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座之後,夏誠笑著對劉廣和彭友說道:“諸位恐怕還沒有得到消息吧。前段時間,原福建路經略巡撫使範大人病故,按照陛下的旨意,高安兄弟已經正式接任福建路經略巡撫使之位。”夏誠特地說明此事,其中意思卻是暗指這高安絕對有資格和眾人平起平坐。

這個消息一說出口,劉廣和彭友都嚇了一跳,劉廣倒還好,雖然這個消息比較突然,但是劉廣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很快便恢複了常色,對高安笑道:“原來如此,高安兄弟兄,恭喜恭喜啊。”

高安也是眯起眼睛笑道:“多謝劉廣兄。範經略巡撫使大人病故得太過突然,所以暫時沒有向外公布此事。還請兄長莫要見怪。”高安此刻的心情可不像他表麵上表現的那麽平靜。自從起義以來,包括被招安,自己都是最弱的勢力。如今,自己終於能夠以一方霸主的身份,和這些當世豪傑平起平坐,這種感覺,簡直讓高安上癮。高安不知道,若是有一天自己失去了這種資格,自己該如何活下去。

雖然高安說得好像很平常一般,但劉廣卻是明白,隻怕高安是有意與夏誠暗通往來吧。想到這裏,劉廣就不由得暗暗留心起來。這一年來,劉廣和夏誠之間的關係一直很不錯,但並不代表劉廣就不會防備著夏誠。夏誠和高安暗通,卻是到現在才告訴劉廣,這就意味著夏誠對劉廣的態度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了。

而最為驚訝的,恐怕還是彭友了,到現在他都還沒有回過神來,依舊是瞪大了眼睛看著高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安竟然真的當上了福建路經略巡撫使?雖然現在高安掌握偏遠的福建路,比起自己的實力還是要差上許多,但高安的潛力有多大,誰也沒有彭友心裏清楚。之前高安一直默默無聞,因為他還沒有得到發展的機遇,現在有了福建路,天知道高安會鬧得多大。

這個南方天下,恐怕是越來越亂了。要不是北方強悍的信王軍牽製著金國與齊國的軍隊,恐怕南宋早就滅亡了。此時,彭友的臉色漸漸暗了下去,心中特別不是滋味。

看著劉廣和彭友的臉色變化,夏誠卻是心中暗暗笑了起來,這正是夏誠最希望得到的結果。之前表麵上看,夏誠和劉廣的關係很不錯,而且由夏誠來對付彭友,劉廣從旁牽製信王趙榛。可是現在這種格局卻是要被打破了。

臨江軍以及周邊地盤被奪,劉廣的實力大打折扣。三人聯盟當中,就隻有彭友一家獨大。現在三家聯手對付趙燕軍,夏誠可不希望讓彭友在這個聯盟中占取主動,更不希望劉廣會因為實力的原因轉而投向彭友。

所以夏誠特地找來了這個和彭友有些舊怨的高安,目的就為了牽製住彭友。接下來在對付信王趙榛的戰鬥中,夏誠必須要占有最大的利益。

且不說在大廳內的幾人各自懷了什麽心思,在高安進了大廳之後,大廳的大門便被守在門口的士兵給關上了。而在大門外,一直跟隨在高安身邊的那名神秘的年輕男子長長舒了口氣,嘴角微微一翹,喃喃自語道:“不管怎麽說,總算是趕上了。”

“呃。可是童聞博?”忽然,從年輕男子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年輕男子轉身一看,卻是看到在自己身後走來了數人,其中打頭一人,正是夏誠現在最為倚重的謀士張華軒。而張華軒在見到年輕男子的麵容之後,麵露驚喜地喊道:“哈哈。果然是童聞博啊。”

年輕男子轉身對張華軒笑道:“哈哈哈哈!張華軒。自從上次一別,我們也是多年未見了。今日見你,倒是風采依舊啊。”一邊說著,年輕男子直接也是朝著張華軒走去,兩人相互搭著肩膀,哈哈大笑了起來。

而跟在張華軒身後的幾人都是頗有興趣地看著張華軒和那年輕男子,其中一人,嘴角一翹,卻是打斷了兩人的寒暄,對張華軒說道:“張華軒兄,可否向我們介紹這位朋友啊?”

