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火下,是一張淡漠的臉。

他的眼眸裏是一如既往的寂寞。

他用袖子輕輕擦拭著手中的劍,那把劍早已經被磨得發光,他還是不停地擦拭著。他依舊能聞到劍上濃重的血腥味,嗆口的血腥。

終於,他頹然地將劍擱放在一邊,疲憊地閉合眼睛。

青龍、妖妖、碧落在一旁相互對視了一下,沒有說話。

喬雲端過麵前的茶杯,掀了蓋,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那是一種很熟悉的氣息,靜謐、淡定。他暗自按下思緒,淡淡地道:“也有些日子了,傲雲山莊那邊有些什麽動靜?”

青龍微微遲疑了一下,在他耳邊小聲低語片刻。

“哦?”喬雲微怔,淡笑道,“這玩笑倒是開大了。龍傲死了?他不會如此脆弱吧?真是沒意思,我本想再跟他玩玩。”

青龍默默地道:“恐怕這筆賬又算在我們的頭上了。”

喬雲輕笑一聲道:“不是已經習慣了嗎?反正天玄城本來就是魔道,還在乎多加幾筆?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那個人為了嫁禍於我,倒是處心積慮。”說到這,他忽然想起那雙純真、可愛的眼眸,目光一狠,一字一頓地道,“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少許,他又問道:“那麽龍星晨那小子呢?也死了嗎?”

妖妖微微一愣,神色有些恍惚。

青龍道:“他倒是逃過一劫,現在正跟著一個叫劍無痕的人拜師學藝,很是刻苦,是為有朝一日向天玄城報仇。”

“劍無痕?”喬雲眉間一蹙,臉上即而浮現出一絲冷冷的笑意,“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好,暫時不用去管龍星晨,看他最後能有多大能耐!”

“真是遺憾,傲雲山莊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喬雲冷笑了一下,道,“是我以前高估了這些名門正派的實力?這次從天玄城出來,本想好好盡興一番,誰知卻敗了興致。”

青龍道:“我們已經在這家客棧落腳數日,停留太久,屬下恐怕……”

喬雲淡淡地打斷了他:“需要停留多久,我自有打算。”他按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眉頭一蹙,“我總感覺還有一雙神秘的眼睛正盯著我們。這個人,恐怕才是我們真正的對手!青龍,你叫朱雀玄武去留意一下。”

“是。”青龍領命離開。

喬雲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沉默少許,道:“妖妖,你也下去休息吧,不久還有任務。希望傲雲山莊的事不會影響到你。”他最後一句話,既是安慰,又是威脅。

妖妖的眼眸有些恍惚。她的身軀微微一僵,麵色模糊不清。

待妖妖走後,碧落含笑地望著喬雲道:“你真殘忍!”

喬雲飲了口茶,輕笑道:“比起你,還差一點。”

碧落伸手,又幫他倒了杯茶,沉下去的青色茶葉片又漂浮起來,混沌後開始新一輪的沉寂。

喬雲凝視著茶杯,心緒若飛。

“你想起了念奴?”碧落輕笑地望著他。她又開始冒險,等待著他的發作。

果然——

喬雲目光陡冷,端杯的手一顫,隨之將其摔在地上。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壓在桌子上,兩人的臉離得很近,能夠聽到彼此微喘的呼吸聲。

“你到是提醒了我。你就是在激怒我是不是?”

碧落好笑地望著他慍怒的臉色,絲毫不畏懼。她冷冷地道:“你越是如此,越是證明你內心的悔恨和惶恐。因為你心裏清楚,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隻有你才能令她絕望以至輕生!是你,是你害死她的!”

