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奧思菲亞大競技場的前任冠軍之一的銅獅,尚未來得及拔劍便已經身首分離。那頭顱之上,還兀自凝固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並沒有人攻擊他,於是,他連死得時候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這位老維克多?達勒斯特爵士的護衛隊長,雖然出生殘酷的角鬥場,但本人卻並非那種徒有勇力的嗜血匹夫。反而是一位忠誠且謹慎的人,並且對危險有著非常敏銳的感知能力。某種意義上,他能夠成為競技場冠軍,並不完全是靠著那龐然威武的身軀,更多的也正是這種天賦吧。或許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被老維克多爵士挑中,成為他的護衛隊長。不得不說,在他擔任這個職務的十年時間內,他的工作是相當成功的。仇家遍及世界各地的達勒斯特家族族長,竟然連一次起碼的驚嚇都沒有遇到過。

這一次其實也是這樣的。他雖然遠遠站在涼亭之外,並沒有打擾主人和貴客之間的談話,但靈覺卻一直鎖定著那兩位來自黑暗兄弟會的“貴客”。除此之外,老爵士看上去似乎是毫無防備,但他所坐的地方,卻有一個隱蔽的魔道機關。他隻要發現不對,輕輕地一碰,自己就會被堅固的神術護罩裹住,還會衝著對麵的“客人”發動毒霧和迷煙的攻擊。還不僅僅如此,周圍的湖水中還潛伏著不少有銅獅親自訓練的死士,一旦“客人”們有任何異動,便會迅速暴起攻擊。

沒辦法,雖然目前是有合作關係的夥伴,而且也沒聽說過黑暗兄弟會曆史上出現過跳反的例子,但麵對這種來自世界第一殺手組織的領導者,怎麽小心都是不為過的。

當然,在老爵士和銅獅看來,對方再厲害畢竟也隻有兩個人,他們的防禦布置也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而在六點鍾之前,老爵士和兩位貴賓確實是相談甚歡,氣氛融洽,完全看不出對方有任何跳反的可能性。然而,當時鍾剛剛指向到六點的時候,站在別墅之外的銅獅卻忽然感受到了來自那位七先生身上的殺氣。

忠誠的護衛隊長拔出了長劍,迅速向涼亭衝去,但還沒有等到他跑上兩步,便忽然覺得脖子上一涼。

他的頭顱就這麽從身體上分離了,最後的視線中,湖心涼亭上的老爵士既沒有發動機關,湖中的死士也沒有一個人做出反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致死也不明白對方跳反的理由,也不明白自己的布置沒有一項奏效的原因。

實際上,切下銅獅首級的並不是什麽看不見的敵人,而隻不過一條橫掛在長廊上的細細合金絲線,是用削鐵如泥的奧茲鋼,再配合上隻有德魯伊可以養殖的一種絨絲製成。當然,這個世界上也隻有暮光島上的高精靈和海加爾聖山的暗夜精靈們,也才有辦法將堅固的神聖金屬拉到肉眼幾乎不可見的地步。

黑暗兄弟會的“貴賓”所做的,僅僅隻用將這肉眼幾乎完全不可見,卻依舊削鐵如泥的絲線綁在長廊上,就可以任憑忠誠的銅獅先生在跑來救主的時候,自己殺死自己了。

此外,湖水中的死士們就更加簡單了,隻要一點點猛毒就可以了。對於黑暗兄弟會的這群專業殺人者來說,通過水傳播的猛毒比通過空氣傳播的好找多了,要做到無色無味無相無形而且一滴就能毒死幾十號人也並不困難。達勒斯特家將那麽多兵力安置在那麽小小的一個水塘中裝逼,那簡直就像是有人將臉送到自己的手邊還晃上兩下似的,不一巴掌扇上去都實在是覺得念頭不通達。

至於那些布置在山嶺中,裏三層外三層的外圍警戒部隊,在黑暗兄弟會大批殺手突如其來地偷襲之下,他們甚至連慘叫和警告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出來。專業和業餘的區別,就是大得如此讓人絕望。

“果然,果然就是不能信任這些沒什麽節操的殺人犯組織啊!”