“啊。”張華軒這才反應過來,微微笑道:“不是少主提醒,我險些忘了。嗬嗬。來來來。童聞博,我來與你介紹這幾位俊傑。這位,乃是江南東路經略使長子夏公子。這位,乃是劉廣長子劉公子。這位,是南康軍趙廣公子。”張華軒一邊向年輕男子介紹,一邊分別指向了身後的眾人,而剛剛那出言提醒張華軒的,正是夏子騰。在介紹夏子騰和劉通的時候,因為兩人都是一方諸侯之子,所以張華軒鄭重介紹。隻有在介紹趙廣的時候才會連姓帶名一塊說出來,而劉通和趙廣也是在張華軒介紹之後,微笑著行禮。

童聞博與夏子騰等人同時拱手一拜,算是見過禮了,而童聞博行禮之後,站直身子卻是望向了夏子騰等人。以他的眼光來看,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幾人,俱是天下少有的英傑,童聞博平時也自達才華出眾,而眼前這些人的才華,皆不在自己之下。這讓童聞博心中不由得是讚歎不已。

在眾人當中,當屬劉通和趙廣兩人的名氣最大了,當年劉廣攻占臨江軍和南康軍的時候,劉通可是闖出了萬人敵的名頭,而趙廣那智謀元帥的外號也是響徹江南。

相比之下,剩下幾人一直以來卻都是籍籍無名,就連夏誠的長子夏子騰也不例外。而張華軒當年為夏誠出謀劃策,卻一直也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不過,劉通和趙廣可不是那種以名氣來判斷才華的俗人,當即兩人相互看了一眼,趙廣便笑著對眾人說道:“今日難得能與諸位俊傑相識,不妨由小子做東,請諸位到城中的酒樓一敘如何?”

大宋紹興元年秋,江南東路經略使夏誠與彭友、劉廣以及福建路經略使高安,四方諸侯會盟,以夏誠為盟主。夏誠奏請紹興趙構皇帝,列舉江陵節度使趙燕十大罪狀,號召天下英雄共討國賊。四方義軍組成聯軍三十萬,號稱五十萬大軍,匯集南康軍,時刻準備西進江陵。

而在得知此事之後,信王趙榛也是立刻做出反擊,奏請趙構,宣告夏誠、彭友、劉廣和高安為叛逆。同時盡起江陵府、鼎州、辰州和嶽州四地兵馬,共聚江陵。一時間,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九月初八,江陵城外,一支近二十餘萬的大軍在城外集結列陣,風吹動旌旗呼呼作響,而士兵們卻是站得筆直,城外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

在城門口,各軍將領和謀臣正在準備啟程。這時,信王趙榛提起長槍,飛馳而出。而二十萬將士見到信王趙榛舉起長槍,立刻便齊聲呼喝了一聲,信王趙榛看著麵前的二十萬大軍,眼中閃爍著精光,隨即朝著東方一指,高聲呼喝道:“目標,鹹寧,出征!”

“列陣。”一聲暴喝響起,鹹寧上的五千重甲步兵以最快的速度在關上列好陣型,而作為重甲步兵的統領,黃雲飛站立在女牆前,凝目遙望城外的大軍。

本來按照情報,聯軍至少還要等十日後才會到鹹寧,而從江陵來的援軍最快也要等到三日才能趕到,沒想到聯軍竟然來了個突然襲擊。看城外聯軍的規模,至少也有兩萬的樣子,這可是一場惡戰啊。

黃雲飛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可臉上卻是沒有絲毫畏懼,自從十天前,黃雲飛帶著重甲步兵到了鹹寧後,就做好了準備。隻要有他在,再也沒有人可以攻破此關,以前沒有,將來也不會有。黃雲飛冷哼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佩刀,高高舉起,喝道:“全軍進入防守位置。箭塔就位。”

隨著黃雲飛的命令喊出,在黃雲飛身後的五千重甲步兵沒有動靜,而一直守在重甲步兵後麵的士兵卻是立刻分出了一部分,按照黃雲飛的命令,進入關上所建造的四座高聳的箭塔。

在原來的鹹寧上,本來是沒有這四座箭塔的,後來黃雲飛遵照信王趙榛的命令把守鹹寧,又再度將鹹寧箭塔重新修建起來。由於時間緊張,所以在修建的時候,投靠信王趙榛的那些明教閉門子弟也為黃雲飛提供了不少的幫助,這四座箭塔就出自明教閉門子弟的手筆。

