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武濤雖然已經有四十餘歲了,但一直都是跟隨在夏誠身邊為將,平日裏多得夏誠喜愛,甚少去打惡戰,所以想法卻是比楊林、於川他們簡單得多。而聽到夏武濤的意見,楊林和於川同時皺起了眉頭,夏武濤所言倒不是有什麽錯,隻是這麽一來,卻是不符合這次楊林偷襲江陵府的目的。這次夏誠派夏侯敦偷襲江陵府,自然不是為了攻城掠地這麽簡單,須知宋帝趙榛手下可是還有二十萬大軍囤積在武功山和虜州,就算是楊林能夠順利攻占了整個江陵府,也絕對擋不住宋帝趙榛的反撲。

所以,這次夏誠的目的,卻是和年初劉通的所為一樣,正是要偷襲江陵,把天下至高無上權力的代表,剛剛登基為帝的趙榛給俘虜過來。

而要達到這個目的,首先就必須要求楊林的大軍不能打草驚蛇,若是按照夏武濤剛剛所言,直接就強攻漢陽軍,那麽必然會讓江陵的守軍有所防範。雖然宋帝趙榛此次攻打劉家軍已經調集了信王軍南方絕大部分的兵力南下。但想來在江陵府各地,宋帝趙榛一定還留有一些兵力,再加上複州和鄂州的駐兵,這次楊林的任務要完成可就難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夏武濤也夏族子弟,楊林也不好當麵數落夏武濤的不是,所以對夏武濤的建議卻是不置可否,而是轉頭對於川問道:“於川,你可有其他意見?”

“呃。”見到楊林又來問自己,於川卻是有些頭疼,他當然不讚同夏武濤的意見了,可問題是,他如果當著麵反駁夏武濤的話,那必然會讓夏武濤記恨。人家可是堂堂夏家子弟,自己一個外姓戰將得罪了他,今後還如何在夏誠帳下為將了?想到這裏,於川猶豫了片刻,還是搖頭說道:“這個,末將同意夏將軍的意見。”

沒想到於川竟然如此回答,這讓楊林的眉頭不由得一皺。不過楊林很快便明白了於川心中所想,卻是暗暗搖頭。於川此人雖然也是一員將才,隻可惜缺乏勇氣,總是想著保身之策。此人可為一軍之將,但卻難為大軍統帥,不可太過重用啊。

想歸想,雖然於川和夏武濤的意見相同,但出於對夏誠的忠誠,楊林自然不會就這麽糊裏糊塗地按照他們兩人的意見去行事。楊林直接搖頭說道:“這漢陽軍雖然不難攻克,但卻還是小心為妙,不可走漏了風聲。這樣吧,於川,你領五千兵馬從北麵饒過去,堵住漢陽軍的西麵,夏武濤,你領五千兵馬從南麵繞過去,攔住漢陽軍以南,絕對不能放過一人前往通風報信。我自領剩下的兵馬主攻漢陽軍,以雷霆之勢攻下漢陽軍城。”

楊林的這個安排就將漢陽軍給圍住,雖然還留出了北麵這個空當,但從漢陽軍往北,卻是城外,漢陽軍城內的信王軍如要通風報信,也隻會是走西麵或者是南麵,又豈會有從北麵走,越走越遠的道理?得到楊林的命令,於川則是心中一沉,從楊林的語氣中,於川聽出楊林的不滿,不過於川卻也是無可奈何。

得罪了楊林和得罪了夏武濤,於川一定要選擇一樣。不過從往日的交往上來看,楊林的心胸開闊,想必隻要自己能夠立下大功,他也不會多加計較,這也是之前於川選擇不開罪夏武濤的原因。

而夏武濤見到楊林沒有采納自己的意見,多少也有些不高興,不過楊林可不是於川,無論是在軍中還是在夏家,楊林的名聲那可是極高的,僅次於大人夏誠之下。夏武濤心裏就算是有再多的不高興,對楊林也不敢多半句牢騷,隻能是老老實實地對楊林抱拳應下。

見到於川和夏武濤都領命了,楊林卻是一臉凝重地對兩人說道:“記住,此戰關係重大,隻要拿下了漢陽軍,我們就可直接南下去取江陵。事關大人的大事,你們二人千萬不可馬虎。明白了嗎?”

