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庭湖八十一連環水寨裏,錢翁同所練出來的弓箭營堪稱一絕。當初大聖王楊幺可是很看重他的,而剛剛在龍陽營寨的時候,萬箭齊發,射得王高義抱頭鼠竄的,正是錢翁同的神射營。

隻是錢翁同為人孤僻,不愛交談,跟張頂天等人都交往得不深,所以剛剛霍龍等人才會忘了錢翁同,現在張頂天這麽一提起,眾人這才想起來,一個個臉上都是有些尷尬。不管怎麽說,這錢翁同也是一同從大聖王楊幺那裏投降過來的同僚,自己就這麽把別人給忘了,的確是不太好。

“不用等了,我已經來了。”忽然抽冷子冒出了一個聲音,眾人轉頭一看,隻見在遠處,一支軍隊驟然出現。和張頂天等人身邊殺氣騰騰的夏軍不一樣,這支軍隊的將士全都是清一色的著輕甲,背長弓,一臉冷漠,對於麵前滿地的死屍視若無睹。而在這支軍隊的最前麵,一名身材削瘦的戰將正縱馬立在那裏,此人正是神射營統帥錢翁同。

“啊!錢翁同,你來的正好,我們現在就回去向大人複命吧。”和其他三人不一樣,生性豪爽的張頂天見到錢翁同來了,也是對錢翁同打起招呼來。在場的眾人,恐怕也隻有張頂天與錢翁同的關係稍稍融洽一些。

而對於張頂天的建議,錢翁同沒有提出任何意見,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當即張頂天等人就清點了一下戰場,立刻便渡過沅水,朝北方趕去。

在距離武陵不遠處的一座縣城,城內比起平時顯得特別的擁擠,原因無他,夏誠的一紙令下,卻是把武陵城內所有的百姓都給遷移到這一座縣城了。雖然百姓們心不甘情不願的,但卻是怕那些當兵的手中的兵刃,隻能是乖乖地拖家帶口趕回來了。

而在位於城南方位的首領府門口,作為鼎州之主的夏誠,此刻正是一臉焦急地在府門口走來走去,不時抬頭望向了南麵,似乎是在等著什麽。而站在府門口的張賽涼見狀,笑著對夏誠拱手說道:“大人,莫急。此次計劃詳盡,不會有什麽紕漏的。再說,還有楊林將軍親自出馬,大人又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被張賽涼這麽一說,夏誠還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這個,我當然知道,隻是這消息一刻未傳來,我這心就放不下。畢竟那騎兵也不是浪得虛名的,當年在鼎州,我就親眼見識過彭友那騎兵的威力,如今更是有三萬數量之眾。我分給楊林他們的,隻有萬餘人,而給張頂天他們的,也隻有八千人。對於這場戰鬥,我實在是有些擔心啊。”

“嗬嗬。”在張賽涼旁邊的一名參軍卻是笑了笑,說道:“大人用不著擔心。那些騎兵雖然厲害,但奈何彭友此次卻是太過看輕大人的實力了。彭友最為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他手下並沒有能征善戰的將領,要不是他有後來投奔他地高安三兄弟出手相助。彭友安能占領大量地盤?而這次,彭友認定大人實力不強,卻僅僅是派了宋破壇和王高義兩人來領兵。這兩人雖然也算得上是將才,可比起大人帳下的諸位將軍卻是差遠了。此戰,大人必勝無疑。”

聽著這個參軍這麽一說,夏誠的心裏多少有些安心了,畢竟這個參軍之前也是一直研究彭友的斬將和作戰風格,彭友的大軍如何,這名姓孫的參軍要更加清楚。點了點頭,夏誠隨即又是轉頭對站在一旁的副將說道:“現在縣城內的百姓安置的怎樣了?”這點也是夏誠十分擔心的,畢竟現在一座縣城可是突然湧進了這麽多人,要說百姓們心裏沒有怨言,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現在的夏誠隻希望能夠把這些民怨降低到最小。

夏誠可是很有野心的人,他深知想要成就一番霸業,就不能民憤過大。現在想要建立自己的勢力,必須依靠民眾,他是明教出身,深知這一點。

副將立刻便對夏誠拱手回答道:“請大人放心,屬下之前已經將縣城原本的百姓都安置到了城南,而把從武陵遷來的百姓安置到了城北,由楊淮將軍和李林將軍親自領兵守著,不會出什麽亂子。”

聽得龐副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夏誠這才算是把心放了下來,長舒了口氣,點頭剛要說些什麽,忽然東麵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卻是把夏誠的話給打斷了。不過夏誠卻沒有因此而惱怒,反倒是眼睛一亮,當即便麵露喜色地喊道:“來了!來了!”

