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看著那托盤上被紅布勾畫出來的輪廓,信王趙榛似乎已經猜到了托盤裏的東西,不過卻是淡淡一笑,伸手將那大紅布直接給掀開。

“啊!”剛剛從後麵趕來的那名使者正好看到這一幕,頓時臉色便嚇得慘白,張大了嘴巴,忍不住就要吐。隻見在那托盤上,盛放著兩個血淋淋的頭顱。那使者雖說是個官員,但畢竟也是個文人,平時連雞都不敢殺,哪裏吃得消這種血腥場麵。而信王趙榛以及信王趙榛身後的一幹將領則不一樣了,他們哪個手上不是沾滿了鮮血,對於這兩個頭顱,一點反應都沒有。信王趙榛眯起眼睛一看,依稀還能辨認出來,其中一個,正是前幾日被信王趙榛特意放出去的孟洪。

史統製則是繼續喝道:“回稟主公。此二人乃是試圖頑抗主公的孟洪統領和王副將。之前冒犯天軍,正是此二人之過。我等特斬此二人首級獻上。”史統製這番話,卻是把罪過全都推到這兩個死人身上去了。

對於這一點,信王趙榛倒是無所謂,現在最重要的,就史統製肯投降,之前的事,雙方各為其主,現在再來追究也沒有任何意思。正好史統製把罪責全都推到孟洪和王副將身上,信王趙榛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算是給之前在桂陽軍戰死的將士們一個交待了。

當即,信王趙榛便點頭接過了托盤,然後轉手便交給了身後隨身伺候的王稟,然後轉身便拉著史統製的胳膊,笑道:“將軍能夠舉兵來投,讓桂陽軍免於兵亂,功不可沒啊。待史將軍隨某一同前往桂陽軍之後,再另行封賞。”

“謝主公。”信王趙榛的言行,已經是表明他接受了一眾桂陽軍將領的投降,那史統製又不是傻子,連忙便向信王趙榛行禮問候。有史統製帶頭,在史統製身後的一幹將領也是紛紛朝著信王趙榛行禮。

信王趙榛又是再次扶起了史統製,並示意眾人不必多禮之後,便讓王虎帶著兵馬準備進城。而史統製則是帶著一幹桂陽軍將領老老實實地站在信王趙榛身後,不敢發一言,隻有在看到信王趙榛身後,臉色慘白地使者之後,史統製等人的眼中才是閃過了一種莫名的快感。

而對於史統製等人的神情,信王趙榛更是視而不見,可以說,這本來就信王趙榛刻意安排出來的一種勢頭。吸取了上次臨江軍城的教訓,對於這些桂陽軍本地的官宦們,信王趙榛可不敢再用強硬手段了。不過這些桂陽軍世家不是喜歡鬥嗎?那就讓你們鬥得痛快。

所以,信王趙榛盡管在得到石滕山一黨的投靠之後,卻是沒有選擇強行攻打桂陽軍城北關,為的,就要保住史統製這一係。要是史統製這一係沒了,那桂陽軍世家就會使石滕山一黨獨大,到時候信王趙榛又不得不花上很大的功夫來解決石滕山一黨的問題,這樣一來,就勢必拖累信王趙榛吞噬南方的步法。隻要能夠平衡兩派之間的強弱,把矛盾引到他們兩派之間,那信王趙榛管理桂陽軍城,就會輕鬆得多了。

想到這裏,信王趙榛不由得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那個使者,又是裝作剛剛想起的樣子,拍了一下腦門,對著史統製等人說道:“哎呀呀!你看我這記性,史將軍,忘了給你介紹了,這位張大人,乃是……”

“大人。”史統製卻是搶先一步說道:“不勞大人介紹,這位張大人,末將自然是認得的。隻是末將覺得奇怪罷了,張大人本來應該是跟著經略使薛大人駐守桂陽軍,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桂陽軍北關呢?”史統製說著這話的時候,一雙眼睛眯了起來,冷冷地盯著使者張大人,而在史統製身後的那一幹將領也都是一臉譏諷。

“這,這個……”使者張大人頓時就一頭地冷汗,其實石滕山一黨背叛經略使薛大人的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而史統製這個時候卻是裝作不知道,一來是表示自己投降的誠意,並不是被逼無奈才投降的。二來,就為了惡心惡心這個使者張大人。果然,使者張大人雖然也稱得上是善辯之士,可碰上這麽一種氣氛,卻是有些張不開口。

在旁邊的信王趙榛見了,眼睛裏閃過了一絲笑意,就這樣鬥吧,鬥得越熱鬧越好。隻要把這些官宦豪強的精力全都耗在內鬥上麵,我看你們還有什麽力氣來跟我鬥。等到把桂陽軍鞏固了之後,再來好好收拾這些官宦。

“主公。”就在這個時候,趙雲也是走到信王趙榛的麵前,對信王趙榛一拜,而在趙雲的身後卻是跟著好幾人,信王趙榛的眼睛一眯,當時就樂了。趙雲把這幾個人帶來了,可真是恰當好處啊。依趙雲的性子,可能想不出這個陰招吧?恐怕又是吉倩倩那個小姑娘搞鬼了。

信王趙榛強忍住笑意,對趙雲點了點頭,說道:“來得正好,史將軍。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明一下。這幾位將軍,都是之前我們兩軍交戰中俘虜過來的,想來應該都是史將軍的部下吧。這幾位將軍到了我的營中,我可沒有讓他們吃一點虧,每天都是好吃好喝招待著。不信的話,你且親自問問他們就了。賈將軍。我可有說錯啊?”