喬雲頹然地放開她,跌坐在椅子上,臉色鐵青。

碧落冷冷地望著他,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發髻。

“城主還有什麽吩咐嗎?沒有的話,碧落要告退了。”她淡淡地道。

“留下。”簡單的命令。

碧落轉身間,暗自握緊了拳頭,又在瞬間鬆開。她回轉過來時,臉上已換上妖媚的笑意,充滿了誘惑。

紅色紗衣輕盈地從她身上滑落

喬雲緩緩走向她。

碧落在他離自己一尺左右伸手攔住他,含笑道:“我有條件,除非讓我成為天玄城的女主人,不然你不能碰我。”

喬雲俯身揀起地上的衣物,交還給她,轉身冷冷地道:“我想你是誤會了。我讓你留下,是有新的任務要交給你。你這些手段留著對付其他男人吧。”

碧落神色一變,惱羞成怒,卻不便發作,匆匆穿好衣服。

“沈含煙他們還活著嗎?”喬雲注視著窗外的夜景,緩緩地問道。

碧落道:“沒有你的命令,我又怎麽敢擅自作主殺了他們?”語氣中暗含揶揄。

“很好,護送沈含煙回沈氏錢莊,明日你就啟程吧。”

碧落悶悶地應了一聲。

“你可以走了。”喬雲淡淡地吩咐。

碧落低低哼了一聲,推門出去。這一次還是輸了,可惡!

她自認為心計頗深,每次還是輕易地敗給了他!什麽時候,她才能漂漂亮亮地贏一次?

喬雲一個人獨自坐在寂靜的房間裏,讓哀傷再次浮上心頭。

——因為你心裏清楚,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隻有你才能令她絕望以至輕生!是你,是你害死她的!

喬雲不禁握緊了拳頭,陡然伸手一揮,桌子在瞬間破裂傾塌!

——隻有你才能令她絕望以至輕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出房間,緩緩踱在客棧的小院落中,讓月光灑滿一身。

正閑步時,忽然聽到角落裏一陣淒然的抽泣聲,困惑間,忽聽一人粗聲粗氣地罵道:“賤女人,你還有臉哭!果然是從青樓裏出來的婊子,一臉賤相!”

那是一個滿臉麻子的粗獷漢子,凶神惡煞。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倒是容顏姣好,卻是青絲淩亂,滿臉淚痕,柔弱而認命。

男人蒲扇大的手掌正要落下,卻被人攔下!

“你是誰?敢管大爺我的事!”漢子怒目盯著眼前這個身著白衫的少年,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我不一定要管閑事,但你正好壞了我的興致,你吵到我了。”白衣少年在月光下露出幾近頑皮的笑容,聲音卻是冰冷的。

“臭小子,你找死!”漢子大怒,反手一掌,朝他劈去,風聲呼呼。白影一閃,他撲了個空,手掌劈在一旁的青石上,石青崩裂,痛得他咬牙切齒。

白色身影空靈地飄浮而起,再輕輕地落地,冷眼看著他出醜的模樣。

“你,你……”漢子氣急敗壞地盯著他,道:“我打自己的女人,關你什麽事!”

“她犯了什麽錯?”

“我……我懷疑她背著我偷漢子!”

“隻是懷疑?”

“那又怎麽樣?她是我的女人,我想怎麽樣都行!”

喬雲目光一冷,揮手間,火光閃動,淩厲無比!

漢子怔了怔,陡然怪叫一聲,忙著去撲滅身上的火焰。

“你……你等著!”漢子怒視著他,畏懼地退了一步,轉身逃也似地跑了。

那女子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著眼前的情形,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喬雲瞥了她一眼,看到她輕薄紗衣裏滲出的一條條血痕,淡淡地問道:“他真的是你丈夫?”

女子拂開貼在臉頰上的青絲,露出一張楚楚動人的臉。她苦澀地笑了笑:“他是姝夜在青樓時的恩客,也是他將我贖身,所以就跟了他。開始還好,日子久了,厭了,就常常對我拳腳相加……也是慣了,今夜實是忍不住才哭泣,無心攪了公子雅興,實在抱歉。”

喬雲輕輕一笑,沒有做聲。

女子姝夜掙紮著起身,身上衣衫破裂不堪。她狼狽地替自己掩上衣襟,臉頰緋紅。

喬雲脫下自己的外衣,讓她披上,依舊淡淡地道:“為什麽不離開他?”

姝夜苦笑一聲,認命地道:“我一個弱女子,且是這樣的出身,還能去哪裏?這就是命。”

這就是命!

喬雲心頭一顫,無端地悲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