楊林的告誡也是讓於川和夏武濤都是臉上一緊,夏武濤也是收起了先前的輕鬆,對著楊林又是一禮,沉聲喝道:“楊林將軍請放心。末將定不辱命。”

見到夏武濤的模樣,楊林也總算是放心了,他最擔心的,就怕夏武濤會掉以輕心。如今他們可以說是深入敵境,每一步都得小心謹慎,可不能馬虎大意。當即楊林便點頭對於川和夏武濤兩人說道:“好!那我們就按照計劃行事,你們去吧。”

楊林大手一揮,於川和夏武濤也不再耽擱,兩人分別從大軍中點齊了五千兵馬,分朝南北行軍。看著兩支兵馬漸漸遠去的影子,楊林深深吸了口氣,眼中閃過了一絲戰意。夏家軍的未來,就從這一戰開始了。為了夏侯家,為了吳家,為了大人,這一戰,必須要贏。

漢陽軍城,算得上江陵府北麵的門戶了,宋帝趙榛對於漢陽軍自然是重視,在此城分派了五千將士把守。不過多年來信王軍的強勢,也多少讓信王軍的將士有些鬆懈。想想也是啊,如今信王軍這麽強大,隻有信王軍去打別人的份,別人躲都來不及呢,哪裏還敢來打信王軍?

不過今年年初,從武功山傳來了一個消息,卻是給信王軍所有城鎮的守軍都澆了一桶冷水:劉家軍竟然膽敢出兵偷襲永新。雖說最後劉家軍還是撤兵了,但這個消息,卻是無疑給信王軍所有的軍隊都提了個醒,所以這幾個月來,上到南軍寨,下到武功山,每個城鎮的守軍都開始加緊訓練,也算是有了幾分北方信王軍三大帥帳下精銳的威風。

漢陽軍作為江陵府東北麵的門戶,宋帝趙榛自然不會安排一個普通戰將把守此城,負責漢陽軍城守的,乃是悍將高勇。說起這高勇,那可是河北高家子弟,而且還是信王軍總學院的武班學子,在信王軍總學院就讀之時,可是奪了一個信王軍總學院第一高手的名頭。就在年前,王濤將高勇引見給了馬擴,而馬擴又是將高勇舉薦給了宋帝趙榛,宋帝趙榛,得知這高勇是個不錯的戰將,自然也是重用高勇。

要說起這高勇,還真不是一般的戰將,他沒有學習高家的槍法,而是在學院與一名西北刀客學了一身好刀法。一柄大刀舞動起來,頗有當年荊湖北路第一將單宏飛的風範。

漢陽軍附近好多練武山莊出身的百姓,民風彪悍,在此地招收的兵馬也都是野性難馴,而高勇隻身一人來到漢陽軍,隻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把這些桀驁難馴的漢陽軍守軍給馴服了。辦法嘛,就隻有一個字,那就打。高勇足足打了十個時辰,將漢陽軍守軍中大小軍官,有點本事的將士都給打了個遍。到最後,那些將士全都累趴下來,可高勇卻是依舊精神奕奕。經過這麽一出,漢陽軍城守軍的將士上上下下,無不對高勇道一聲服。

今日,高勇按照平時的習慣,也是準備帶著將士們出城訓練。從城守府縱馬趕到軍營內,高勇也用不著讓手下人去通知,自己一個人金刀大馬地站在軍營門口,扯著嗓子就吼了起來:“哎!兔崽子們,還不都給老子滾出來列隊~!”

高勇這一聲吼可是驚天動地,響徹整個軍營,震得旁邊懸掛旌旗的旗杆也是不停地顫動。而高勇吼完不到十息的時間,無數的將士都是飛快地從各自的營帳內跑了出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軍營內所有的將士都是在高勇麵前列隊。

“媽的。”高勇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滿意,不過很快又是陰沉著臉,喝罵道:“你們這群混蛋!難道不知道今天要訓練嗎?一個個的還悠哉悠哉地躲在**享福。是不是還等著老子給你們一人配一個婆娘用啊?混賬東西。都給老子站好了。”