被趙雲帶來的一幹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永興城一戰被單宏飛給生擒的桂陽軍軍隊將領賈山鵬,以及幾日前被王虎抓了去的黃將軍、鍾將軍等一幹將領。

在此之前,這些人已經得知桂陽軍投降的消息。一開始,他們還不敢相信,可當親眼見到史統製等人服服帖帖地站在信王趙榛身後,而武功山軍正大搖大擺地從城門開進,就不由得他們不相信了。

“史大人。”賈山鵬最是滿臉慚愧,要不是他把守的永興城被攻破,桂陽軍也不會淪落到此。看著史統製,賈山鵬恨不得現在就自刎謝罪。

而鍾將軍等一幹將領也是同樣的心情,在他們看來,正是因為他們的貿然出擊,才會使得史統製實力大減。而在眾人當中,隻有黃將軍是一臉驚愕,可又不敢望向信王趙榛和使者張大人,生怕會在史統製麵前揭穿自己的身份。

而史統製在聽完信王趙榛的話之後,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賈山鵬等人,輕輕點了點頭,對信王趙榛說道:“大人胸襟廣闊。末將敬佩不已。”說完,史統製便退到了一旁,再也不說一句話。

見到史統製的表情,賈山鵬等人的心裏頓時就一寒。他們都是跟隨史統製多年,自然明白史統製剛剛那番行為是什麽意思,很明顯,史統製已經不再信任他們了。

事實上,要是換做是他們,他們也不會相信這樣的事。被敵軍抓了去,傷也給治好了,還好吃好喝地照應,一個個衣甲光鮮,滿臉紅光,這哪裏是俘虜,簡直就座上賓的待遇。史統製恐怕會認為,這些人已經死心塌地的投靠了武功山,恐怕將來還會暗中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而在一旁的信王趙榛知道自己得計了。這就信王趙榛為了掌控桂陽軍所布下的最後一步,那就是讓史統製狐疑自己的手下,導致大幅度地削弱史統製的嫡係實力。

之前因為經略使薛大人要抵禦武功山軍的緣故,大大加強了史統製手下的實力,如今桂陽軍大部分的兵馬都掌控在史統製手中,加上孟洪和王副將這麽一死,就連很多原來的薛經略使手下的士兵,也是正式落在了史統製的口袋裏。

要是就這麽讓石滕山一黨和史統製鬥,隻怕用不了多久,石滕山一黨就要被史統製給清洗掉。所以,信王趙榛所要做的,就將賈山鵬等一幹桂陽軍軍隊將領扶植起來,取代當初經略使部下軍隊的位置,成為桂陽軍的第三股勢力,同時又能大幅度地削弱史統製的力量,一舉兩得啊!

隻要能夠成功將賈山鵬等人忽悠到自己的帳下,到時候就不愁不能將桂陽軍掌握在自己手中。想到這裏,信王趙榛眼睛一眯,笑著說道:“諸位。我等也不要光在這城門口站著了。史將軍,還請帶我們去城內的首領府吧。”

有信王趙榛這番話,史統製又如何敢不從命,當即便對著信王趙榛做了個請的手勢,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城內走去。

南方反抗南宋朝廷的義軍越來越壯大,起義勢頭如火如荼。而此時的北方,卻好像一片平靜似的,雖然金軍、信王軍、齊軍、南宋軍各自屯兵對峙,兵甲足有百萬之眾,但是因為短暫的和平協議,暫時卻沒有一方主動發起進攻。

“嗚——!”“怎麽回事?”一身戎裝的京超聽到這突然響起的號角聲立刻便喝問。這次京超可是運送四處搶掠的財物,北上去送給主子金人的。自從信王軍三路大軍攻打金兵與齊國後,金國與齊國實際的占領地越來越少,甚至部分原金人的領土都被信王軍占去不少。

現在的信王軍主力三路,分別為信王軍大帥嶽飛、信王軍禁衛軍都統製兼任臨時右副帥的王勁以及左副帥趙邦傑三路大軍。三路大軍中,嶽飛一路屯兵開封以西,威懾齊國和防禦南宋趙構。

