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武二魁本來還想十分硬氣地肯定,可一想起夏誠那雙眯成縫的眼睛,武二魁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以前跟在大聖王楊幺身邊的時候,他也曾見過夏誠幾麵,但一直到武二魁投靠到夏誠帳下之後,才發現這個身材並不高大的男人,卻是讓他無法看透。平時哪怕就站在他身邊,武二魁都會感覺自己的後背一陣陣發寒,頓時武二魁心裏的底氣也沒那麽足了。

見到武二魁不說話了,武大魁也是長長歎了口氣,說道:“二弟,當初我們既然做了決定,那就不能再回頭了。老老實實在夏大人手下繼續幹下去吧。說不定我們兄弟倆還有翻身的機會。就算是找不到機會,我們現在就這麽平平淡淡的活下去,未嚐不是件好事啊。”

武氏兄弟現在才不過三十多歲,正值壯年,卻是沒想到武大魁竟然就已經有了這種頹廢的想法,聽得武大魁的話,武二魁也是有些想不通,不過他剛剛想要開口勸說的時候,突然在武二魁身邊的一名親兵大聲喊道:“將軍!你們看,前麵好像有情況。”

“嗯。”一聽到親兵的話,武氏兄弟連忙轉過頭望去,他們這次的任務就巡視撫州各處的情況,如果是發生什麽重大變故,要立刻向興國軍匯報的。而兄弟兩人順著親兵所指的方向轉頭望去的時候,卻是同時身子一顫,瞳孔猛地一縮,簡直就像是看到極為恐怖的事情一般。

隻見在他們西麵一片平原的地平線上,密密麻麻的一片黑影正在朝著他們這裏飛奔而至,遠遠望去,就好像是一片漆黑的烏雲一般。不過武大魁和武二魁哥倆怎麽說也是合格的戰將,自然不會真的把那片黑影當成是烏雲,而且,從自己坐騎所傳來的震動感,已經讓他們明白了,那片黑影是什麽。

“敵襲。”武大魁立刻就大聲喊了起來,同時掉轉馬頭,便對跟在後麵的千餘名夏軍將士喊道:“快••••••快撤!有敵襲!快撤!”

為今之計,也隻有立刻掉頭趕往東邊的崇仁城,有城池作為掩護,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至於留下來退敵,這個念頭根本就沒有在武大魁的腦子出現過。原因很簡單,遠遠看去,敵人的數量至少也有三四千,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要是就地迎戰,隻怕連人家一個回合的衝鋒都擋不住。

匆忙間,想要讓一支千人隊改變方向逃跑,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武大魁和武二魁這哥倆並不是十分有能力的人。

好不容易把兵馬掉轉了方向,敵人卻已經是越來越近了,武大魁抽空轉過頭看了一眼,眼裏卻是越發絕望了。因為他現在已經能夠看得清楚,這支敵軍分明是一支騎兵。

在這樣的平原地帶上,步兵是絕對不可能跑得過騎兵的,這一點毋庸置疑的。當即武大魁便一咬牙,轉頭對兄弟說道:“二弟,不要管這些人了。我們快跑。”

“跑?”武二魁還正準備下令讓部下開始撤退呢,卻是沒想到自己將軍竟然蹦出了這麽一句,有些訝然地看著武大魁。不過等到武二魁在武大魁的示意下回頭一看,臉色也是變得慘白,隻是還是有些不甘心地說道:“那,他們呢?我們就這麽丟下他們不管?”

對於自己兄弟的優柔寡斷,武大魁可著急了。他直接便喊道:“現在這都什麽時候了?能夠保住我們自己的性命就算是不錯了。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說罷,武大魁揮起馬鞭,直接便抽在了武二魁坐騎的屁股上。

那馬兒吃痛,發出一聲嘶鳴聲,便揚起馬蹄就往前衝,連帶著前麵不少自家的將士也被衝撞倒地。而武大魁也是不二話,再次揚起馬鞭,這次卻是抽打起自己的坐騎,縱馬便跟在武二魁的後麵跑去。

