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張少淮還在疑惑中:“你真的是林紈紈?”

林紈紈揚眉:“不然還能是誰?我眼睛眉毛都沒變吧?”

變得是整體的輪廓,圓臉變成小巧的鵝蛋臉了,鼻梁也高了些,十分挺秀,一張紅唇飽滿,嬌豔欲滴。張少淮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再盯著,收回目光,嘟囔道:“你長得真快。”

林紈紈瞧著個子也變高的少年:“師父你也長得很快呀。”

那倒是,張少淮挺一挺胸,自豪的道:“我快追上表哥了。”頓一頓,“你可見過表哥?”

“前日去宮裏的。”林紈紈道,“殿下講了些北狄的風俗民情,不如師父你同我說說在北狄的事情吧?”太後怕她害怕,讓陸昭不說血腥的,她倒是很想知道他們經曆了什麽。

張少淮十分興奮,坐下來道:“好啊!”

他就開始講他跟陸昭是怎麽引誘潞白離開筠州,進而進行伏擊,又是怎麽攻下筠州,和北狄所謂的聖城的。

小姑娘讓他講就真的不停得講了,也不問問小姑娘這兩年身邊的事情。張夫人心想,太後還擔心陸昭的終身大事呢,她這兒子恐怕才是不容易成家的。

張夫人午時留林紈紈在家用飯,但林紈紈怕被祖母說,還是盡早回去了。

作別時,張少淮道:“如今我跟表哥回京了,你要想學騎術的話,還能來學。”

她倒是想,可她這歲數怕是不行,除非太後請她去宮裏,她或許有機會到東宮看一看。

張夫人拍一下兒子的肩膀:“林姑娘又不是孩子了,怎麽跟你們學?”朝林紈紈笑笑,“少淮經常不在家裏的,林姑娘要願意,可時常過來坐坐。”

“好。”林紈紈點頭。

張少淮就奇怪了,學騎術還講究年齡大小?林紈紈以前學得太簡單了,複雜些的她一點沒學,怎麽就不行了?

他姑姑十幾歲的時候還打仗呢!

他實在不理解母親的想法,撓一撓頭。

林紈紈回府時,在路上就聽丫環說,薑老夫人與薑夫人在,當下心裏閃過一個念頭,疾步朝堂中走去。

果然,那二人在說宋灩秋。

薑老夫人與老夫人道:“我總算是明白你那時的心情了,真正是盼來盼去,盼來個晴天霹靂。”

老夫人現在可不承認了:“蓮珠可沒有不好的地方,當時是我沒想通。蓮珠的好可是說不盡呢,又會管家,又會教導孩子,還畫了一手好畫,嘉言有她這個賢內助,今年才能升為翰林院侍講。”

薑老夫人被她說得一噎。

林紈紈聽著好笑,走進來道:“外祖母,舅母,又出什麽事情了?大表哥可是安安穩穩回來了啊。”

薑夫人一看到她,就把她拉住:“紈紈,你可知道這件事?”

“何事?”

“修兒跟宋灩秋的事!”

林紈紈當然裝作不知,不然外祖母與舅母非得說她不可,便是無辜的搖搖頭。

“她怎麽會知道?”薑老夫人皺眉,“你跟我都蒙在鼓裏,她兩年前才幾歲?”說著又跟老夫人訴苦,“這死小子就是個混賬東西,打仗不跟我們商量就向皇上請戰,如今娶妻也是,竟是說非她不娶。”掏出帕子抹眼淚,“我的命啊……怎麽這麽苦。”

老夫人道:“其實宋灩秋也不錯,而今也是聞名京都的大掌櫃,人又生得漂亮……”

“都二十一了!”

林紈紈假裝給薑老夫人出主意:“外祖母,不如就拖著大表哥,外祖母尋死覓活不準大表哥娶,讓大表哥再拖上兩三年,那宋灩秋等到二十三四,總急著要嫁人了。當然,憑大表哥的性子,也有可能會與薑家脫離關係……”

薑老夫人起先聽著還覺順耳,到最後一句卻是渾身一震。

她這混賬孫子難保做不出來!她這孫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啊。

一陣頭疼之後,薑老夫人泄氣了,與薑夫人道:“也罷了,你與我鬥得過他?宗望都沒反對,他們父子倆站一起,我們能有什麽勝算?”

“本來就是。”薑玉真也開口了,“修兒願意娶妻也是難得,再說了,宋灩秋也是等了他兩年。若非真心,哪個姑娘願意等這麽久?這麽大的般年紀,她就不怕修兒變心,再難嫁出去?”

薑老夫人與薑夫人一陣沉默。

想起多年前,她第一眼見到宋灩秋時,心裏產生的憐惜,薑夫人慨歎一聲:“說來說去,這兒媳婦還是我自己領回來的。”

可見上蒼都已經安排好了。

“這麽想就對了。”老夫人斜睨一眼薑老夫人,“趕緊準備婚事吧,也省得總來找我訴苦,我這耳朵都要被你說聾了!”

