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萬籟寂靜。客棧瓦頂忽傳出嚓嚓聲響。其聲雖微,和衣而躺的肖揚卻已察覺,劍眉一蹙。他輕笑一聲,翻身下床,抓了劍,隨即推開窗戶,瞥見一條敏捷的黑影一晃而過,消失在夜幕之中。

月淡星疏,夜色清冷。肖揚跟著黑影尾隨疾追!

前麵的身影淩空一個起落,撲入一堆茂密的灌木叢。肖揚少時即趕到,一把扒開灌木,裏麵卻空無一人。

肖揚一驚,略一思索,忙反身趕回客棧。

肖揚一手叩響上官索的客房門,久久地不見回應,心中一怔,忙推門而入。陡然看到眼前的一幅情景,大吃一驚,即而臉紅心跳,忙低頭退了出來。

肖揚看到黑暗中一男一女正摟抱在一起,異常親熱。男的竟然就是上官索!大驚之下,忙退身出了房間。

肖揚稍稍回神,正暗忖著上官索身為一堂之主卻行事如此隨便時,忽聽得一聲勞駕,兩名勞工模樣的漢子正抬著一個墨漆的大木箱子從走廊另一頭過來。

那兩漢子低著頭,神情有些怪異,行色匆匆。

肖揚讓開身,目視著他們抬著木箱子離開。

肖揚回到自己的房間,聽著隔壁間不堪入耳的調笑聲聲傳來,不由暗歎一聲。

翌晨,肖揚與上官索在樓梯口相遇,肖揚暗暗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不見異常,心中疑惑,卻聽上官索問道:“依羅起來了沒?我們好早點趕路。”

肖揚正要開口,忽然聞到一陣幽香飄來,抬頭看到一絕色女子正含媚地款款走來。她與上官索眼神相觸時,嬌顏立即飛起紅暈,嫵媚動人。

肖揚無意去猜測他們的關係,心裏還是對上官索生了些失望的情緒,臉上表情卻很平淡。

用早餐的時候,上官依羅幾次對著上官索欲言又止,悶頭用餐。

肖揚知道她想與父親講和,又不肯主動。當下便在言語間處處替他們父女尋找著機會,誰知上官索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毫不領情。

肖揚正納悶時,上官依羅忽放下筷子,有些賭氣地道:“我不舒服,先回房了。”

上官索隻靜靜喝酒,沒有搭理。

上官依羅很不開心,噘著嘴走了。

上官索放下酒杯,正要起身,肖揚伸手一擋,低聲道:“堂主,肖揚有話要說。”

上官索淡漠地道:“什麽事?”

肖揚困惑地望著他深沉的臉,道:“堂主心裏到底有什麽打算?”

上官索瞥了他一眼,反問道:“打算?”

肖揚道:“肖揚一向敬重堂主,也相信堂主的為人,那位姑娘她……”

上官索古怪地望著他,道:“怎麽了,為什麽不說下去?”他望著肖揚尷尬的表情,即而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現在不能給你一個確切的答複,到你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肖揚道:“隻是,肖揚有些不太明白……”

上官索道:“你會明白的。好了,不說別的,喝酒吧。”他為自己和肖揚麵前的酒杯斟滿酒,不再言語。

肖揚默然地飲下一杯酒,暗自壓下眾多紛擾的困惑。

兩人一直坐著飲酒,店小二過來添了酒菜,客棧裏進進出出的客流不斷。

肖揚忽頓了頓,雙眸緊緊盯著樓梯口兩個抬木箱的漢子,看他們神色匆忙地地朝門口走去。木箱子撞在門檻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肖揚站起身,走到他們身側,低聲問道:“是否需要小弟幫忙?”

兩大漢神色略變,忙搖頭,迅速地出了客棧。

肖揚劍眉微蹙,忽開口大聲吼道:“站住!”

兩大漢聽得大驚,落荒跑去。

肖揚趕上一步,一手抓過一個,低聲威脅道:“放下箱子!”

大漢嚇得忙照做了。

肖揚掀起笨重的木箱蓋,望見裏麵躺著的是一名陌生的布衣老者,不由一怔,暗忖道:“難道是我猜錯了?”

