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喬雲依舊在燈下孤坐,反複端詳著手中的玉龍,卻總找不到其中的奧秘。既然無道可尋,這玉龍為何能夠一直流傳下來?難道隻是對後人的一種安慰嗎?

喬雲百思不得其解,暗歎一聲,丟在一旁,熄了蠟燭,和衣躺在**。卻無睡意,目光空洞地流離在黑暗之中。

他隻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全是暗紅的血和一具具僵冷的屍體在回旋著。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都別想安定了。仇恨不會放過他,他一出生便是罪,無窮無盡的磨難讓他身心疲憊。

——這就是命!

他渾身一顫,感到寒意正蔓延全身。

外麵忽響起一陣敲門聲,繼而傳來青龍的聲音:“城主!”

青龍怎麽會在這個時候打擾他?喬雲起身,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道:“什麽事?”

“外麵有一個叫姝夜的姑娘說要見城主你,是否讓她進來?”

喬雲想了想,道:“讓她進來吧。”

撥亮了燭火,喬雲側坐著,一條腿擱放床邊,另一條腿則蕩在下麵,作出一副**不羈的樣子,等待著美人的到來。

姝夜一身素淡的裝束,麵色嚴肅,還帶少許驚惶。

這神情到叫喬雲微微一怔,不由放下腿,坐直了身軀。

姝夜見到喬雲,一臉慌張地道:“公子,你還是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喬雲不解地問道:“為什麽?”

姝夜神色一黯,垂首道:“都是姝夜的錯。如果不是因為公子出手救我,就不會惹惱了他……他現在正帶著不少人趕來……”

喬雲輕笑一聲,道:“你是說,你丈夫帶人想來對付我?”

“是,”姝夜點了點頭,急聲道,“公子還是快離開吧。他們那些人打起來不顧性命,公子還是早早躲開他們的好,免得吃虧。”

喬雲笑了笑道:“不必,他們奈何不了我。”

“可是……”姝夜欲言又止,滿臉焦急。

外麵忽然響起一陣吵鬧聲,接著是兵刃相接的聲音。

姝夜臉色一變:“他們……來了……”

喬雲起身,悠然地倒了杯茶,輕輕泯了一口,道:“放心,我的屬下會擺平的。”

姝夜出神地望著喬雲的側臉,感覺這人很不一般,有著少年老成的沉著,更多的是一些讀不懂的憂傷。單薄的白衫在燈火下微微飄動,翩然如夢,有著不凡的風雅,更有攝人心魄的魅力。

姝夜一時竟有些呆了。

喬雲偶爾一瞥,姝夜羞澀地垂下頭去。

突然有人痛叫了一聲,似乎撞擊在門框上。接著有人破口大罵道:“臭小子,你躲在房間裏不肯出來,在跟那個賤人幹什麽好事!”

姝夜臉上一紅,不知所措地望著喬雲,隻見他的眉頭微微一蹙,眼眸裏染上一層逼人的冷光。

“臭小子,你怎麽不說話,是心虛了嗎?你年紀不大,色膽倒不小,竟然勾引我的女人!你……”他說到這裏悶哼了一聲,似是被人扇了個大耳光。

聽到青龍冷冷的聲音響起:“你再敢出言不遜,我就殺了你!”

那人倒是大膽,被扇了耳光,依舊不肯罷休,扯著喉嚨大叫大罵道:“臭小子,不要仗著你的這些手下有些功夫就可以為所欲為,老子不怕你!老子走到哪都有理,是你勾引我老婆!”

喬雲輕笑一聲,手一揮,門猛地被打開,從外麵撲進一人,踉蹌地趕出幾步,方才站穩。

喬雲冷眼瞥著他滿臉的麻子,幽幽地道:“你可看清我們在幹什麽好事?”

麻臉漢子冷哼了一聲,一眼望見躲在喬雲身後的姝夜,怒火叢生,一把拉過她,惡狠狠地道:“賤人,跟我回去!”

“不!”姝夜驚慌失措地望著喬雲,用眼神求救著。

喬雲淡淡地命令道:“放開她。”

“憑什麽?她是我買回來的女人。”

“從今天起,她就是自由之身。她的事,你無法幹涉!”喬雲冷冷地道。

“笑話!”麻臉漢子不屑地哼了一聲,陡然神色大變,看到鞋子上那一小團詭異的火焰,隨之怪叫一聲,滿屋子亂跑亂竄。

喬雲坐在椅子上,悠然地望著在自己麵前亂竄的麻臉漢子,淡淡地道:“聽著,從現在起,姝夜就已經不是你的人了。你再敢胡攪蠻纏,我就殺了你!青龍,送客!”

陡然從門外伸出一隻手臂,將麻臉漢子一把扯了出去,門又被關上!

姝夜怔怔發呆,無措地望著悠然坐在椅子上的白衣少年。

喬雲淡淡地道:“我是否給你惹了麻煩?”

姝夜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公子這樣幫姝夜,姝夜感激還來不及,又怎麽敢說是麻煩?隻是這一來,姝夜真不知道未來的路該怎麽走了。”

“沒有親人?”

姝夜黯然地搖頭:“我七歲時就被人拐賣出來,對家已經沒有任何印象了。這些年來,唯一盼望的就是能遇到一位真心待我的恩客,可以跟他脫離苦海。以為盼到了,誰知隻是虎口和狼窩的區別。這一生,恐怕再無希望……”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喬雲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唇角卻浮現出一絲自嘲,為自己的自欺欺人。

姝夜眼眶一紅,遲疑片刻,終於鼓起勇氣,低聲道:“公子是否能夠收留姝夜?姝夜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公子。”

喬雲微微一愣,淡笑道:“你又怎知我不是壞人,不會像那人一樣虐待你?”

姝夜忙道:“公子是好人,不然今夜公子就不會為了姝夜出手。”

好人?喬雲輕笑一聲,淡淡地道:“我不是一定要救你,隻是討厭那個家夥而已。我並不是什麽好人,你還是趁早走吧。”

“即使公子不是好人,姝夜……”她頓了頓道,“也願意跟隨左右服侍……”

“天下那麽大,你又何必……”

“天下雖大,”姝夜苦澀地一笑,“世人卻未必能容我。”

——天下雖大,世人卻未必能容我。

喬雲怔了怔,無盡的哀思湧上心頭。

我也隻是一個為世所不容的人,一身是罪,苦守在凡塵之中,這又是何苦,何苦?

喬雲正出神間,姝夜已經走到床前,開始動手鋪起被褥。她幹得非常認真,像是妻子為丈夫鋪床一樣平常。

喬雲並沒有說過留下她,可是似乎又不好拒絕。

姝夜走到喬雲麵前,伸出纖瘦的玉手,輕輕地替他褪下外衣,裏麵依舊是白色的貼身衣裳。他似乎很瘦,觸碰到的全是生硬的骨頭。

待解貼身衣裳時,喬雲忽然用手一擋,淡淡地道:“不用了,謝謝。”

姝夜仰起臉,看著他平靜的容顏,清澈的眸子裏甚至還帶些孩子氣。天,為什麽在這樣的情景下,他的表情還能如此鎮定、清純?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姝夜第一次在一個男人的眼眸裏看到了**以外的東西。這在她預料之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不知是喜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