不僅是夏誠,在首領府門口的其他人也都聽到了這馬蹄聲,紛紛轉頭望了過去,隻見從東麵大街上,一小隊人馬正在朝著這裏趕了過來,為首的一人,正是夏誠最信任的大將楊林。夏誠見到楊林趕來,本來是一臉喜色,可當夏誠的目光落到了楊林的手臂上的時候,卻是眉頭一皺,驚呼了一聲:“峰山。你的胳膊怎麽了?”

楊林自幼與父母失散,被夏家收留撫養,並改名為夏峰山。隻不過,因為前段時間,楊林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親生父親楊陶先,但是,那時候他的父親已經被一幫土匪砍得奄奄一息了。雖然楊林將那些土匪全部斬殺,但是他的父親也回天無力了。

在臨死前,他父親想讓他認祖歸宗。所以,楊林的名字才又被改回來。而夏誠,叫他峰山,也是表示親熱和不見外,依然將他當做夏家一員的意思。

那楊林縱馬趕到夏誠的麵前,正翻身下馬,聽得夏誠的驚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卻是笑著晃了晃手臂,說道:“不礙事!不礙事!大人,末將與於將軍幸不辱命,總算是將武陵城給大人奪了回來。隻是末將無能,讓那些騎兵給跑了。請大人責罰。”說罷,楊林便直接跪拜了下來。

夏誠哪裏舍得責罰楊林,連忙是伸手將楊林給扶了起來,心疼地看著楊林的胳膊說道:“莫要多說了。那些騎兵就算是逃出了武陵城,也肯定是要死在龍陽。峰山,你還是趕快去找醫師看看你的傷吧。”

也難怪夏誠這麽緊張,實在是楊林胳膊上的傷太過嚇人了,那白布在胳膊上包了一層又一層,簡直就像是包粽子一樣。而白布上還滲透了不少血漬。

楊林卻是搖頭笑道:“大人不用擔心,末將這都是些皮外傷罷了。”

“呃。”聽得楊林這麽說了,甚至還用力晃動了幾下胳膊,當真是沒什麽問題,夏誠這才放下心來,不過很快又問道:“峰山,難道說那彭友的大軍內有什麽高手,竟然能夠讓你受傷?啊!莫非,是那高安三兄弟趕至?”按照情報來說,彭友手下的確是沒什麽將領,除了那誅殺了原來投靠的義軍首領,又投靠了彭友的高安三兄弟,夏誠還真想不出還有誰有能力把楊林給傷得這麽重。

楊林卻是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大人。真的沒什麽,那高安三兄弟也沒有來。大人請放心就了。這其中詳情,末將稍候便會告知大人。對了。於將軍還有此次的戰報呈於大人,請大人過目。”說完,楊林一側身,卻是給身後的於川讓開了一條路。

聽得楊林這麽說,於川知道對方這擺明是給於川一個立功的機會。不過於川也不是尋常人,雖然心中暗暗記下了楊林的這次恩情,卻是強行壓住內心的激動,上前一步,從懷中掏出了一份早就寫好的戰報,舉過頭頂,送到了夏誠的麵前。

夏誠眼睛一亮,這於川自從當年投奔到自己帳下之後,還沒有立過什麽功勞,夏誠見他行事謹慎,治軍甚嚴,所以才會將他收入帳下。這次也是楊林向夏誠舉薦此人,夏誠才會讓他配合楊林一起行動,現在看來,這於川的確是有幾分能耐,要不然楊林不會特意讓於川來領功。