高勇一同喝罵,加上他那一臉絡腮胡子的粗獷模樣,還真的是透著一股子凶悍之氣,那些將士們被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罵了幾句,高勇這才停了口,狠狠地瞪了將士們一眼,隨即轉身便翻身上馬,卻是從親兵手中接過了自己的大刀。這柄在親兵手中笨重的大刀,在高勇手中卻是變得像紙糊的一般輕盈,高勇一揮大刀,對著將士們喝道:“列隊前進。”

在高勇的率領下,大隊人馬開始朝著城東前行。漢陽軍雖然也算得上是比較大的城池,但這畢竟是軍寨之地,和江陵、武功山這些真正的新老大城相比,漢陽軍城的規模並不算大。城內的軍營隻能勉強搭滿營帳,根本不足以讓守軍在城內訓練。所以,每天的訓練,高勇都必須將守軍拉出城去,在城外的空曠之地進行訓練。

走在街道上,漢陽軍城的信王對於守軍的行動早已經是習以為常,信王軍的軍紀十分嚴格,所以也不存在信王軍的將士欺壓百姓的事情。因此漢陽軍城的百姓並不怎麽怕這些氣勢洶洶的大隊人馬。碰上了,也隻是給他們讓出一條路罷了,甚至還有些百姓會朝著軍中自己的熟人揮手打招呼。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的守軍將士都是漢陽軍本地出來的,在這五千餘守軍將士當中,也有近千人是從信王軍各個屬地分派到這裏的。年僅十五歲的劉文元就其中的一位,劉文元的家鄉卻是來自於湖廣之地,說起劉文元的家世,那也算得上是湖廣的大族,當然,比起張家等豪族卻是差了很多。不過劉文元的家世,讓劉文元自幼接受了很好的教育,劉文元甚至還是出身於信王軍總學院的學子。

隻不過劉文元從信王軍總學院結業之後,卻是要被家中的長輩硬壓著回南方繼承祖業經商,在外麵見識了精彩生活的劉文元又豈會願意從命?

所以從信王軍總學院結業之後,劉文元便偷偷在複州和鄂州入伍,此後又被調派到了這漢陽軍城。本來以劉文元信王軍總學院學子的身份,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隻做個小兵,但劉文元為了不被自己家族的長輩給抓到,卻是隱瞞了自己信王軍總學院學子的身份,甘心從一個小卒做起。

不過很快,劉文元又在幾次剿滅當地馬賊的戰鬥中立了功勞,被高勇提拔為伍長,也算是一個低層軍官了。正巧劉文元手下的士兵都是和他一樣的外來將士,所以劉文元帶起兵來,倒也輕鬆得很。

劉文元正帶著自己手下的那幾名士兵,邁著步子跟著隊伍朝前行進,突然一人卻是看似不經意地走到劉文元身邊,悄聲對劉文元說道:“劉文元。今日我一定要勝你一場。”

聽得這話,劉文元隻是嘴角微微一翹,年僅十五歲的他,臉上還沒有蓄須,卻是顯得朝氣蓬勃,笑著對那人說道:“憑你的本事,就算是再練個二三十年,也別想鬥得過我。要想打敗我,我看,你是沒指望了。”

平日裏,本地將士與這些外來將士雖然談不少有什麽深仇大恨,但大大小小的摩擦是肯定有的,雙方都是憋著一股子氣,想要證明自己比對方強。劉文元作為外來將士,自然也少不得和這些本地將士爭鬥一番,這個挑釁劉文元的人就其中一人。隻不過個軍士雖然也算得上有些本事,但比起劉文元卻還是要差上一籌。每次和劉文元相鬥,都是落得個慘敗的下場,偏偏這名也姓劉的軍士又不服氣,屢敗屢戰,像剛剛那一幕,每次出去訓練前都要上演一遍。

聽得劉文元的話,劉軍士氣得咬牙切齒,說道:“劉文元。你少瞧不起人了。等著瞧。待會我非把你打得滿地找牙,跪地求饒不可。”劉家軍士發了幾句狠話,氣呼呼地又跑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對於劉家軍士的話,劉文元卻是並不在意,這個劉家軍士雖說嘴巴有些臭,但人卻不壞,就有些不服輸罷了。別看他嘴上說的那麽硬,可真到了交手的時候,兩人都會注意手上的分寸,不會生死相搏。

