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軒的老師胡大人也是一方名士,夏誠也曾經聽過他的名頭。這白何行能夠得到胡大人的評價,顯然也不是一般的謀士之才。想到這裏,夏誠就不由得歎息道:“如此賢才,竟不能為我所用。可惜了。”

而熟悉夏誠性格的張華軒三人,聽得夏誠的話,也隻是報以微笑,並沒有感覺有什麽不快。夏誠這麽說,隻是貪圖這白何行的才能,並沒有瞧不上張華軒三人的意思。這也是夏誠簡直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人才都收入囊中的想法。

而夏誠也隻是發了發牢騷便罷了,他轉而便對張華軒等人問道:“依諸位之見,這白何行突然來信州,是有何用意啊?”

張華軒三人都隻是低頭想了一下,很快便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時淡淡一笑。隨即張華軒便對夏誠拱手說道:“大人,若是屬下等猜得不錯的話,這次我們卻是可以不用多跑這一趟了。”

張華軒這話夏誠卻是沒有聽明白,隻是一愣,滿臉迷糊地看著張華軒三人,不解地問道:“張華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張華軒三人嗬嗬一笑,這次卻是由張賽涼來回答夏誠的問題,他說道:“大人,屬下的意思,這白何行,恐怕便劉通派來與大人商議聯盟事宜的使者。沒想到這劉通早就有了如此打算。不過也好,這樣一來,不但我們少跑一趟,大人也可在與劉通的聯盟中占據主動了。”

“哈哈哈哈!”聽得張賽涼這麽一解釋,夏誠立刻便明白了,這對於夏誠來說,當然是一件大好事了。夏誠甚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連忙吩咐下去,派人去護送白何行來上饒。而在一旁的張華軒卻是眼睛一眯,腦海中閃過了那個俊朗的麵孔。趙廣,這恐怕也是你的安排。

紹興元年秋,因為趙構勾結齊國軍賣國入侵趙家軍領地被擊敗。隨後,趙家軍出兵攻打趙構和齊國軍,同時令兩江節度使王鴻統領五萬大軍直取南方大越國,以徹底平定自己治下腹地。而還未等趙家軍的戰事結束,在南宋東南部,諸路諸侯也趁著這難得的時機,開始相互爭奪,意圖稱霸諸侯,成為能夠和趙彭友軍相抗衡的勢力。

彭友和剛剛接替父親寶座的劉家軍首領劉通,同時對福建路經略使高安所在的福建路發動了攻勢,雖然高安靠著兩位義弟夏成和王熊的武勇,堪堪抵擋住彭友軍和劉家軍軍的進攻,但任誰都看得出來,高安是絕對支持不了多久了。

而就在高安如此危急的關頭,江南東路經略使夏誠更是撕破兩軍聯盟的協議書,派遣大軍直逼福建路,一時間,整個諸侯一片混亂,小小的福建路,卻是凝聚了整個諸侯所有勢力的地方。

位於福建路靠西北麵的光澤城,是福建路比較靠近信州的一個城。而這段時間,這座城池卻是反複經曆著一場場戰火的洗禮。夏誠的大軍從信州出發,首先瞄準的,便這座光澤城。

“殺啊——!”身穿黑衣白甲的夏軍將士和身穿黃衣的高家軍將士在城頭上廝殺到了一起,鮮血四濺,殘肢在空中飛舞。但這一切卻並沒有阻止將士們廝殺的決心,這裏是戰場,隻有擊倒敵人,才能夠活下去。這一點,對於這些接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將士來說,再明白不過了。

在城頭的正中央,一員中年戰將手持長槍,不停地朝著前方的敵人刺殺。他的每一槍都最為簡單直接,以消耗最少的體力,來博取最大的殺傷力。這一點很難做到,但這名戰將卻是做到了。楊武濤本來隻是一員很普通的福建路官軍小校,不過卻是被高安看中,破格提升為統領將領。這次夏誠起兵來犯,高安需要鎮守建州,而夏成、王熊二將又是脫不開身,高安便讓楊武濤帶建州城內的精兵八千,前來光澤駐守。

事實證明,高安的這個任命再正確不過了。楊武濤以八千兵馬,硬是抵擋住了楊林所率領的近三萬夏軍的攻擊。楊武濤雖然沒有夏成、王熊那樣逆天的武藝,但楊武濤的指揮能力卻是比起夏誠手下第一指揮高手楊林也不差。

天知道這樣的將才,為何之前在官軍中,一直都未能被那些南宋官老爺給挖掘出來,到現在卻是便宜了土匪出身的高安。要是夏誠也在這裏的話,見到楊武濤之後,恐怕又要感慨萬分了。

經過了這幾日的廝殺,夏軍已經足足有上萬人戰死或傷在了光澤城牆下。當然,守城的高家軍也不是沒有傷亡,隻不過和夏軍相比,近五千人的傷亡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在楊武濤的帶領下,好不容易攻上城頭的夏軍卻是再次被高家軍給逼退了,一見到敵人被逼下了城頭,楊武濤立刻便對著身後的弓箭手喝道:“拋射攻擊!”