薑老夫人指指她:“總算說出真心話了,可見一直在嫌棄我這個親家。也罷,我往後有了孫子,誰還來找你說話,我可有的忙呢,到時你得求我來看你!”

老夫人就哈哈笑了起來。

眾人也跟著笑,氣氛立時變得歡快了。

長輩們同意後,薑修的動作自然是快得無可比擬,得知宋詠孝在外麵進貨未曾歸來,馬上就派人專程去接,等到得京都後,便當麵與宋詠孝請求,說要娶宋灩秋。

宋詠孝當然不會拒絕,他早就看出來了,樂得促成這門婚事,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兩家商議後,把吉日定在八月六日。

次日,林紈紈收到了薑修送得兩箱子東西,全是京都時興的首飾,上好的玉石,名貴的錦緞,還有來自五湖四海,能講得出名堂的香墨,狼毫,硯台等等。

這麽大手筆的禮物,林紈紈大大方方收下了。

薑修一定是明白,她是他跟宋灩秋的媒人了吧!

綠芳咋舌道:“哎呀,庫房都要堆不下了。”

“可不是?”林紈紈得意洋洋的道,“誰讓你們家姑娘我如此富有啊。”

紫鳶連連點頭:“姑娘必然是京都第一最富閨秀,連嫁妝都可以自己準備。”

確實可以,不過……

有嫁妝也得有能嫁的人啊,林紈紈想到陸昭,頓時心情就沒那麽好了。

一轉眼,這都一個月過去了,陸昭既沒有邀請她也沒送她東西,可見是沒有想她。也是,他一個儲君忙完打仗又得回來繼續聽課,將來還得幫著皇上處理政事,怎麽會無端端想起她?她又不是他意中人。

林紈紈托著腮歎了口氣,有種說不出的鬱悶。

前世,她真沒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如今想想,就算跟陸璟定親,恐怕也是因為他的溫柔體貼吧?每每分開,也是他來表達思念,她何曾有過什麽煎熬之感?

原來,喜歡是會那麽難受的……

林紈紈拿起書案上的兔子,低聲道:“要是明年你還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了。”

然而太後總是惦記她的,春暖花開之日,將林紈紈請入宮。

不巧的是,林紈紈正好在月事,身體不太舒服,但為見陸昭,忍著不適去了宮裏。

路上偏偏還遇到陸璟。

原是不想理會,結果陸璟為這一個答案,想了許久,一定要找林紈紈問問清楚,才能掌握先機。低聲道:“紈紈,你可是因看到我害你墜樓,才不理會我?”

林紈紈大吃一驚。

難道陸璟真的是重生的?她手指微微捏緊:“我不知二殿下在說什麽。”

“你一定知道。”陸璟瞥向芸香,“你退下,我與林姑娘有事相商。”

芸香沒有聽從。

但林紈紈思忖片刻,倒是想知道陸璟的意圖了,也好為將來做準備,便與芸香道:“許是二殿下有急事,你與太後說一聲,我晚些過去,會向太後告罪。”

芸香這才離開。

陸璟走近兩步道:“紈紈,如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是將來之事,如今你我既知,隻要解除誤會便可。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這樣做的。”

聽這口氣,陸璟似乎並不知他是重生,以為是預示?林紈紈斟酌言辭,試探道:“二殿下是何情況,能否告知臣女?”

小姑娘很謹慎,陸璟便先透露一些:“腦中會冒出莫名畫麵。”

應該是前世的零星記憶,不然就憑陸璟的性子,他要都能記起來,哪怕是知道大半也絕不會來找她詢問,林紈紈道:“臣女也是,隻有很少一些畫麵。”

陸璟眼眸微亮,看來是找對了。

林紈紈垂下眼簾:“所以臣女才會害怕二殿下……”

陸璟忙表明心意:“紈紈,我若想害你便不與你說這些了,我是想解開這個謎團。假若其中真有我對不住你的地方,我一定會改。”

林紈紈沒有說話。

陸璟道:“紈紈,我一共看到三次,你有幾次?”

林紈紈道:“四五次。”

原來她還真的比他看得多,陸璟循循善誘:“那紈紈你能告訴我,為何我不願意去救林首輔嗎?我想知道,我到底為何要對不住你。”

這是把她當天真少女呢?林紈紈暗自冷笑,真想打陸璟一耳光,不過倘若加以利用,未必不能給陸璟沉重一擊,她猶豫片刻道:“臣女最近看到太子殿下去世了。”

“什麽?”陸璟心頭一跳,“皇兄他……”

“臣女看到百官吊唁太子殿下,似乎就在兩三年之後。”

原來陸昭會英年早逝,陸璟心情大悅,如此他隻要再忍幾年,就能順利被封太子。

“還有呢?”