達勒斯特大家長的護衛隊長,涅奧思菲亞大競技場的前角鬥士冠軍銅獅,就帶著這樣的遺憾進入了死者的國度,臨死之前卻什麽都沒有做到,死的憋屈無比。而他保護的對象卻依舊還活著,而且必須要承受著遠遠比亡者還要大得多的壓力。

涅奧思菲亞的黑(喵)道霸主老維克多?達勒斯特爵士,以一個標準的姿勢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深深地看著對麵的兩位黑暗兄弟會的高層。他很清楚,當銅獅身首分離,湖中的死士全軍覆沒,再加上自己的身體被完全麻痹,無法觸發保護機關的那一刻,自己的命運便已經是定數了。死亡就在眼前,他當然能感受到恐懼,那就如同無形的利爪似的,緊緊地攥著自己的心髒,幾乎沒呼吸一下都艱難得仿佛一次長袍。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到視死如歸的,養尊處優的老爵士當然不在那個範圍之內。

更何況,最大的恐懼都是來源於未知。而此時的老爵士,既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傷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忠誠可靠的保鏢隊伍是怎麽忽然全滅的。

不過,作為涅奧思菲亞的黑(喵)道巨擘,他忽然覺得,自己哪怕是死,也決不能失去尊嚴和驕傲。作為個體的他死了也就死了,但若是作為家長,代表著達勒斯特的他失去了驕傲,家族的脊梁骨便真的斷了。

或許正是因為抱著這個念頭,就算是麵對這樣的超展開,維克多老爵士也毫不見佝僂之態,依舊是將自己的背挺立得筆直,怒目圓睜,倒是真的有了幾番氣勢。

“這是什麽意思?阿斯莎德女士!襲擊你們的顧客,黑暗兄弟會便是這樣行事的?”他沉聲喝問,氣勢凜人。

老維克多爵士在涅奧思菲亞的地下世界有著接近於“寬容仁君”的評價,但“君”畢竟是“君”。據說,當他板著臉,沉下聲來說話的時候,僅僅憑著氣場就能將外圍組織的頭目,那些手下有幾十上百號小弟,控製著一兩條街區的杠把子們當場嚇得生活不能自理。地下世界的江湖傳言,稱呼這種場麵為“睡獅之怒”,意思就是別看這老爺子平時溫文爾雅和顏悅色仿佛是睡著了的獅子一樣人畜無害,但獅子依舊是獅子,能睡著便能醒過來,能人畜無,當然也可以擇人而噬。

然而,這種裝模作樣的“睡獅之怒”能嚇唬黑社會大流氓,卻嚇唬不到比大流氓們層次要高上好幾個次元的職業殺手們。他們的職業素養決定了,其精神結構也會比普通的人類要堅強無數倍。

黑暗兄弟會的領袖,耳語者阿斯莎德女士依然保持著笑容,頗有一種唾麵自幹的金牌營業員風範。至於那位和他同來的七先生,則依然保持著自己那毫無波動的麵癱臉和死魚眼。當銅獅先生身首分離的那一刻,他竟然還端起了麵前的咖啡杯,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慵懶得仿佛是一隻在正午的陽光之下慢悠悠地搖晃著尾巴的懶貓。

老爵士好不容易才沒讓自己暴怒失態,卻用森然的語氣喝問道:“黑暗兄弟會絕不會接相反的任務,更不能對自己的顧客出手!這是你們的宗旨,以為我不知道嗎?如此做事,你們就不怕遭到陰影之主和長眠之母的唾棄嗎?”

是的,黑暗兄弟會是有節操的殺手刺客組織,絕不可能在在進行顧客a刺殺目標b的任務的同時,卻又接受目標b反殺顧客a的委托。甚至有一種說法,當你成為了黑暗兄弟會的顧客,給他們委托過任務,那麽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成為兄弟會的目標了。

這或許正是這群刺客最大的“良心”體現了,要是他們真的和官僚們一樣吃了原告吃被告,這個組織不可能存在數千年,也不可能在地下世界享有崇高的聲譽。

“您說得沒錯啊,隻是在細微的方麵有些許的差別罷了……確切地說,每一位耳語者在任的時候,都不能將委托人定為刺殺目標。您看,世人皆以為我們是一群濫殺無辜的瘋子,但其實我們的行事其實是有相當的底線的。我在很多的時候都覺得這些規矩都太麻煩了,但沒辦法,組織之所以能夠健康地存在到今日,可能也是拜這些很麻煩的規矩所賜吧。”

“底線?規矩?”老爵士冷笑了一聲:“真是很有底線啊!那麽,我難道並不是你們的委托人嗎?你們為何卻要對我出手!”