不過剛剛劉家軍士的話,卻是勾起了劉文元的心思,抬起頭,望向前麵緊隨在高勇身後的一將,眼中亮起了灼熱的戰意,嘴角翹了起來。

對劉文元,高勇也很熟悉,劉文元能夠在報名入伍的時候隱瞞自己的身份,可卻瞞不了高勇這個同樣出身於信王軍總學院的師兄。對於劉文元這樣一個優秀的師弟,高勇自然是識得的,而劉文元來到漢陽軍之後,也是學著高勇當年的樣子,想要將城內的將領都給挑戰一邊。還別說,劉文元還真有些本事,連戰連勝。隻是當劉文元開始挑戰高勇的副統領江山力的時候,卻是被江山力給拒絕了,而劉文元又不是那種肯輕易放棄的人,這就造成了現在劉文元這個一看到江山力就要挑釁的模樣。

同樣也是信王軍總學院出身的江山力自然也知道這個家夥是個學弟。他聳了聳肩膀,笑道:“這個小子還需要好好磨練磨練,若是磨練得好,說不得將來又是大人帳下的一員大將呢。”雖然江山力比劉文元大不了多少,但話語間卻是透著一股老成之氣。

就在高勇剛剛張開嘴要說話的時候,忽然從前麵傳來了一個呼喊聲,打斷了高勇的話。高勇和江山力同時抬頭一看,隻見前麵的街道處跑來了一騎,看樣子應該也是守軍中的一員,隻不過城內守軍數千人,高勇和江山力也不可能個個都認得。

這正狐疑著,那一騎就已經趕到了高勇和江山力麵前,直接翻身下馬,對著高勇、江山力便跪拜下來,抱拳喝道:“高勇將軍!江山力將軍!不好了,城東發現敵軍。”

“敵軍。”這兩個字立刻便把高勇和江山力的注意力給提了起來,高勇連忙喝問道:“什麽敵軍?有多少人馬?”

“高將軍。先別管這些。我們立刻趕去城東吧。”江山力卻是更加冷靜,見到高勇還在質問,趕忙打斷了高勇的問話。現在城東留守的守軍隻有百餘人,要是真有敵軍的話,那點人馬肯定是擋不住的,正好現在兩人已經召集了城內的守軍,可以趕往援助。

“啊!我們走!”高勇也是反應過來了,立刻便一擺手,便與江山力帶著大軍快步朝著東城門趕去。幸好他們所在的位置已經是快到東城門了,所以沒花多少時間,大軍便直接上了城頭。

高勇和江山力這一上城頭,便徑直走到了女牆前,朝著城外望了過去,這一看,卻是讓兩人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隻見在城外,黑壓壓的一片,一大片兵馬正在朝著城牆這邊掩殺過來,顯然是敵非友。而這些敵軍全都是身披黑衣,卻沒有舉旗,故而高勇和江山力卻是無法分辨對方到底是哪一路的人馬。但粗略估算,應該有兩萬左右,這樣的規模,可不是什麽盜賊能夠做得到的。

“高將軍,小心點。”見到如此情況,江山力的臉上滿是凝重,對身邊的高勇說道:“若是我沒有估摸錯的話,這支兵馬恐怕是夏家軍的大軍。”

“夏家軍?”高勇不由得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了江山力,眼前這支敵軍沒有舉旗一麵旌旗,江山力怎麽就看了這一小會兒,就認定對方是夏家軍的大軍呢?而且,若是夏家軍大軍的話,為什麽敵人又不舉旗呢?

還不待高勇發問,江山力就主動解釋道:“從眼前這支軍隊的裝備來看,很明顯是經過正規軍事訓練的部隊。能夠有如此規模的正規軍,也隻有東麵的夏家軍才有這樣的可能。至於為什麽不舉旗嘛。哼!這夏家軍的將領肯定是抱著偷襲的目的,明麵上不敢讓我們抓到把柄反擊罷了。不過,他們這樣做可依然是造反啊!簡直找死!”

江山力一邊解釋著,兩人就已經下令讓大軍在城頭上布好了防線,準備應對敵人的攻擊,這種程度的緊急情況,對於出身信王宋軍總學院的高勇和江山力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作為守軍中的一名伍長,劉文元和劉伍長卻是被安排在了城頭的同一塊區域協作防守。劉文元手下的小隊乃是刀盾兵,而劉伍長手下的小隊則是長槍兵,兩支小隊放在一起,倒也算得上是互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