之前的戰鬥中,楊武濤硬是忍住了沒有將後麵的一千多弓箭手給撤下去,現在卻是發揮了作用。千餘名弓箭手按照楊武濤的指示,彎弓搭箭,朝著半空射去。

箭矢被強勁的弓弦彈出,飛到半空中,遮天蔽日黑茫茫的一片。到了高空中開始往下滑落,而箭矢落下的位置,正是城外夏軍最為密集的地方。

隨著一陣慘叫聲響起,至少有三、四百名夏軍將士被箭矢射殺或射傷。而趁著這個機會,楊武濤帶領著城頭上的高家軍將士,開始拚命地朝著城牆下丟石頭,硬是將還要試圖攀爬城牆的夏軍將士給打了下去。

“混蛋!”在城外的夏軍軍陣中,看到將士們再度被逼退,性情暴躁的王康忍不住罵了一句,隨即他轉過頭對楊林便抱拳喝道:“楊林將軍。就讓我衝上去吧。隻要把那敵將給殺了,光澤肯定能攻破。”不僅是王康,在旁邊的霍龍、狄虎還有張頂天無一不都是滿臉戰意地看著楊林。

“不行。”楊林卻是沒有任何猶豫,一口便回絕了王康的請求,也算是斷絕了其他三人相同的念頭。這攻城戰可不同於其他戰鬥,城頭上飛下來的一塊巨石又或者一支流矢,都很有可能奪取一名頂級武將的性命。

王康等人都是夏誠倚之為臂膀的重要戰將,絕對不能有失。楊林抬頭看了看天色,雖然現在已經快要到酉時了,但天空還未變暗,還能再發動一次進攻,隨即便轉頭對身後的傳令官喝道:“擊鼓。讓將士再衝擊城牆一次。”

隨著楊林的命令下達,軍陣後麵的戰鼓聲越發密集起來,而聽到這戰鼓聲,原本正要後退的夏軍將士都是咬著牙,再度朝著光澤城的城牆發動衝擊。夏軍的弓箭手在刀盾兵的掩護下,衝到了城牆下,開始用弓箭對城頭進行壓製。

相比之下,夏軍的弓箭手數量可就要多上許多了,盡管有城牆的掩護,在幾輪箭雨過後,高家軍依然是付出了近四百餘人的傷亡代價。楊武濤見了忙大聲呼喊著,帶著高家軍便往後退了數步,躲過城外弓箭手的攻擊,同時又是命令身後的高家軍弓箭手用拋射的方式繼續發動進攻。

這就攻城戰中守軍的優勢所在。僅僅就幾步的距離,卻是讓城外的弓箭手再也無法形成威脅,而城頭上的弓箭手卻依然可以發動進攻。不過這樣一來,城頭上的高家軍也減少了阻止夏軍刀盾兵攀爬城牆的戰力。順著雲梯,夏軍的刀盾兵再度攀爬上了城頭,惡狠狠地朝著楊武濤以及他身後的高家軍將士殺奔而去。

夏軍的刀盾兵已經爬上了城頭,那弓箭手自然也就不敢進攻了,楊武濤立刻便發動將士迎了上去。這樣的戰鬥,在這幾天已經在光澤的城頭上演了無數遍,楊武濤帶著士兵們沉著殺敵,一名名敵人慘死在楊武濤的槍下,楊武濤本人也是掛了彩,所幸都是些小傷。

戰鬥持續了將近一個多時辰,見到天空已經徹底暗下來了,楊林這才下令鳴金收兵。而夏軍將士也在鳴金聲響起後,如潮水般退了下去。而城頭上,那些高家軍將士雖然已經有些力竭,但還是拚命地歡呼,慶祝他們再一次將敵人給擊退。

