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過了十來天,萬安城外的戰局始終維持著僵持的狀態,雙方似乎有意想要保持這個局麵不被打破。而作為這次先鋒軍的謀士,吳亮心裏卻是越發感到不安了。先鋒軍維持這個局麵,在等待信王趙榛的大軍趕至,而那在萬安城內的趙廣呢?他又是有什麽依仗?

難道是從南安軍趕來的援軍?吳亮立刻便將這個想法給否決了,先鋒軍出發前,信王趙榛就已經向駐紮在桂陽軍方向的王宗石下達了命令,讓他率領大軍進駐南安軍西部。有這麽一支兵馬在虎視眈眈,吳亮可不相信劉通敢把兵馬從南安軍抽調出來。

既然不是南安軍的援軍,那趙廣又是為何到現在都按兵不動呢?這十多天來,吳亮也是越發感到擔憂,卻是想不通自己到底是錯算了哪一方麵的問題。

此時,王虎路過了吳亮的營帳,也是鑽了進來,對吳亮喊道:“吳大人,我現在就要去城門口那邊去了,你要不要也去看看情況?”

這幾日吳亮的擔憂,王虎也是知道的,隻是他雖然也稱得上是一名智將,但和吳亮這樣的謀士還是有一定差距的。吳亮都看不穿的問題,他自然也就不去浪費那些精力了。

吳亮本來隨口就要拒絕的,可不知道為何,吳亮的心頭突然一動,卻是鬼使神差般地點頭說道:“好的,王虎將軍。我準備一下,立刻就跟你一道去看看。”

王虎本來也隻是順便打個招呼,根本沒想到吳亮竟然會答應,所以也是被吳亮弄得一愣。不過王虎很快便回過神來,反正這些日子以來,萬安的守軍一直都沒什麽動靜,況且王虎也會帶上一隊人馬,所以就算是帶上吳亮,也沒什麽關係。王虎點了點頭,便對吳亮說道:“好!吳大人,我在軍營門口等你。”

吳亮準備妥當之後,便直接出了營帳,與王虎以及王虎所帶的那些士兵一塊朝著萬安城趕去。就在十多天前,先鋒軍剛剛抵達這裏的時候,吳亮也曾隨軍趕到城門口叫陣。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吳亮自己的錯覺,吳亮隱約感覺今日的萬安城,和以前所見到的萬安城有著很大的不同,特別是在萬安城的上方,人數很少,可以想象城門內可能有大量的軍隊,吳亮甚至能夠感受到濃濃的殺機。

眼看著就快要到萬安城城門口了,吳亮的這種感覺卻是越來越強烈,最後吳亮幹脆就一個拉住了身邊的王虎,止住了坐下的坐騎。王虎被吳亮這麽一攔,也是有些糊塗,滿臉不明地望向了吳亮,問道:“吳大人,怎麽了?”

“不對。”吳亮緊皺著眉頭,凝目看著前方的萬安城,沉聲喝道:“王虎將軍。今日的萬安城有問題!我們先撤。”

“有問題?這不是和前幾天一樣嗎?”王虎眉頭一皺,卻是越發糊塗了,仔細看了看前麵的城頭,卻是突然臉色一變。王虎也是名智謀勇武雙權的將領,某些方麵也是比平常人要敏感許多,之前隻是沒有仔細瞧罷了,現在這麽一看,也是看出了不少問題,連忙驚問道:“吳大人。為什麽會如此?”

“情況有變!我們先撤回營地去再說。”吳亮這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楚,幹脆便直接掉轉馬頭,對身後的士兵喝道:“撤!先撤回去。”

雖然吳亮下達了命令,但可惜大軍的主帥卻是王虎,王虎沒有發話,那些士兵哪裏敢臨陣退縮。看見那些士兵沒有一個動彈的,吳亮越發著急了,轉頭便對王虎喊道:“王虎將軍!先撤!要不然出問題了就來不及了。”

王虎猶豫了一下,畢竟這樣莫名其妙就退回去,對於大軍的士氣有些影響。不過想想先前吳亮的表現,最終還是選擇相信吳亮,大手一揮,對著身後的士兵喝道:“先退回去。”

王虎發話了,那些士兵自然是要聽從王虎的命令,掉轉了方向,又開始往回走了。而見到如此,吳亮也是鬆了口氣,忙對王虎說道:“王虎將軍。我們先退回去,到了軍營我再好好跟你解釋。”說著,吳亮一揮馬鞭,便要縱馬往回趕。