當即,夏誠便接過了那份戰報,直接攤開了一看,卻是越看越驚,越驚越喜。雖然夏誠之前已經想過這次會大勝,可沒想到竟然會有如此出色的戰果。竟然能夠俘虜了近兩萬名步兵。這些步兵可不是什麽士兵,當年夏誠偷襲大聖王楊幺,掠走了大聖王楊幺大部分的部下,而彭友卻是趁機收走了部分大聖王楊幺向南逃出的步兵。也就說,這些步兵都是當初大聖王楊幺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精銳兵馬。

雖然那些騎兵逃了,但夏誠卻是知道,按照計劃,那些騎兵必定是會死在龍陽渡口和城外軍寨中,所以夏誠也不怎麽擔心。當即夏誠便哈哈一笑,直接扶起了於川,朗聲笑道:“於將軍果然是大將之才。”

“大人過譽。”聽得夏誠這麽說了,就表明自己在夏誠手下那算是站穩了腳跟了,於川就算是再沉穩,也是壓製不住心中的狂喜,連忙是對夏誠抱拳拜道:“若無大人提攜。末將豈有今日的機會。大人對末將之恩,末將隻有拚死效命,方能報之萬一。”

夏誠哈哈一笑,也為自己能夠得到一名將才而高興,用力拍了拍於川的肩膀,正要說什麽,忽然又是從東麵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卻是張頂天等人趕至。當然,夏誠並沒有因此而冷落了於川,而是繼續勉勵了於川幾句,這才朝著張頂天等人迎了過去。

見到夏誠來了,張頂天等人也是連忙是下馬,對著夏誠就抱拳喝道:“大人。末將等幸不辱命。那些逃往龍陽渡口的騎兵已經盡數被殲滅。”

“好!哈哈哈哈!好啊。”聽得這個消息,夏誠心裏最後一塊大石頭也是徹底放下了,當即便喝了一聲彩,笑著對張頂天等人說道:“全勞諸位將軍。這次才能重創彭友。彭友啊彭友!你如今全軍全滅,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拿我如何。”說著,夏誠的身上頓時就浮起了豪情萬丈。

大宋紹興元年,高宗帳下英宣戰敗身亡,而英宣之死所帶起的影響也是巨大的。首先,趙家義軍的總首領趙燕,表明自己投靠了信王趙榛的信王軍。

而且,趙燕還被試圖假意收買人心、實際挑動義軍互相攻戰的趙構,表明英宣乃是準備造反的國賊,所有義軍都被封賞為官軍。而且授予趙燕節度使一職,執掌一方大權。這下信王趙榛已經是占據了包括江陵府在內的荊湖北路、荊湖南路、江南西路大大片地盤,可以說是統領了南宋的半壁江山,風頭正勁。

其次,便是被趙構同樣分封為節度使的夏誠,在武陵、龍陽大敗討伐英宣聯盟的重要成員彭友的大軍,三萬騎兵全軍覆沒,兩萬餘步兵也被夏誠收入囊中。

與此同時,聯軍的另一成員陳辛,也在洪澤湖畔敗給了劉廣之子劉通所率領的大軍,損兵折將。一時間,剛剛因為信王趙榛戰勝英宣而高漲的聯士兵氣,也是隨之一滯。

而更讓天下人感到意外和震驚的是,在擊退了彭友大軍之後,夏誠立刻便向天下宣告,自己乃是被英宣所誣陷的,並且點齊兵馬,就朝著英宣官軍殺去。似乎要殲滅英宣餘黨劉師道,來洗刷自己的清白。

而與此同時,彭友雖然在鼎州吃了一個大虧,可卻沒有率領大軍報仇的意思,反倒是盡起大軍朝著辰州發動了攻擊。這仗一打,便打了足足五個月!

由於趙構的封賞,讓各路義軍首領紛紛變成了官軍將領,導致各方義軍首領都暫時不與趙構的官軍決裂對戰,而是陷入了發展或互相爭鬥的時期。而對於投靠信王軍的趙家義軍來說,南方暫時沒有了戰事。而此時的信王趙榛,也終於是準備回總帥府去了。畢竟,他已經一年都沒有回去主持大局了。

雖然對於現在總帥府中,執掌大權的,是最忠心於自己的馬擴與從心底裏害怕自己威嚴的高雲飛,以及都不會背叛自己,但是一年都沒有回去,總是有些不放心。經過了一連的快馬奔馳和快船,信王趙榛是在一個月後,下午的時候到達了總帥府所在地真定府的。