不過楊武濤卻沒有和將士們一塊慶祝,而是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剛剛那一戰,楊武濤由始至終是勞心勞力,要是再拖下去,楊武濤都有可能支持不住了。

看著城外已經退去的敵軍,楊武濤心裏卻是沒有半分喜悅,他可不認為戰鬥就這麽結束了,相反,敵人如此慎重,竟然和自己打起了消耗戰,說明敵將不是那種莽夫,這可就難對付了。

“將軍。”這個時候,終於有人發現楊武濤的狼狽模樣,連忙上來幾個人把楊武濤給攙扶了起來。楊武濤咬著牙,扶著城牆邊慢慢走了兩步,突然眼睛一亮,轉頭望向了城外,嘿嘿一笑,兩隻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用力在城牆上一錘。

夜至三更,經過了一整天的廝殺,夏軍將士也都早早的休息了,不過作為大軍的統帥,楊林卻是沒有那麽早入睡,他必須要為明天的戰鬥做好謀劃。從今天的戰鬥情況來看,雖然沒有攻破光澤的城防,但城內的守軍的損耗也是越來越大了,按照這樣發展下去,用不了三天,光澤必定被攻破。

而攻破了光澤卻還隻是第一步,接下來,楊林必須要搶在彭友和劉通之前,攻占更多的福建路領地。所幸,光澤的東南邊就福建路都府建州了,攻占建州比攻占福建路任何一個城池都要來的重要。要是能夠將高安擒住,那對於將來與彭友、劉通瓜分福建路,可是大有益處了。

隻是這樣一來,可就不可避免的要遭到夏成、王熊的反擊。想到這裏,楊林就不由得皺起眉頭,雖然夏成、王熊兩人的名頭不如趙燕手下的那幾名武學宗師級別的頂級斬將名聲大。

但楊林卻是知道,這兩人的厲害之處。雖然這次楊林帶來了夏家軍最厲害的幾名武將,但也不見得能夠抵擋得住夏成、王熊的瘋狂反撲。所以楊林必須想好一個辦法,一個能夠避免與夏成、王熊正麵交鋒,而又能夠占取最大利益的辦法。

“報!”就在楊林傷腦筋的時候,忽然從帳外傳來了一個聲音,卻是一名士兵站在帳外對楊林抱拳行禮。

楊林一看那士兵,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之前他就已經吩咐過了,沒有重要的事情,不準來打擾自己,現在被對方這麽一打擾,剛剛心裏冒出來一點頭緒也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當即楊林一臉不快地說道:“有什麽事情?快說。”

那士兵顯然也是聽出楊林的不爽,嚇得打了個寒顫,連忙回答道:“回稟將軍。營地巡邏的將士抓到一人,口口聲聲要見將軍,說是為了助將軍破光澤而來。”

第二天,已經連續攻城數日的夏軍,卻是突然按兵不動,而麵對這一反常舉動,在城內的高家軍也是沒有任何反應。雙方就好像是協商一致一般,城內城外陷入了一種可怕的平靜。在城牆內,楊武濤正在指揮著高家軍將士躲在城門後麵不停地挖白,城門後麵好端端地一大片空地,竟然被挖得是坑坑窪窪。

可楊武濤對於這個成果顯然還是不滿足,隻是這城門後麵已經沒有空地了,想了想,楊武濤又讓將士們把這些坑給挖深一點。同時,楊武濤又用挖出來的土在周圍圍成了一圈土堤,讓弓箭手全都攀爬上土堤準備射擊。

而就在楊武濤剛剛做完這一切的時候,一名士兵快步跑到了楊武濤身邊,對著楊武濤耳語了幾句。楊武濤的眼睛立刻就亮了,連忙對那士兵說道:“快。把他帶上來,我要親自問他。”

沒過多久,那士兵便帶著一名中年男子走了過來,那中年男子一副富家翁的打扮,身材有些瘦弱,卻是一臉的陰晦。見到楊武濤之後,那中年男子連忙一臉獻媚地朝著楊武濤跪拜了下來,恭恭敬敬地說道:“小人見過將軍。”

“好了。用不著多禮了,起來吧。”楊武濤也懶得跟他廢話,回了一句讓他起身,那中年男子也知道楊武濤找自己也不是要見什麽禮數,自然也是痛痛快快地站了起來。

緊接著,楊武濤便問道:“怎麽樣?我交代你辦的事可辦妥了?”其實楊武濤不用問,光是看今天城外夏軍的反應,就知道這件事應該是成功了,不過一向穩妥的楊武濤還是想要了解一下具體的過程。

