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一齊轉向這個白衣少年,神色驚愕。白色長衫襯托著他修長的身軀,看似單薄,漠然的眼眸裏透著無比詭異的氣息。

喬雲與肖揚四目相對,默然無聲,無盡的愁緒、記憶浮上各自的心頭。喬雲在肖揚冷俊的目光中尋找到了某些優越感,他的心一沉,刹那間改變了最初的念頭。隻朝黑衣女子點了點頭,邪冷地笑道:“做得好,妖妖!”

他看到肖揚的神情發生明顯的變化時,心地有一種報複得逞後的快感。他像一個搞惡作劇的孩子,等待著別人的驚慌失措。

“你就是他們口中的少主?”肖揚以深沉的目光盯著他,尋找著某些記憶。

——哥哥,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哥哥……

喬雲與他冷冷地對視,唇間浮現一個幽冷的笑容:“可惜我成不了像肖大俠一樣出色的人,真是諷刺!”

——哥哥,哥哥

“天玄城打算卷土重來?”肖揚輕笑。

喬雲偏過臉,冷笑一聲:“肖大俠,出劍吧!”

“別跟他們廢話!”此刻慕容父子從外麵回來,已朝黑衣女子等人撲去,上官索,龍傲父子,堂上其餘的江湖俠客,紛紛出手,一場戰爭倉促地開始了。大堂裏血腥頓起,劍光紛亂。

肖揚和喬雲站在正中間,保持著原先的姿勢,相互凝視。

刹那間,肖揚長劍出鞘,銀光閃爍。喬雲左手背後,右手掌間一團青色的火焰詭異地跳動著。兩人冷冷地對視。

銀色的劍光與青色的火焰撞擊的瞬間,光芒耀眼,旁人忍不住用手去擋。

——哥哥,哥哥

肖揚的身形飄然後退了幾步,火焰從他身旁擦過,麵頰生痛,一縷發絲清幽地飄落。

喬雲依然立在原地,渾然不動。血,一滴一滴地從他唇角落下。他仰臉望肖揚時,詭譎的笑意在他臉上綻開。

——哥哥,哥哥小男孩的身影已漸漸遠去,留下一片缺失的空芒,在記憶裏久久地縈繞

上官索,龍傲,慕容世風三人的威名絕非虛傳,在與敵方交手時,表現地遊刃有餘。其餘各路豪傑亦是身懷絕技。妖妖和青龍四兄弟盡管厲害,卻難以一敵眾。

這一場似乎是勝負已定。

老嫗目光一冷,忽一把抓住上官依羅,大聲道:“都給我住手!”上官依羅來不及驚叫,已被她掐住了咽喉。

眾人皆驚,上官索驚詫地道:“娘,你”

“誰是你娘?”老嫗冷笑一聲,撕下人皮麵具,露出一張年輕、冷豔的臉。

“你,你,你”上官索驚得說不出話來。

碧落笑道:“你們這些笨蛋,被老娘我耍得團團轉!”

上官索神色一變,怒吼道:“妖女!”持劍刺去的同時,突然平地響雷,一陣煙霧過後,天玄城的人攜了上官依羅都不知去向。

“依羅!”上官索拔步欲追,肖揚忙道,“還請堂主留下主持大局,肖揚保證將上官姑娘毫發無傷地帶回來!”

上官索凝視著他,良久,點了點頭。肖揚轉身飛速離開。

龍傲環視了一下周圍,竟不見龍星晨,心中一驚。

慕容父子卻在心底暗暗慶幸。

上官索掃視著大堂一片狼藉,神色蒼白,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真是對不住大家,沒想到家母的壽宴竟會成為天玄城的一場陰謀,陷入如此難堪的境地”上官索說這番話時,已是淚流滿麵。他料老母已遭不測,悲從心來。

其餘人不由一陣唏噓,感歎萬分。

龍星晨一路追著黑衣女子妖妖,直至趕出數十裏外。妖妖猛一個轉身,長劍冷冷地指向他:“別跟著我,不然就殺了你!”

龍星晨輕輕一笑:“誰殺誰還不一定。妖女,我一定會把你抓回龍心堂!”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妖妖冷笑,“你不是我的對手,想抓我,還是讓你老子親自來吧。”

“我一人足夠了!”龍星晨長劍一揮,銀光疾閃中,劍芒暴綻。妖妖揮劍的刹那,忽神色一變,吐出一口血水,身形有些搖晃。

龍星晨一怔,道:“你受了傷?”

妖妖冷笑:“你的機會來了。”

龍星晨回想在龍心堂的那一幕打鬥,遲疑了一下:“你果真受了傷?”

妖妖冷冷一笑:“就算我受了傷,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

龍星晨收回了劍,道:“趁人之危,不是大丈夫所為,但你欠我一戰,我還是會討回的!”轉身離開的同時,忽聽妖妖在背後喊道:“等一下!”