還未等王虎和吳亮走上幾步,突然咚地一聲,從身後的萬安城方向傳出了戰鼓的響聲,兩人下意識地回過頭一看,卻是同時臉色一變。隻見原本是靜悄悄的萬安城,卻是突然出現了無數的旌旗。這十多天一來一直都是緊閉的城門已經打開,一大隊的兵馬正從城內衝了出來,那打頭的一騎一身火紅的鎧甲,手持金黃色的大槍,正是劉家軍之主劉通。

“不可能!劉通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王虎一認出劉通,頓時就驚呼起來。本來,因為王之義的大仇,王虎一直都想要手刃劉通,可現在在這裏碰到劉通,卻是讓王虎莫名地產生了一絲恐懼感。劉通的出現,意味著他們一直以來的謀劃都可能出現了極大的偏差。

而另一邊的吳亮已經猜到了一點緣故,隻是現在這個情況下也不是解釋的時候。看那從城門口衝出來的劉家軍,至少也有上萬人的模樣,而王虎身邊隻有幾千人,要是不能盡快趕到營寨內,與先鋒軍會合,這點人馬隻怕立刻就會被劉家軍給吞噬。吳亮連忙便用手拉了一下王虎的胳膊,喊道:“王虎將軍!別看了!快撤!所有人都快撤。”

被吳亮這麽一提醒,王虎這才回過神來,現在也不是意氣之爭的時候,王虎的身份乃是先鋒軍的主帥。如今先鋒軍遇到困境,王虎的身份注定了王虎一定要在這個時候擔負起責任來。當即王虎便轉頭對士兵們喝道:“不想死的!都給我跑起來!撤退!”

在後麵追擊的劉通見到王虎竟然就這麽跑了,也是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便哈哈大笑起來,一邊帶著劉家軍追擊,一邊喝道:“張王虎!吳亮!老朋友相見了,何必跑這麽快呢?”

劉通與王虎在永新有過一麵之緣,隻不過當時不知道王虎的身份罷了,而至於吳亮,當年淩山統領依附在劉家軍帳下的時候,劉通自然是見過這個年輕的依附在淩山統領的家族新秀了。

對於劉通的話,王虎和吳亮都是裝作沒聽到,隻管是往前衝,王虎甚至心裏還在暗暗後怕。幸虧剛剛吳亮警覺得快,這要是等到他們到了城門口,被劉通這麽搞一下突襲,隻怕就算是想跑也跑不掉了。而現在的情況倒也來得及,這麽一看,劉通肯定是沒想到王虎會突然掉轉頭跑了,倉促追出來,想要攔住王虎返回軍營,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隻是,就算是如此,王虎心裏也沒有多少樂觀的想法。剛才光是出來的就有超過萬人的軍隊,後麵還不知道有多少敵人。眼看劉家軍兵馬明顯要遠遠多於先鋒軍,就算是王虎能夠安全返回先鋒軍中,劉通恐怕也不會放手,而是會直接朝著先鋒軍發動攻擊。

隻有五千人馬的先鋒軍,就算是再如何驍勇善戰,也不可能敵得過數倍於己方的敵人。想到這裏,王虎就忍不住咬緊了牙,狠狠地罵了一句:“媽的!劉通的兵馬到底是怎麽來的?”

在王虎旁邊的吳亮也是聽到王虎的喝罵,心裏也是一陣苦澀。之前吳亮能夠有把握讓先鋒軍在萬安和敵人對持,正是依仗著劉通不敢把主力兵馬從南安軍派出來,沒想到現在劉通竟然還是來了。非但是如此,看這情況,劉通肯定是將自己主力軍隊盡數帶了出來。至於為什麽劉通會不害怕自己的老窩被王宗石給端了,吳亮心裏其實已經隱約有了一些想法,隻不過這還隻是吳亮的猜測罷了。

而與此同時,在先鋒軍軍營內的樂喜,也是帶著兵馬出來接應了。樂喜不愧為大將之才,很快便讓先鋒軍列起了防禦陣型,準備迎敵。王虎等人趕到的時候,樂喜也隻是讓將士們讓開一條小通道,放王虎等人進來,等到王虎等人入了軍陣之後,陣型又是很快便恢複了戰鬥的狀態。

為了方便指揮,王虎一進軍陣之後,便立刻從樂喜的手頭上接過了指揮權,大手一揮,先鋒軍將士在王虎的指揮下,立刻變成了半圓形防禦陣型。同時,王虎又仿佛是想起了什麽,轉頭對樂喜喝道:“樂喜。你帶幾個人,除了戰士們身上背的,去把軍營內多出的糧草全都給我燒了。”