那中年男子連忙回答道:“回將軍的話,小人按照將軍的吩咐,昨夜潛入夏軍的軍營內,直接找上他們的統帥。小人自稱是範汝為的舊部,不滿高公執掌福建路,特來向他投降,並且願意在今夜幫他打開城門。那夏軍統帥聽了,很是高興,甚至還連連說要重賞小人呢。”

“好。”楊武濤聽完中年男子簡要的敘述之後,也是忍不住喝了一聲。

當天夜晚,楊武濤率軍埋伏在了北城門口,並且準備了陷坑和甕城,等待楊林軍上當。可是,等到了子時,楊林的軍隊都沒有來。

看著漆黑一片的前方,楊武濤的心中不禁有些不妙的感覺。

突然,在城南,突然大火點燃了一片,而且傳來的喊殺聲。看到遠方的火光,楊武濤頓時大驚失色,由於主力軍隊都到北城門設埋伏了。而南城門隻有二百哨兵,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敵人突然攻擊南城門,恐怕南城門凶多吉少了!

不出楊武濤所料,還沒等他準備調集兵馬回援南城門,喊殺聲就已經進入了城內。“啊!我反中計了!”楊武濤懊喪的大吼一聲,匆忙帶著兵馬從東門撤退••••••

“大人!末將無能有負大人重托,請大人降罪!”在建州福建路經略使府的大廳內,高安以及一幹部下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而一身汙漬的楊武濤則是跪拜在地上,低頭向高安請罪。

一天前,楊武濤帶著殘餘的三千多還能動的高家軍將士,從光澤城東門逃出。沒想到一出城就碰上了楊林親率大軍堵截,楊武濤奮勇殺敵,這才突破了重圍。隻不過他手下的數千高家軍,卻隻剩下不到五百人。而楊武濤逃到建州之後,便前來向高安匯報戰況,同時也是向高安請罪。

高安的臉色自然是很不好,不光是他,在場的眾人也都是一樣。雖然在場大多數人都是代表了福建路官宦世家的勢力,並不能算是誠心實意地為高安效命。但如果福建路就這麽破了,對他們來說,恐怕也沒什麽好處。

不過,看著跪在下麵的楊武濤,高安的臉色雖然不好,但還是沒有把脾氣撒在楊武濤的身上。

高安搖頭說道:“算了,楊武濤將軍,勝敗乃是兵家常事,況且光澤失利也不能算是你的過錯,能夠抵擋這麽多天,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天意如此,強求不得,你快起來吧。”

“大人!”聽得高安這麽一說,楊武濤感動得熱淚盈眶,當即便衝著高安咚咚咚磕響頭,額頭都被磕青了。緊接著,楊武濤又是對著高安抱拳喝道:“大人對楊武濤的大恩大德,楊武濤無以為報,唯有為大人征戰沙場。大人!末將鬥膽向大人再請八千兵馬,末將定當擊退夏軍,為大人重奪光澤。”

“哼!”對於楊武濤的話,高安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在旁邊卻是響起了一聲冷哼,卻是福建路知事吳軍,吳家在福建路的勢力可是不小,就連陳修平也不得不對吳軍顧忌幾分,而沈家就不要說了。

雖然之前高安和吳軍之間並不是很愉快,但此後高安掌控福建路,吳軍也是出了不少的力,加上吳家在福建路的勢力很大,所以高安執掌福建路之後,吳軍的權力不但沒有縮減,反倒是增大了不少,而吳軍也是比原來越發囂張跋扈了

聽得楊武濤的話,吳軍滿臉不屑地看了一眼楊武濤,冷說道:“說得到輕巧,張口便要八千兵馬!你當福建路的兵馬無窮無盡麽?整個建州現在也隻剩下一萬餘人了,你一口氣就要拿掉八千,那接下來,你讓大人拿什麽去和夏誠、彭友和劉通打?就憑你,也想重奪光澤?真是自取其辱!”

“你!”從底層出身的楊武濤最恨的,就有人瞧不起自己。見到吳軍竟然如此輕蔑自己,楊武濤氣得是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吳軍。要不是高安就坐在上麵,隻怕楊武濤早就拔出佩劍,一劍將劉家軍給捅死了。

不過,他一想到吳軍的勢力,以及現在高安還必須依仗此人,楊武濤也隻有硬吞下這口惡氣,轉過頭對高安喝道:“末將此去,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定為大人奪下光澤,將夏軍趕出福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