這次武氏兄弟隻是奉命在撫州到贛水防線進行巡視,所以除了他們兄弟兩人之外,其他人根本就沒有配備馬匹。

武氏兄弟這麽一跑,卻是留下了這麽一大幫子夏軍將士,甚至連對他們忠心耿耿的親信也是被他們給丟棄,迎接從後麵飛快趕來的那群黑甲騎兵。

縱馬狂奔的武氏兄弟可顧不得被他們拋棄的手下的生死了。總之,隻要能夠保住自己的性命,比什麽都重要。連著狂奔了數十裏,武氏兄弟這才慢慢止住了坐騎,看著前麵不遠處的崇仁城,兄弟倆總算是鬆了口氣。

武二魁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回頭確定敵人沒有追來之後,滿臉驚恐地看著同樣穿著粗氣的武大魁,說道:“大哥。那是些什麽人啊?是趙軍嗎?怎麽他們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比弟弟要沉穩的武大魁深深吸了幾口氣,平穩住自己的呼吸之後,緊皺著眉頭說道:“肯定是趙軍了。要不然,在這撫州,還有誰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對我們動手?”

“趙軍。”武二魁露出了一絲驚恐之色,雖然沒有和趙軍交過手,但當年他們兄弟倆可是跟著大聖王楊幺帳下的劉文路一塊參加過饒州會盟的。當年在英山軍營下,信王趙榛所率領的趙家義軍是如何的厲害,現在都還曆曆在目啊。武二魁連忙喊道:“怎麽可能?趙軍主力不是在鹹寧城裏麵的嗎?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嗯。”對於自己弟弟的疑問,武大魁卻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片刻,眼中突然閃爍起了一道精光,擊掌說道:“沒錯了。肯定是趙軍有什麽計劃。二弟。之前你不是還在抱怨等不到機會嗎?這下可好了。一個天賜的好機會來了。我們把這件事稟告給夏大人。一定是大功一件啊。”

武二魁的腦筋卻是要比自家哥哥慢上一拍,不過也是很快明白了大哥的意思,當即便麵露喜色地說道:“對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太好了。這下咱們兄弟倆也可以在夏大人帳下揚眉吐氣了。”說著說著,武二魁竟然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就好像自己已經得到夏誠的重用成為手握重兵的大將一般。

武大魁也是少有的急切起來,忙推了一下武二魁,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先到崇仁休整一番。然後立刻趕去興國軍。這件事我們可是要親自向夏大人稟明。可不能把這件大功勞還給別人了。”武大魁這麽一說,武二魁也是明白過來,連忙點頭稱是,兄弟倆就這麽縱馬飛快地朝著前麵的崇仁城趕去。

崇仁城其實並不算是一個大城,但因為距離信王軍重兵屯守的贛水較近,所以夏誠可是在這崇仁城城池上下了大工夫,崇仁城的城防可不比那些大城鎮差多少。等到武氏兄弟趕到城門口,卻是看到城門緊閉,武二魁急著要去興國軍領功,當即便朝著城頭上喊道:“來人啊!還不快點把城門打開。”

武二魁喊了半天,卻是沒有見到城頭有什麽動靜,正待武二魁要發火的時候,就聽得吱呀一聲,城門卻是滿滿給打開了,從城門內,正在慢慢走出一隊人馬。

武二魁見到終於有人出來了,立刻就要開罵,雖然他們兄弟倆現在在夏誠帳下並不得誌,但畢竟那也是夏誠直屬的部下,這崇仁城的守將就給他們提鞋都不配。

更不要說他們現在掌握了這麽重要的情報,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了,又豈會對這麽一個小小的守將客氣。可是武二魁剛剛張嘴還沒有罵出聲呢,在他身邊的武大魁卻是伸出手,把他給攔了下來。

再看武大魁,此刻卻是臉色慘白,雖然還能勉強保持冷靜,但他攔住武二魁的手臂卻是在不停地顫抖。因為他已經看清楚了,從城門內走出的這一隊人馬裝扮,分明就和之前突然出現的那隊兵馬一個模樣。傻子也知道,這兩夥人都是一起的。

從城門走出的人馬並不多,隻有十來個人,所有人都是身穿厚重的黑甲,就連坐騎也是布滿了重盔。其中打頭一人身材魁梧,頭戴遮麵鋼盔,手持大刀,緊緊盯著武氏兄弟,傲然喝道:“趙家軍重騎兵軍隊華安。奉節度使大人之命來此。爾等還不速速投降。”