“怎麽回事?”肖揚困惑地問。

其中一漢子苦笑著道:“這老頭由於身染肺疾,昨夜死在店裏。老板怕惹來官司,就叫我們兄弟偷偷運出去埋了了事。我們隻是奉命行事,也是沒有法子,求這位爺放我們一馬。”

肖揚望了一眼木箱裏躺著的老者,心中一動,默然地從懷裏取出一錠銀子,交到那兩漢子手中道:“好生安葬。”

兩漢子忙點頭答應,抬著箱子去了。

肖揚回到客棧,發現上官索已不在原先的位子上,微微一怔。

肖揚走到上官索的客房前,正要敲門,忽聽見裏麵傳出曖昧的歡笑聲,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暗歎著回到自己的房間。

肖揚半倚在塌上,閉目沉思著,忽聽得隔壁間傳出一聲尖銳的叫聲,忙起身趕到隔壁,推門的刹那間,陰風陡起。數把寒利的長劍一同逼了上來。

肖揚微怔,倏然出劍,寒光揚起,將裏麵埋伏的人又逼退回去。

肖揚冷冷盯著他們,右手,暗自握緊了長劍。

“撤!”忽然有人一聲令下,投下一把暗器。

肖揚一驚,閃身躲過那一陣寒利的銀光,任它們在牆上、地上隨處撞擊。清冷的碰撞聲起,竟落了一地的銀針。

肖揚再回首時,那數條黑色身影已從後窗口縱身落荒而逃。

肖揚回頭,看到上官索正麵色蒼白地癱坐在地上,唇角含有血跡。

剛才見到的那女子衣衫不整地躲在角落裏,嬌軀微微顫抖,眼眸裏含著驚恐。

“怎麽回事?”肖揚忙扶起上官索,困惑地問道。

上官索大口喘息著,手指窗外,道:“是……他們偷襲……”

肖揚望了一眼那女子,側過身去。

女子臉上一紅,忙掩好衣衫,匆匆離去。

肖揚扶上官索坐在塌前,又替他倒了杯水。

上官索喝了口水,忽望著沉默中的肖揚道:“你就沒有什麽話想問我?”

肖揚站在一旁,目光投向窗外:“肖揚在想,偷襲堂主的人會是誰?”

上官索輕笑道:“你覺得會是什麽人?”

肖揚搖頭,道:“肖揚猜不到。”

“還有呢?”上官索道,“還有什麽?”

肖揚苦笑一聲,道:“堂主如若不肯說,肖揚當然不會強人所難,況且這是私事……至少到現在為止,堂主還是肖揚敬重的前輩。”

上官索輕笑道:“也許,有一天你就不會這麽想了。”

肖揚轉身道:“堂主請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出去配些傷藥回來。”

“肖揚!”上官索忽然開口喊道。

肖揚停住腳步,回首不解地望著他。

上官索起身拿起案頭上的一壺酒,笑道:“藥就不必去配了,陪我再喝壺酒吧。”

肖揚淡笑一聲,默然地接過他遞來的酒杯。

上官索道:“我們在這裏的行蹤似乎已被人發覺,那些偷襲我的人的確很可疑。但是我實在猜不透……到底是什麽人?”

肖揚若有所思地將杯酒一飲而盡。

“也許是天玄城……”肖揚道,“但似乎除了天玄城外,還有另一批神秘的力量。”

“神秘的力量?這似乎有些新鮮。”上官索若有所思地道。

“就是不知道幕後的掌控者到底是誰。”肖揚放下了酒杯,暗歎一聲。

“你又如何肯定背後的掌控者不是天玄城主?”

肖揚沉吟道:“我們在忌憚天玄劍的同時,卻忘了一件事。”

“什麽事?”上官索問。

“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他怎麽可能具備這樣的野心和魄力?他應該還沒有這樣的能力。”

“你似乎……很了解他?”上官索古怪地一笑。

肖揚苦笑一聲,沒有回答。了解嗎?他在心裏問自己。無論是誰欠誰的,他們這輩子注定糾纏不清了。

“也許,你高估了自己的判斷力。”上官索神秘地含笑道,“就像現在……”他輕笑一聲,臉頰上浮現出一絲詭譎。

肖揚側目察覺,愕然地問道:“堂主,你……”“你”字還未說完,他忽神色一變,踉蹌地退了幾步,失聲道,“這酒裏……”

上官索輕笑一聲道:“不錯,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為……什麽……”肖揚一手扶住案幾,撐住不讓自己倒下去。

上官索清冷的目光緩緩移向窗外:“因為你肖揚值得我這麽做!”

肖揚輕笑道:“這算什麽理由?”他麵色漸漸蒼白,終於無力地癱坐在地。

肖揚大口喘息著,汗水滾落。他疲乏地歎息一聲,在他閉上眼睛前的那一刻,看到上官索回頭古怪地盯著他,道:“你想要理由,我可以給你理由。”

肖揚抬頭赫然看到一張逼真的人皮麵具晃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