“皇上病重駕崩,二殿下登基,便是這些,別的臣女一無所知,”林紈紈低聲道,“臣女實在不知殿下為何這般待我。”

小姑娘垂著頭,睫毛微顫,看起來楚楚可憐,陸璟忍不住要拉她的手。

林紈紈一縮,藏在背後。

他隻得罷了,柔聲道:“紈紈,這一定是誤會,你仔細想想,我真的不曾要你性命的,便是在畫麵裏,也不是我推你下樓……夫妻之間多有爭執,都在氣頭上,才會如此。你不要怕我,如今我既知將來,便會避免此事,往後你說什麽我都聽你,行嗎?”

要不是知道他為人,真要被他迷惑,林紈紈心想,他今日來找她也不過是另有目的。如今知道陸昭會死,他一定很高興吧?

可惜,就算是前世,陸昭也是假死。

林紈紈道:“臣女會試著不怕殿下,但到底能不能行,臣女也不知。”

“隻要你願意嚐試就行。”陸璟微微一笑,忽地問,“你也是因為害怕我,才去接近大皇兄?”

“是。”林紈紈歎口氣,“隻我原先不知太子殿下會早逝,前幾日才發現……”她仰頭看著陸璟,“二殿下真的會改嗎?”

難怪她這般配合,要是之前早就拂袖而去了,原是知道陸昭活不長,打算要轉而投靠他?陸璟心情實在愉快:“我不會騙你的,紈紈,我對你是一片真心。”他看著林紈紈潔白的臉龐,“等你及笄,我一定娶你。”

眉眼瞧著一片深情,林紈紈卻惡心透了,側過頭道:“二殿下真能等到那日再說吧……臣女還得去拜見太後。”

陸璟點點頭:“你之前與祖母皇兄走得太近,也不好很快就冷落,慢慢再行疏遠吧。”

一副理解她的樣子,林紈紈真受不了,不過就先這麽麻痹著陸璟吧,省得他在背後興風作浪。他就這麽等著吧,等啊等啊,等發現真相,看他到時如何吐血。

林紈紈嘴角翹了翹,朝他福一福身往前而去。

永安宮,太後聽芸香說半途陸璟截胡,就把芸香斥了一頓,而後與早被她叫來的陸昭道:“昭兒,你快去看看,這都過去好一會了。”

陸昭倒沒覺得陸璟會如何,不說是在宮裏,便林紈紈的家世,陸璟也不敢動她,但此事確實有些奇怪,便朝宮門走去。

行到浮碧亭,發現遠處一道身影斜斜倚在亭邊,看著像是林紈紈。

他走上前去。

林紈紈是突然很不舒服,她本就在月事,剛才遇到陸璟,想著怎麽對付他,難免情緒波動,便覺身下有癸水湧出來,肚子一陣酸痛。

“紈紈?”陸昭喚她。

居然是他來了,林紈紈一時心慌,既為見到他歡喜又為此時的狼狽樣而懊惱,都忘了行禮,陸昭卻問:“你病了?”

她怔住,不知怎麽回答。

要是太後,倒是不用遮掩,可他是男子,林紈紈隻能含糊其辭:“沒什麽,許是昨夜沒睡好。”

“能走嗎?”陸昭看著她發白的小臉。

她點點頭。

其實不舒服大可不必入宮,祖母也不會怪責的,陸昭道:“你下回要是身子不適,直接與宮女說便是,何必過來?”

還不是為他,林紈紈想著心裏就有些委屈,她也是千金大小姐,可竟然要忍著月事的折磨隻為來看一看他。他卻沒有表露出絲毫想念,還讓她不要來,那又何必如此?林紈紈道:“臣女確實不該來的。”

語氣裏有些幽怨,陸昭微微一怔。

林紈紈沒再說話,可看著走在前麵的男子修長的背影,不知怎麽,心裏就越來越難過。這等強烈的情緒,叫她渾身更難受了,她突然蹲下來。

陸昭發現小姑娘的腳步聲沒了,轉頭一看,見林紈紈竟是連路都走不動,想都沒想,立刻把她打橫抱起。

“你得讓太醫看看。”他低下頭打量林紈紈,小姑娘額角出了細汗,潔白的臉頰沒了血色,十分的柔弱。他也不由自主皺起了眉,暗道她一定是很難受吧?

“忍著點,馬上就到。”他腳步加快,同時吩咐隨從,“讓他們快備輦車。”

隨從應諾。

陸昭走著的時候,完全沒發現懷中的林紈紈臉上複雜的表情。

她起初是羞怯,可很快就開始欣喜,陸昭如此,心裏必定是很在乎她,不然怎麽會把她抱起來?但後來又開始疑惑,是不是陸昭還把她當孩子,所以一點沒想到男女大防?

林紈紈一時也理不清他的想法,隻鼻尖嗅到男子身上清冽的味道,不由自主將臉貼在他胸口——現在她隻想在他懷抱多留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