“哈哈哈哈。”一陣笑聲從鹹寧城裏麵的議事廳傳出,在議事廳內,信王趙榛以及一幹趙軍的部下都是笑得前栽後仰,好不熱鬧。就連平時不苟言笑的林玉虎也是裂開嘴巴大笑起來,隻是這笑容倒是笑得有些滲人罷了。

“倩倩啊!你這個主意可是壞透了。”單宏飛用手指點著已經笑趴在地上的吉倩倩,搖著頭笑道:“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也就罷了,竟然將那三座屯糧之城給搬了個空。等到夏誠他們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非得恨得咬牙不可。”

而在另一邊,劉和也是極力想要克製住情緒,可還是壓製不住嘴角的笑意,點頭說道:“吉大人這一計的確是妙。趁著諸路義軍的注意力都被趙將軍給引到撫州內部去了,卻是讓重甲騎兵突襲撫州外部防線。雖然將奪下的三座城池都還了回去,卻是還給他們三座空城,城內的所有糧食和百姓全都被我軍給搶了過來。那諸路義軍就算是拿到了這三座城池,也是沒有任何作用了。這樣一來,無形中拉長了敵人的供給路線,為將來抵擋敵人的進攻開了一個好頭啊。”

“嗯。”信王趙榛也是很滿意,和夏誠他們的這場仗絕對不可能就此結束,不過能夠在此之前,挫一挫敵人的銳氣,對於今後兩軍開戰,無疑是大有裨益的。隨即信王趙榛又是轉頭對管天下問道:“天下,這次出征可有什麽損失?”

見到信王趙榛提起自己的戰果,管天下也是顯得很興奮,幹脆站起身,對著信王趙榛便拍著胸口說道:“大人放心吧。重騎兵軍隊什麽時候讓大人失望過?這次末將按照大人和吉大人的吩咐,連奪三城池,沒有損失一兵一卒。那些膽小如鼠的夏軍,見到我們的兵馬就投降。”一邊說著,管天下臉上難掩得意的神情。

管天下的神情信王趙榛都是看在眼裏,他看得出,管天下此人的功利心很大。不過信王趙榛卻不在意,管天下有這個本事,那就算是讓他握點權也沒關係。信王趙榛有這個自信,能夠把這個在下給死死地拽在自己的手上。當即信王趙榛便笑著稱讚道:“天下,做得好。等這次鹹寧之戰結束之後,我要給你請功。”

聽得信王趙榛的稱讚,管天下的臉上那叫一個得意啊,昂起頭,高傲地看了一眼周圍眾人,又是得意洋洋地坐了下去。看著管天下那模樣,信王趙榛卻是越發放心了,這管天下打仗是一個好手,可偏偏不懂得做人。這樣的人卻正是信王趙榛所需要的,用起來也是極為方便。

這個時候,突然從外麵響起了一個聲音:“啟稟大人。末將有要事稟報。”

“哦?”這個聲音一響起,立刻便讓大廳內的笑聲全都止住,信王趙榛的眉毛一挑,當即便對議事廳外喊了一聲:“進來吧。”

隨著信王趙榛這一聲呼喊,從議事廳外立刻是走進了一名身材魁偉壯實的戰將,身上穿著一套厚重的黑色鎧甲,但行動卻是絲毫不受影響。這戰將走到了議事廳中央,對著信王趙榛就抱拳一拜,喝道:“末將重騎兵軍隊華安,見過大人。”

看著眼前這個長相樸實的南軍寨的漢子,信王趙榛的眼睛一眯,卻是十分的滿意。當年方豪之亂,華安被管天下給生擒了去,一開始這在下還是死活不肯投降。

不過信王趙榛在得知華安被俘之後,親自下令,把華安給軟禁起來,好吃好喝供著。他的情報網顯示,這個華安可不是一般的好手,是一名江湖出名的高手。如此良將,信王趙榛又怎麽會放掉?

為了招降華安,信王趙榛更是親自跑了一趟江陵南寨勸降,在信王趙榛的誠意之下,華安終於是肯投降效忠了。而信王趙榛則是將華安安排在了管天下手下,也算是對管天下在南軍寨的權柄的一個製約吧。而華安也沒有讓信王趙榛失望,短短半年的時間,管天下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訓練出重騎兵軍隊,華安的功勞可不小。要不是為了製約管天下,恐怕信王趙榛早就把華安調到自己身邊聽用了。

臉上沒有絲毫掩飾自己對華安的欣賞,信王趙榛點頭笑著對華安說道:“是華安啊。怎麽?有什麽事情嗎?”