明教閉門精銳子弟建造的箭塔,自然和普通城牆上的箭塔大有不同,那四座箭塔便分別坐落於鹹寧兩翼的關牆上。也不知道明教閉門子弟到底用了什麽方法,竟然讓這四座箭塔在高聳入雲的同時,竟然還成一道弧線向前傾,更加加大了箭塔的攻擊範圍。

在城外,聯軍見到鹹寧上的敵人已經做好了防備便放棄了突襲鹹寧的打算,開始在城外列好陣型。在軍陣前方,三名戰將騎著戰馬凝視前方的鹹寧,一個個都是緊皺著眉頭。

“嘖。”劉廣軍將領劉通很不滿地哼了一聲,顯然是對這次突襲的目的沒有達成不高興,手中的大槍用力一揮,說道:“媽的。看來還是得進行攻堅戰了。”這種攻防戰鬥是劉通最不喜歡的戰鬥方式,因為作為戰將,在這種戰鬥中很少能夠發揮威力,隻能是在後方進行指揮。

“少將軍,莫要心急。”在劉通左邊的,正是夏誠軍的大將楊林,楊林素有智將之稱,性情自然要比劉通沉穩得多了。見到劉通似乎有些焦急的模樣,楊林連忙說道:“雖然突襲不成,但我們還有兵力優勢。按照情報,趙燕的援軍最快也要等到三天後才能趕到。我們還有三天的時間,若是能夠強攻下鹹寧,那這次的計劃還是算成功了。”

楊林所說的道理劉通當然明白了,劉通隻是為錯過了一個好機會而有些不甘心罷了,當即便點了點頭,對楊林說道:“夏將軍。這行軍指揮,我並不在行,不若就由夏將軍來負責大軍的指揮吧。”劉通這麽說當然是有些謙虛了,隻是論起心細慎重,劉通的確比不上楊林,對手又是有名的黃雲飛,這種細活,還是交給楊林比較合適。

“哼。”在劉通另一邊傳來一個冷哼聲,此人卻是彭友帳下大將王高義。當年彭友派遣王高義、宋破壇領軍進攻饒州,結果卻是中了張華軒所設之計,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王高義也是死裏逃生才能活著回到彭友身邊。因此王高義對於夏誠恨之入骨,要不是這次彭友也同意聯盟,王高義怎麽可能和夏誠的兵馬並肩作戰?而剛剛聽得劉通竟然將大軍的指揮權交給了楊林,王高義心裏自然是越發不滿,寒聲喝道:“少將軍。這鹹寧最多也就七八千人。我們可是有足足兩萬多人啊。還用考慮什麽?直接強攻就了。”

聽得王高義的話,劉通和楊林都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王高義的能力比起劉通和楊林那明顯不是一個檔次,本來這次突襲鹹寧,怎麽也輪不到王高義參與進來。可現在四路義軍聯手,而且為了加快行軍速度,不得不依靠彭友手下的騎兵,所以不讓彭友派人進來,那也是說不過去。現在大家同坐一條船,劉通也不好和王高義鬧得太僵,沉聲說道:“王將軍,這鹹寧的守將黃雲飛乃是有名的大將,最為擅長的便守城戰。絕對不可小覷此人。況且這鹹寧經過加固,防守能力極強,就算是我軍占據兵力優勢,但還是小心為上。”

劉通這麽一番話並沒有達到效果,王高義顯然還是有些不服氣,不過這次突襲鹹寧,說明了是以劉通為主將,王高義和楊林都是為副將。況且劉通的地位也不低,乃是劉廣的長子,王高義再如何囂張,也不敢得罪劉通,當下也隻有哼了一聲,說道:“既然如此,這攻堅戰必然是用不著我們騎兵了。那末將先暫且下去休息了。”

“且慢。”眼看著王高義就這麽要賭氣走,楊林立刻便喊住了王高義,說道:“王將軍,騎兵還不能離開。你們看,這信王趙榛重新修建的鹹寧上那四座箭塔。為了保證我軍能夠攻上鹹寧,必須要有大量的弓箭手對這兩座箭塔進行壓製。騎兵善騎射。正是執行此次任務的最佳選擇。”