這次來到真定,信王趙榛是秘密前來,他沒有公開自己來到真定的事情。除了與高雲飛和馬擴秘密見麵之外,信王趙榛也沒有去見旁人,也沒驚動底層,隻是將一眾高層聚集在了一起,了解了一下具體的情況。

第二天,他就到了田地裏,叫來了農吏,問這裏的農業生活。現在的信王軍占領區實行農莊製度,因為信王軍占領區是用馬拉犁為主,這種犁可以讓百姓們用瘋一樣的速度飛快的耕種,就農耕來說,信王軍占領區的百姓可以用比別人更快的速度種田。一般來說,在中國古代,種田有兩個難,其一,是翻地,這個翻地是最要力氣的,也是耕種的根本。其二是養護田地,不讓蟲咬,同時還有施肥,但這兩樣都不難。隻要控製了蟲災,那也就沒有問題了。從田地裏,斜斜的插著幾支草人,很有一派的農莊氣質。

農吏看到是信王千歲親自駕到,興奮的無可無不可,他笑著說道:“我們一直就注重農具的保養,所以請大王放心,今年的收成更好,我們可以榨到足夠的油,國府就會來收購,我們就有足夠的錢了。說起來……大王……”老農拿出了一隻小皮袋子,道:“這是我們今後用的錢嗎?”

那是一張張的紙幣!信王趙榛現在已經在自己的占領區施行了紙幣了,與宋朝的交子類似,卻比交子更加的難以仿製,也隻有信王趙榛有這種防偽的辦法。他笑道:“你對這錢信麽?”老農笑逐顏開道:“信哩,不信別人,俺信大王!這錢天天都有發,現在都是有商號裏進行兌換,俺們都在用這些錢,不過這紙錢沒有鐵錢感覺實在……”信王趙榛道:“那你覺得是紙錢好還是鐵錢好?”

“那還是紙錢好,”老農吏實誠的說道:“鐵錢一是重,二是沒有這紙錢值錢哩!”紙錢竟然比鐵錢值錢?信王趙榛搖頭失笑,這就是技術的壟斷的好處。

首先必須是隻有信王軍占領區中的太行山才可以生產加工的紙,其次這紙的質量還要好!三來是把這技術死死的保密,這種保密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如此才可以保證紙比鐵值錢。

可是現在,信王軍生產有最好的紙,最要的油墨,甚至還有防偽金線和凹凸彩印等特殊防偽標誌。並且這技術被信王軍壟斷著,紙錢的價值隻要信王趙榛不胡亂的在外麵亂拋,那麽它就完全可以替代銅鐵的錢幣。

對於自己北上前來一番查訪,信王趙榛對於這些答案很是滿意,他笑著拍著老農有點灰的氈袍道:“老人家,你可以放心,咱們信王軍的錢可值錢了,你可不要以為一時的便宜,和外麵的銅錢兌換啊!”

老農給叫破了心思,訕訕的笑了起來。信王趙榛笑道:“那好,不過你們豐收後,也要小心,把食物加工出來,等著國府的收購,不會少了你們的!同時要注意把副食搞好,光吃這些是不行的,要有肉,自己多養兔子,那東西可能生呢……”

信王趙榛為了養護自己的龐大軍隊,所建立農莊經濟的特點,就是可以進行一定的副食品加工。平常的小農家裏是不可能有足夠的力量對食物進行加工的,但如果是農莊,幾戶或是十幾戶人家在一起,就可以開出幾百上千畝的田地,同時還可以搞十足的副食品,對自己生產出的食品也可以通過信王軍總帥府,現在也算是國府,而提供的工具進行加工,比如說對豆子進行磨製,或是進行榨油。而如果是一個普通的農家,最多也就是養養狗或是少量的雞或豬!說話間,老農讓人拿來了可口的信王軍加工後的蜜茶。

看到信王趙榛很滿意,那些官員們開心不已,他們天天日理萬機,處理信王軍各地的事物。很少在下麵活動,想不到在自己管轄之地的鄉間,竟然也能喝到如此上品的茶。居然還加了蜂蜜,奢侈的令人發指。小小的地方,竟然有著如此的活力,這讓這些官員們對信王建立新的大宋地未來充滿了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