華安沉聲喝道:“大人。先前末將執行任務之時,在崇仁城外俘虜的兩名敵將,說是有重要情報向大人稟報。末將不敢擅作主張,特來向大人稟明。請大人決斷。”

“重要情報?”信王趙榛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華安在崇仁城外抓來的兩名敵將信王趙榛是知道的,好像是姓武的哥倆。之前他們好像還很硬氣,不管如何拷問,他們就不肯說話。

現在突然說有重要情報,這讓信王趙榛也是有些奇怪。他當即便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坐下眾人,點了一個便說道:“李將軍。你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之所以點李將軍,是因為李將軍辦事穩妥,而且對自己的忠心是沒有任何問題,這讓信王趙榛很放心。

聽得信王趙榛的吩咐,李將軍哪裏敢怠慢,忙起身對信王趙榛抱拳喝了一聲,便領命退了下去。李將軍和華安離開之後,信王趙榛又是繼續和眾人商量了一下接下來的布置計劃。而過了大半個時辰,卻是聽得議事廳外突然響起了極為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李將軍出現在了門口,剛剛想要直接踏進廳內,卻是立刻反應過來,忙對信王趙榛抱拳一拜,喝道:“大人,末將有要事稟報。”

“哦?”信王趙榛一見李將軍的模樣,滿頭大汗,臉色卻是有些慘白,這倒是讓信王趙榛有些吃驚,李將軍跟隨自己這麽多年了,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看來這事情有些不妙啊。信王趙榛的眉頭一皺,對著李將軍便擺了擺手,說道:“進來吧。”

得到允許,李將軍連忙快步走進議事廳,對著信王趙榛又是一拜,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可又看了看周圍眾人,卻是閉口不言。

李將軍這模樣,倒是讓眾人立刻明白了緣由,恐怕李將軍要向信王趙榛稟告的事情很重要,不能讓別人聽到啊。信王趙榛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當即便對李將軍勾了勾手指頭。見到信王趙榛的手勢,李將軍也是恍然大悟,慌忙便走到了信王趙榛的身邊,俯身在信王趙榛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聽完李將軍的話,信王趙榛的臉色越來越黑,一雙眼睛也是不時閃爍著寒光,一雙手不停地握拳,手指關節發出劈啪劈啪的響聲。熟悉信王趙榛的吉倩倩和單宏飛馬上就知道,信王趙榛的這個樣子,證明他現在心中十分的憤怒,想要殺人了。

而就算是不熟悉信王趙榛的其他人,也是從信王趙榛臉色的變化,猜出一些事情,一時間,剛剛還是歡聲笑語的議事廳內,氣氛卻是變得異常的凝重。

等李將軍說完之後,信王趙榛沉聲喝問道:“這個消息有幾分可信?”

李將軍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對信王趙榛抱拳說道:“回稟大人。以末將之見,這兩人應該不是在說謊。此事應該有八成可信。”

信王趙榛的臉色越發難看了,沉默了半晌,最終信王趙榛還是深深吸了口氣,雙手慢慢彈開,對李將軍說道:“將倆人送到西川,安置好。但封鎖消息,對任何人不能透漏出去。”

對於信王趙榛的示意,李將軍卻是沒有感到絲毫意外,在得知這件事情之後,李將軍就猜到信王趙榛會這麽做。所以之前還特意把其他人都趕出了監牢,隻留下他與那兄弟兩個獨處。

現在信王趙榛的意思,那哥倆肯定是不能留在這裏了,現在李將軍所要做的事情就比較簡單了,把那哥倆給送到西川安置,然後自己閉緊嘴巴就了。

而其他人本來還很好奇到底出了什麽事,可信王趙榛做的那個手勢卻是沒有避開他們,顯然也是在告誡他們不要去多問。這些人能夠得到信王趙榛的重用,自然也不是普通人,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等到李將軍告退之後,眾人誰也沒有那麽不開眼,去問信王趙榛此事,反倒是就像此事完全沒有發生過一般,又開始笑著談論此次管天下出兵撫州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