“可是,爵士,我們並沒有傷害您,隻不過是釋放了一點點安神鎮魂的催眠氣體而已。您隻是在短時間內暫時動彈不得,可長遠來說的話,其實對身體反而是有好處的。實際上,我們的另外一位貴賓相當地體貼寬容,知道我們的為難之處,所以任務目標從來就沒有包括您本人,而僅僅是您的得力部下和家人而已……”說到這裏,阿斯莎德微微地歎了口氣:“可是,這種作法終究隻是在玩弄小家子氣的文字遊戲,傳出去也並不光彩。我個人其實是非常反對的。”

“然後這就是你反對之後的結果?你特麽不但要侮辱我的人格,還想要賣乖侮辱我的智商不成?”老爵士當然沒有說出這麽悲憤欲絕的話,但卻用幾乎噴出火的眼神和譏誚的表情傳神地表達了上述的意思。

“原本遇到這種情況,我們會毫不猶豫地拒絕那邊的委托的。可是,他拿出來的報酬卻又是我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棄的。於是,大家商量了很長時間,總算是討論出了一個姑且還是可以接受的方案。”她停頓了一下,這才道:“我之前就已經說過了,黑暗兄弟會的成員,是不能對耳語者任期內的委托人出手的……換句話說,也隻有新的耳語者上任,才能接觸兄弟會的禁令。”

到了這個地步,老維克多爵士就算是再笨,也聽懂對方的話來了。他瞪大了眼睛,胸腔中滿是羞憤的怒火,但卻根本無法大聲地痛罵出來。

是的,就算是罵上幾句,又能對這群專業刺客造成什麽影響呢?還白白壞了自己的風度。想到這裏,達勒斯特家老族長隻能露出了比哭還難看許多的笑容:“……原來如此啊!阿斯莎德女士,您已經不是耳語者了啊!可是,並非耳語者的您,又有什麽資格接受我抹殺陸希?貝倫卡斯特的委托呢?”

“確切地說,在我接受您的委托之時,的確還是兄弟會的耳語者。隻不過,我和組織的下任耳語者做好了安排而已,以今天晚間六點為準,正式進行職位交接。至於之後的一些儀式,可以回頭慢慢補上。”阿斯莎德指了指身邊的七先生:“向您介紹一下吧,爵士,這位便是兄弟會的新一任領袖耳語者。”

死魚眼麵癱的大眾臉青年很有禮貌地向老爵士躬身致意,用慢吞吞懶洋洋的語氣道:“您不要介意,在六點鍾之前,我們的確是盡了所有的力量試圖去完成您的委托的,但照目前的狀況來看,陸希?貝倫卡斯特在我方聆聽者,以及貴方所有高手的圍攻之下,依舊毫發無傷。這的確是鄙組織的失態。當然,委托金我們會如數奉還的。

“另外,現在已經是我上任了,而我也必須以耳語者的身份執行陸希?貝倫卡斯特的委托。根據兄弟會的執行規矩,貝倫卡斯特現在為我方重要的委托人,由前任耳語者阿斯莎德女士發布的刺殺任務隻能宣告終止,承認失敗。另外,黑暗兄弟會從來沒有宣稱過自己的任務成功率是百分之百,截止到目前為止也才剛剛過了百分之九十,希望您能理解。”

“我理解個屁啊!你們這*商坑貨!”老爵士好不容易才沒有把這句吐槽吼出口。他幹巴巴的蠕動了一下嘴唇,這才緩緩地吐出幹澀的語句:“能不能告訴我,阿斯莎德女士,到底是什麽樣的酬金是不可放棄的。居然讓您寧可放棄耳語者的崇高地位,也絕不願意放手。”

“除了您之外,達勒斯特家最重要的成員,夜梟的統領西爾維婭?達勒斯特,黑門商會的負責人貝寧格?達勒斯特,在標準運輸商會的代表理事斯坦利?達勒斯特,涅奧思菲亞城市警備隊的副司令兼第三大隊隊長達比安?達勒斯特,外加上您的外甥阿德西亞?卡倫威,各自是50萬貝克。其餘家族成年成員,包括女子和老人,每人都將是10萬貝克。至於外圍的部下則當做是添頭了,總共計價為100萬貝克。”剛剛卸任的前耳語者用相當坦然地語氣回答道:“當然,比起您當場拍出1000萬貝克的大手筆,似乎是還差了一點。”

“那麽,你們為什麽……”

“我已經說過了,對方還拿出了我們絕對無法拒絕的籌碼,當然,這就屬於本方的商業秘密了。”阿斯莎德躬身道:“非常抱歉,維克多爵士!歸根結底,我們黑暗兄弟會也隻是一群有良心有底線的商業工作者而已。生意就是生意,送上門來我們必須得做,這便請您坦然地坐在這裏,接受命運的來臨吧。放心,我也說過了,我們並沒有奪取您本人性命的資格。要是有什麽疑問,或許,陸希?貝倫卡斯特大人會親自來回答您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