龍星晨毫無戒心地回頭,迎麵撲來一陣迷粉,他在驚詫之下,來不及屏息,已吸入了少許。立刻隻覺頭暈目眩,眼前一片迷茫,倒在地上。

妖妖冷冷地俯視著他:“小弟弟,你的江湖閱曆真是淺啊,你爹怎麽把你教得如此單純?”她用劍尖在龍星晨俊美的臉龐上輕輕滑動,下滑至他咽喉,忽頓了頓,臉上緩緩出現一抹輕笑,“真是個傻瓜。”

笑容陡然僵冷在唇邊,她忽在內心為自己這莫名的仁慈感到一種恐懼,從未有的恐懼。長劍輕柔地入鞘,她瞥了一眼仿佛沉睡的他,翩然離去。

天玄城。

幽暗的室內,清瘦的老者微閉著眼,替坐在椅子上的喬雲把脈,良久,放下他的手,道:“不礙事了,看來肖揚還是手下留了情。”

喬雲輕笑一聲,目光淡漠地落在一旁茶幾的紫玉鼎上。

老者凝視著他,緩緩道:“烈火咒是不可能失手的,也就是說,你們誰都沒有用全力”

“是否令你很失望?”喬雲伸手拿過那尊紫玉鼎,放在手裏把玩,“那可是你精心設的局啊。費盡心思,就為了斷我後路,為了讓我跟肖揚,跟天下人為敵,甚至不惜動用碧落這張王牌。借我向他們開戰,宣告天玄城卷土重來。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安排,甚至讓上官依羅出現在我麵前,讓她愛上肖揚,不過就為了我和肖揚的敵對。現在你如願以償,一切都在你的控製下拉開了序幕,接下來,你就可以冷眼旁觀,看這出好戲了。“

老者冷冷一笑:“分析得很精彩,不愧是天玄城未來的希望。”

“我不是希望,我是災難,”喬雲自嘲地笑,“我是所有人的災難!”

老者道:“肖揚的確是你目前最大的對手,但不是唯一對手,你應該學會超越一個個障礙,才能變得更強”

嫻靜如水的念奴遞上茶水,喬雲放下紫玉鼎,茶杯悄然無聲地飛落入手中,一股悠遠的茶香彌漫在空中。喬雲愜意地呷了一口,開口讚道:“念奴,你沏的茶越來越香了。”

念奴露出一個溫宛的笑容。

老者不滿於他的這種懈怠,卻將此遷怒於念奴,揚手打了她一記耳光,怒聲道:“滾出去,誰讓你在這裏的?”

喬雲神色一變。

念奴含著委屈的淚光,曲身行禮告退。

“不要走!”喬雲起身拉住她羊脂玉般柔若無骨的玉手,他輕輕用手替她拭去淚珠,道,“隻要有我在,就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老者冷笑一聲:“她不過是一個婢女,有什麽值得你憐惜的?”

喬雲悠然一笑:“如果我娶她為妻,那她不是天玄城未來的女主人?”

“你說什麽,你要娶念奴?”老者失聲問。

念奴也一臉驚愕地望著喬雲。

“是,我要娶念奴!”喬雲輕笑道,“沒有人比她更善良,更適合做妻子。”

“你是故意跟我作對嗎?”老者幽冷地笑。

喬雲笑道:“一直以來都是你替我安排一切,不管我是否願意。現在我隻想以天玄城少主人的身份替自己決定一些事。”念奴透過他迷蒙深邃而籠罩淡淡憂傷的雙眼,看到了他內心的淒楚。

老者冷眼瞥著念奴,問道:“你怎麽說?”

念奴緩緩跪在喬雲麵前,溫柔似水的雙眸裏含著淚光:“念奴願意一生伺候在少主身旁,但請少主收回剛才的話。”

老者不無得意地看著喬雲:“她自己不願意,你又能如何?”

喬雲伸手將她扶起,含著淡淡哀傷道:“你也不願陪在我身邊嗎?我以為我以為隻有你不會離棄我。”

念奴垂下螓首,默然無聲。

喬雲淒然一笑,轉過身,喃喃地道:“我是否不該再奢望了?我不過是這個世界多餘的人,還有什麽可奢求的?”

念奴不忍他的失望,隻默默地道:“我隻是不願意看到你將來為自己一時衝動作下的決定而左右為難,你的心裏能放下那個女子嗎?她是你選擇忍受屍毒活下來的唯一理由。這樣的情,能忘嗎,能嗎?”她望著喬雲長發下那消瘦的臉龐,和含著無限憂傷的目光,心中一片淒迷。

朱雀,玄武忽走進來,對老者道:“尊者,肖揚已進城了。”

老者輕輕一笑:“放出誘餌了嗎?”

“已經照尊者的吩咐辦了,估計下一步肖揚就會落入陷阱。”

“很好,繼續看著肖揚的舉動,隨時過來稟報。”

“是!”朱雀,玄武領命離開。

喬雲疑惑地望著老者:“什麽誘餌?”

“當然是上官依羅了,肖揚明知道是陷阱還是想搏一搏,我佩服他的勇氣。”

喬雲怔了怔:“你打算怎麽處置肖揚和上官依羅,你會殺了他們?”

老者笑道:“當然不會!”他陰陰地一笑,“我留給你處置,相信這次你不會再讓我失望了吧?”

喬雲呆了呆,一時沉默。

老者冷笑著拂袖而去。

喬雲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麵色蒼白。失手將那尊紫玉鼎打翻,落了一地碎屑。

念奴一怔,上前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喬雲的心底一時一片冰涼,仿佛沉到了很深很深的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