一見到楊林開口,王高義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斷然拒絕:“不行。哪裏有用騎兵去攻城的道理?這不是白白讓騎兵送命嗎?楊林。你到底是什麽用心。”

楊林被王高義這突然暴喝弄得一愣,卻是無奈地說道:“王將軍,如今我們四方聯盟,目的都是為了擊敗趙軍。還請王將軍不要妄自揣測。誤會我倒沒什麽關係,可要是耽誤了攻破鹹寧的時機,那可是大事啊。”

“不行。”王高義卻是堅持自己的看法,大手一揮,喊道:“你說再多的大道理也沒用。我隻知道,我家主公將騎兵交給我,不是讓你在這裏用來撞關牆的。你就說得天花亂墜,也別想讓我坐視騎兵白白犧牲。”

楊林雖然為人沉穩,但畢竟是沙場拚殺的漢子,也是個有火氣的人,被王高義這麽連番拒絕,楊林也是惱火了,當即便怒喝道:“王高義。我知道你因為當年之事懷恨在心。可現在是什麽時候。你豈能公私不分?今日你要是答應就罷。若是你不答應,哼。”說完,楊林直接便拔出了腰間的單刀。

“哼。”王高義也是不甘示弱,提起長槍便橫在胸口,喝道:“我不答應又如何。想要威脅我?你還當我怕了你不成。來啊!”

“好了,你們都別吵了。”一聲暴喝聲響起,卻是劉通縱馬趕到兩人中間,手中的大槍直接便挺在胸口,對左右兩人喝道:“如今大戰在即。你等竟然還在這裏內訌?像什麽話。”

劉通一邊怒吼著,身上那股頂級戰將的氣勢立刻便爆發出來。楊林雖然也稱得上夏誠手下大將,但更多的還是體現在他的沉穩和智謀上,要論起武藝,楊林最多隻能算得上是剛剛達到一流武學大師的境界,而另一邊的王高義,那就更加不濟了。被劉通的氣勢這麽一壓,兩人頓時就感覺像是被千斤重的石頭壓在肩膀上,直接便壓得喘不過氣來,而他們手中的兵器也是自然而然地放了下去。

“哼!”見到將兩人給壓製住了,劉通冷哼一聲,這才慢慢收起了自己的氣勢。而劉通的氣勢一收,兩人便突然感到肩膀上壓力一輕,這才能夠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上布滿了汗水,同時抬起頭,滿臉驚恐地看著劉通。劉通冷說道:“盟主既任命我為主將,那麽你們就必須都得聽我的指派。如若不聽軍令,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明白了嗎?”

劉通這麽強勢,無論是楊林還是王高義都不敢違抗,一個個都是將自己的兵器給收了回去。見到兩人服軟了,劉通這才冷哼一聲,隨即喝道:“從現在開始,所有兵馬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後退一人。如有違令者,斬!楊將軍,就按照先前所說的,這臨陣指揮就交給你了。”

“遵命。”楊林大喜,連忙對劉通抱拳喝了一聲,雖然剛剛劉通好像是沒有偏駁,可最後的結果不就楊林所希望的嘛。當即楊林便對劉通說道:“少將軍。請放心吧。”說完,楊林立刻便縱馬來到軍陣前,開始給各個兵種分派任務。

楊林的攻城手段中規中矩,將兩萬大軍分為了四個部分,首先是隨軍而來的兩千騎兵為雙翼,五千刀盾兵舉盾在前陣,而五千弓箭手緊隨其後,隻等騎兵上前壓製住兩翼箭塔上的攻擊,弓箭手便可在刀盾兵的掩護下,朝鹹寧城門口方向壓過去。隻要以弓箭手壓製城上的趙軍,隨後的大軍便可抬著雲梯正式發動對鹹寧的攻擊。

當然,這一切也並沒有這麽籠統,各個點的布置極為細致,也隻有像楊林這樣穩妥的戰將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布置妥當。在後麵的劉通見了,也是不住地點頭,顯然是對楊林的表現很滿意,而在劉通身後的王高義則是滿臉怨恨地看著劉通和楊林的背影。想要一走了之,可又擔心剛剛劉通所下達的軍令,隻能是心有不甘地留在劉通後麵,看著楊林威風。

一切都布置妥當之後,楊林拔刀指向前方的鹹寧,大聲喝道:“擂鼓出擊!兩翼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