樂喜先是一愣,不過很快便明白了王虎的用意,看眼前這個情況,先鋒軍想要擋住敵人的進攻恐怕是很困難了。如果此戰一敗,先鋒軍必然是要敗逃,那些糧草肯定是不能留下便宜了劉家軍,自然是要全給燒了。樂喜對著王虎一抱拳,隨即便點了百餘名士兵立刻朝著後麵的軍營趕去。

而吳亮則是望向王虎,張了張嘴,卻沒有再多說話。吳亮明白自己的能力,要說出謀劃策,吳亮的本事不差,可這臨陣指揮,在信王軍帳下,恐怕也隻有吉倩倩那個謀士才有這個本事吧。與其自己胡亂插手,還不如相信王虎,王虎成名這麽多年,相信他絕對不會是浪得虛名的。

隻見此刻的王虎,看著遠處正在飛快接近的劉家軍,臉色已經恢複了平時的模樣,隻是多了一些冷漠和寒意。這麽多年來,王虎在信王軍一直扮演的都是一個衝鋒陷陣的將領,如今才是王虎將自己的一身本領顯現出來的時候了。

反觀前方的劉家軍,此刻所有的兵馬已經從萬安城衝了出來,粗略估算,約莫有近四萬人馬。這恐怕已經是劉家軍的全部主力兵馬了。見到如此,吳亮難得暗罵了一聲粗口:這狗娘養的劉通,難道他就一點也不擔心南安軍嗎?竟然將所有的兵馬都楊奉虜州。

而正如之前所料的那樣,劉通在見到王虎逃回先鋒軍的軍陣中之後,卻是沒有放棄的打算,帶著劉家軍就這麽硬衝了過來。如果從空中俯瞰的話,就會看到這四萬人馬在劉通的帶領下,漸漸形成了一個錐形,朝著明顯要小一大圈的半圓形的先鋒軍軍陣衝了過來。

衝在最前麵的劉通,臉上已經是漸漸顯露出了猙獰,那雙赤紅的雙眼映襯著身上的赤紅戰甲,顯露出劉通此刻是多麽的興奮。能夠將眼前這支先鋒軍殲滅於此,可以說是給信王軍一個巨大的重創,到時候聯合其他諸侯和北方的金人聯合攻打信王軍,必定能滅掉信王軍。這一戰,說不定這將會是信王軍由強轉弱的轉折之戰。一想到這裏,劉通心裏的戰意就更加濃了,高舉起大槍,加快了坐下戰馬的速度,怒吼道:“殺——!”

“射箭。”隨著王虎一聲冷喝,數百支箭矢宛如一條黑色的綢帶,從先鋒軍的軍陣中極快地飄出去,落在可劉家軍當中,轉眼便掠去了上百名劉家軍將士的性命。不過這一百多人,相比起四萬餘劉家軍,卻是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劉通挑開了幾支飛射到他麵前的箭矢,而從旁邊飄來的將士們所噴出的鮮血的味道,越發刺激了劉通,劉通怒吼著加快了速度,朝著先鋒軍軍陣衝殺過來。

“弓箭手後退五步,繼續射擊。刀盾兵,長槍手,擺開刺蝟陣!給我分陣!”看著劉家軍越來越近,王虎的臉上卻是再也沒有任何畏懼之色,將一切不必要的負麵情緒拋諸腦後,王虎冷靜地下達一個個指令,指揮著先鋒軍變幻陣型。

在王虎的指揮下,那數百名弓箭手立刻便後退了五步,並且在各自兵長的指揮下,繼續發動箭矢攻擊。而那在前麵本來已經擺出半圓形陣型的刀盾兵和長槍手,也是一分為二,分別朝著左右散去,一時間,原本是半圓形的陣型,卻是突然變成了一個凹字形的陣法。而劉家軍的兵馬卻是正好從先鋒軍的新陣型中央插了進去,劉通更是一馬當先,衝在了最前麵。衝進先鋒軍軍陣之後,劉通簡直是橫行無度,把自己的部下往後麵一丟,本人則是一人一騎在先鋒軍的軍陣中來回衝殺,卻是沒有人可以奈何得了他。

“王虎將軍!我來對付他。”看到劉通那橫衝直撞的模樣,剛剛完成王虎布置的任務回來的樂喜看了,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提著長槍便要衝上去與劉通廝殺。