信王軍禁衛軍都統製兼任臨時右副帥的王勁,兵力最為強盛,直接屯兵河北西路等地,對抗金兵與齊國的主力軍隊,而左副帥趙邦傑則統帥另一路大軍威逼金國西京大同。現在誰都知道,和平談判也不過是為下一步的進攻做準備。現在各方都在養精蓄銳,就等時機到了,龐大的戰爭序幕就會開啟。

信王軍大軍威逼齊國,現在的齊國,隻是占領著山東東路和西路以及河北東路和汴京路東部等地。現在齊國麵對信王軍和意向不明的南宋趙構軍,算是最為岌岌可危的存在。所以,齊國臣皇帝劉豫這才派人送大量財寶賄賂金國,生怕主子一個不高興將他們給舍棄掉。

齊國大將京超,一直被齊國皇帝劉豫委以重任,這次讓往北方送財物到金國很重要。交給別人去辦,京超又不放心,無奈之下,京超隻有親自走這一趟了。可沒曾想,這才剛剛抵達濟南府境內,就聽到這突然出現的號角聲。

“大人,這好像是北方民族之一的奚人族地號角聲。”被京超任命為正將的北方少數民族的車環於立刻趕到了京超身邊,對京超抱拳喝道。

“奚人族?”京超不由得吃了一驚,不是說那些奚人族是金人的軍隊嗎?而且信王軍有奚人軍,也在河北西路境內,怎麽竟然跑到這濟南府來了?

雖然戰事平息之後,這信王軍中也不知道是那個陰損之人暗中指使信王軍奚人族軍隊月月入齊劫掠截殺齊國軍隊的習慣。可深入到濟南府境內,那可是很少見啊。

一想到這裏,京超的眉頭就深深地皺了起來,對車環於說道:“這些信王軍的奚人軍也太放肆了。也罷,反正我們這次帶隊的人嗎也不少,既然他們送上門來了,我們也省了不少事。車環於將軍,你且去和他們交涉一番。”

奚人族畢竟屬於北方民族,有時候用同屬於本族的人去交涉,弄不好還能和平過去。對於京超來說,能不打仗就不打仗。安全送東西去金國燕京才是正經事情。

“遵命。”車環於聽令之後,立刻便抱拳喝道,掉轉馬頭就帶著數百人準備往前麵發出號角聲的方向趕去。這數百人都是車環於從城外招來的奚人族,奚人族從小便在馬背上長大的,都是天生的騎兵,在車環於的號召下,組建了這麽一支輕騎,這也是京超帳下唯一能夠和信王軍騎兵的兵馬一較高下的軍隊。

“嗚吼——!”一眾奚人輕騎都是紛紛怪叫了起來,在車環於的率領下,紛紛朝著前方衝了過去,轉眼間便沒了蹤跡。在這樣寬闊的地勢上,正好是發揮騎兵最大優勢的地形,奚人輕騎在這片平地上更是如魚得水。

“嗬嗬。”京超看著那如風般的奚人輕騎,滿意地捋著胡須,笑道:“車環於這人倒也算是一員能征善戰的將才。可見這塞外異族,也不全都是未開化的蠻夷。”

“大人英明。”在京超身後的一幹漢人部下聽了,都是齊聲對京超拜道。在這些人當中,雖然不乏有那種溜須拍馬之輩,但大部分人,都知道在齊國,京超的確是少數有本事的大將。

一名跟隨的將領見到京超的心情好像還不錯,眼珠子一轉,當即便掛著一副討好的笑臉,上前說道:“大人。如今天下大亂,南方各路義軍都是征戰不休,可唯有我大齊國治理下的地方是一片太平景象,百姓安居丁業,這其中也都有大人平定地方抵抗信王軍的緣故。”

“嗬嗬。”京超畢竟也是個凡人,是凡人就免不了喜歡聽好聽的毛病,特別是手下的這一記馬屁拍得恰到好處。京超聽了,也是不由得嗬嗬笑了起來,指著對方就笑罵道:“你啊你!油嘴滑舌的。哈哈哈!”

別看京超的話是這麽說了,但已經在京超身邊呆了這麽久的將領哪裏會聽不出來京超是不是真生氣?見到這一記馬屁奏效了,那名將領又是上前一步,笑道:“大人。屬下所說的,那可是大大的實話啊。不信,大人可以去問問本地的百姓,提起大人的名號,又有誰不是豎個大拇指?在齊國境內,對百姓們而言,大人的話,那簡直比杜帥的話還有用。”

“嗯?胡說。”這下這個手下的馬屁可是拍到馬腿上了,聽得這名將領的最後一句話,京超的臉色立刻就陰沉了下來。

直接就瞪了一眼對方,喝道:“這種犯禁的話,又豈是你這等人可以多嘴的?還不給我滾下去。要是再讓我聽到有誰在嚼舌根。我定要拔了他的舌頭。”說完,京超便冷哼一聲,衣袖一甩,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