的事實嗎?你放得下所謂的正義嗎?”

肖揚怔怔地望著他,緩緩道:“我明白”

“你不明白!”喬雲吼道,“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他淒楚地一笑,“你是肖家的正出,而我不過是肖亦龍跟外麵的女人媾和生下的小雜種!”

一記清冷的耳光回蕩在四周,一下子,所有的聲息都落定下來。

肖揚沉聲道:“你在侮辱爹,侮辱你娘,也在侮辱你自己!”

喬雲惻然地轉身,淒然一笑:“肖大俠,你是大俠,受人敬仰,而我不過隻是一個街頭混混。他我是夜貓子的兒子,他叫我小雜種。的確,出生即被拋棄,我或許連畜生都不是,我什麽都不是!很可惜,我沒能受到肖亦龍的家訓,沒能讓他對我灌注一大堆所謂的仁義道德。或許,我該慶幸我沒能成為他的兒子,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體驗得更深刻!”

肖揚在心底無奈地喃喃:這到底是誰的錯?

肖揚凝視著他,良久,緩緩地,低沉地道:“喬雲,我就算求你,離開天玄城,我帶你走”

喬雲輕笑一聲:“帶我走?你不怕我辱沒了肖亦龍的威名,辱沒了你肖大俠的威名?”

“喬雲!”肖揚沉聲道,“你”

“晚了,晚了整整十年。喬雲淒楚地望著他,如果十年前,你能帶我走,我就不會是現在的我!十年前,我同樣苦苦求過你,可是你還是走了。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一切都已經注定。”

“現在並不晚,隻要你肯回頭。”

“回頭?”喬雲冷笑,“我已經犯下滔天大罪,罪不可赦了嗎?因為你,肖揚,你總是一副悲天憫人,救世主的模樣!你總是俯視著看我的卑微!你捫心自問,你是真心想認我這個弟弟?不是,你不是!你隻是出於所謂的道義,道義!你隻是在感化一個瀕臨罪惡邊緣的人!”

肖揚默然無聲。

喬雲淒然地一笑,又抓過一壺酒,開始狂飲。酒水,抑或是淚水,順著他的唇角,緩緩落下。

肖揚怔怔地望著他,欲言又止。

喬雲重重地將酒壺摔在地上,轉身欲走。

“等一下!”肖揚忙道,“龍傲他們還在附近。”喬雲輕笑一聲:“多謝肖大俠的提醒!”轉身,離開,闖入茫茫暮色之中。

肖揚呆呆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臉上浮現出一絲淒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