“慢!”王虎卻是將手中的鉤鐮槍一橫,攔下了樂喜,雙目死死地盯著那劉通,寒聲喝道:“樂喜,此處就由你來指揮,那劉通,我來對付。”說完,王虎便雙腿一夾,縱馬便朝著劉通殺了過去。

王虎都這麽說了,樂喜也隻能是接過了王虎的指揮權,開始指揮起先鋒軍進行反擊。先前王虎將陣型轉換為凹字形,卻是為了做出一個口袋,先吞掉一部分進入先鋒軍軍陣內的敵人。此刻敵人已經入甕,樂喜也不客氣,大聲喝道:“長槍手!圍殺!刀盾兵,合!”按照樂喜的命令,先前左右分開的長槍手和刀盾兵立刻便朝中間殺了過來,刀盾兵直接掐斷了劉家軍的後路,並且又再度在最前麵的戰線處形成了一道半圓形的防線。而長槍手則是挺著長槍,以槍陣開始圍殺那些已經被困在軍陣內的敵人。

當然,這樣的戰術說起來簡單,可實際操作起來,卻是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特別是那些刀盾兵,要將劉家軍從中掐斷,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刀盾兵們咬著牙,將手中的盾牌舉過頭頂,硬朝著中央衝了過去。劉家軍士兵自然不甘心就這麽被攔住,在他們的輪番反撲下,不少的先鋒軍刀盾兵都死在了敵人的兵刃之下。在付出了足足三百名刀盾兵性命的代價之後,刀盾兵終於是完成了合圍,隻是接下來,他們還要麵對那更多的敵人從外麵的衝擊,當然,也有大量的槍兵在他們的盾牌後,刺殺敵人。

相比之下,那些陣內圍攻長槍手的任務也不輕。特別是那些劉家軍士兵在麵對包圍之後,也是使出了強大的反撲,不少劉家軍將士情願是以命換命,也不願就這麽被先鋒軍給逼降了。

而在軍陣的正中央,無論是先鋒軍還是劉家軍,所有人都是不約而同地空出了一大片空地,在這片空地上,王虎與劉通正在交手。

之前在永新那一戰,一來兩人都是馬上戰將,本就不擅長步戰,二來王虎當時所使的兵刃隻是一柄普通的單刀,而不是他所擅長的鉤鐮槍。所以,這應該才是兩人嚴格意義上來說的第一次真正交手。

“喝啊——!”“殺!”兩人都明白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是同一級別的高手,所以這一交手,卻是都沒有留手,從兩人身上同時爆發出了驚人的氣勢。

隨著一陣叮叮當當的撞擊聲響起,王虎和劉通已經交手了近百招。這百餘招內,兩人卻是拚了個平手,誰也沒有占據上風,劉通越戰越勇,而王虎的鉤鐮槍卻也是每每將劉通的攻勢給完美化解。

麵對強悍的劉通,王虎也是早就知道比槍術,正常情況下自己絕對不可能擊殺劉通,所以這次王虎也沒有擊敗劉通的想法。王虎主動出擊找上劉通,目的卻是為了將劉通給拖住,免得打擾先鋒軍迎戰敵人。所以,王虎在將劉通給纏住之後,一直都是用守招,目的就希望能夠拖延時間。

“哼!”上百招過去之後,劉通也是看穿了王虎的目的,冷哼一聲,手中的大槍一挺,卻是在自己的手心中飛快的轉了起來,喝道:“你想拖延時間?我倒要看看,你能夠拖延多久。”說完,手中那高速旋轉的大槍便飛快地刺出,直奔王虎麵門刺了過去。

從表麵上來看,劉通刺出的這一槍,和之前交手的那幾槍沒有什麽區別,但作為劉通對手的王虎卻是明顯有其他感覺。那高速旋轉的大槍,一邊刺向王虎的麵門,一邊帶起了強勁的氣勁,王虎本欲是想要提起鉤鐮槍格擋的,可當鉤鐮槍稍稍靠近一點,王虎就感覺到一股強勁的吸力從大槍那裏傳了過來,牽扯得鉤鐮槍竟然往旁邊一歪。

這等怪事發生,也是讓王虎心中一驚,慌忙咬著牙,用力將鉤鐮槍往回一拉,這才好不容易擺脫了大槍那古怪勁道的拉扯。隻是此時那大槍已經刺到了王虎麵前,王虎甚至能夠感受到那從大槍上傳來的刺骨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