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慌張的緣故,那幾名士兵竟然連城門也忘了關。這下可是大大便宜了李軒逸了,李軒逸滿臉喜色地衝著身後的劉廣義軍將士呼喝道:“一口氣衝進城去。殺啊!”

“殺啊!”有李軒逸帶頭,已經在那小樹林裏憋了三天三夜的劉廣義軍將士也是士氣大振,怒吼著,跟隨李軒逸便朝著小縣城的城門衝了過去。沒有任何意外,兩千餘劉廣義軍就這麽順順當當地衝進了小縣城內。

而最先衝進城內的李軒逸更是一馬當先,一口氣便朝著城中央衝了過去,按照李軒逸的想法,既然敵人都嚇得連城門都顧不上了,那就幹脆將城守府給攻占下來,這個小縣城就算是拿下來了。

“不對。”連著衝過了好幾條街道的李軒逸突然麵色一變,從一開始就盤旋在他心中的不祥此刻卻是越發的厲害了。牽著韁繩用力一扯,幹淨利落地將坐騎給止住,李軒逸朝著周圍望了過去,而在他身後的兩千劉廣義軍,此時已經是全部衝進了城內,就像是一張密網一樣,將原本就不大的小縣城籠罩了起來。

現在的局勢倒是一片大好,可李軒逸卻還是看出了其中的問題所在。雖然小縣城並不大,但城內少說也有數千戶百姓,而且李軒逸此次發動的進攻完全是突然襲擊,按理說,現在這麽一個大白天,城內應該滿是驚慌奔走的百姓才是。可現在李軒逸放眼望去,整個城內竟然連一個人都沒有。

“難道中計了?不好!撤退!都撤出城去!”李軒逸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頓時就變得慘白,慌忙掉轉馬頭,便朝著那些隻顧向前衝的部下呼喝道。

隻可惜,李軒逸想明白其中關節也已經太晚了。就在李軒逸的呼喊聲剛剛響起,緊接著,就聽得轟隆轟隆的巨響從南麵、北麵,還有李軒逸大軍衝進城所走的東麵傳了過來。這麽大的響動,頓時就把那些本來興奮得不得了劉廣義軍將士給鎮住了,所有人都是一臉驚恐地朝著聲音發出的三個方向望去。

隻見在東南北三個方向的城門處,都是冒起了滾滾塵煙,看得李軒逸以及劉廣義軍的將士全都是一陣陣的心寒。而等到那塵煙漸漸散去之後,李軒逸的心更是一步步地跌入了穀底。

這三個方向的城門不知何故,竟然全都崩塌了。那些崩塌的城牆,將城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等於是將出城的道路全給封死了。而且,蔓延四周的都是大火燃燒了起來,黑煙衝天,煙熏火燎的讓士兵們都咳嗽了起來。而李軒逸再轉過頭望向那唯一沒有動靜的城西,臉色十分的難看。

事到如今,李軒逸就是再傻,也當然明白自己這是中計了。雖然不知道敵人用了什麽厲害的火器,竟然能讓城門在一瞬間坍塌。不過李軒逸現在也沒有那個閑工夫去計較這些了,唯一的出路,就隻有從城西的城門衝出去。

隻是,若是李軒逸沒有猜錯的話,在城西的城門外,恐怕迎接他的,將會是武功山軍的埋伏。可現在李軒逸也是無路可走了,要是留在這裏,隻能是死路一條。李軒逸硬著頭皮對身後那些驚慌失措的部下呼喝道:“不要慌,隻要衝出去我們就勝利了。所有人跟著我,衝出去!”

別說,李軒逸這話雖然半真半假,但還真起了一些作用,那些神色驚慌的士兵聽了這話,總算是稍稍安定了下來,慢慢朝著李軒逸身後靠攏,再次列成軍陣。而李軒逸這個時候也不再耽擱了,拍馬便朝著城西衝了過去。

懷著極度不安的心情,李軒逸率先衝出了城門,可還未等李軒逸看清楚城外的情況,就突然感覺坐下一輕,天地直接就好像突然倒轉了起來。

“不好。”李軒逸心裏一驚,第一個反應便猜到自己是中了陷阱。所幸李軒逸也不是一般人,雙手猛得往坐下戰馬的馬背一按,直接便從馬背上跳了起來,整個人便從那陷阱裏飛躍了出來。隻可憐那匹戰馬,被李軒逸這麽一按,重重地摔了下去,隻留下了一把悲切的嘶鳴聲。

一個縱身躍上,知道落在了陷阱旁邊的邊上,李軒逸這才稍稍放心,回過頭往後麵一看,李軒逸的後背就一陣陣地冒著寒意。

此刻李軒逸已經是跳到了城外了,而在他身後的城門口,多出了一道狹長的壕溝。這壕溝有一丈多寬,卻是有十來丈深。在壕溝的底部,布滿了倒立而削尖的木樁。那匹被李軒逸做了替死鬼的戰馬,此刻已經是插在其中兩三根尖銳的木樁尖上,噴射著鮮血,還在不停地抖動著。

看著這致命的陷阱,李軒逸慌忙便對那些正要從城門口衝出來的將士們喝道:“止步,小心陷阱!”

隻是那些劉廣義軍的將士心裏急著要逃出去,根本就沒有幾個聽到了李軒逸的驚呼。有幾個倒是聽到了李軒逸的喊聲,可就算是他們想要停下腳步,可他們身後的那些將士卻是沒有停。

人擠人立刻就蜂擁衝下了壕溝,這一眨眼的功夫,便有上百名將士摔落到壕溝內,直接就掛在了那些木樁上。幸運點的,木樁穿心而過,死得直截了當,倒黴點的,卻是被木樁刺穿了手腳或是肚子,一時間卻是死不了,隻能忍受著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發出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

聽得那一聲聲慘叫聲響起,看著壕溝內那一幕幕慘劇,李軒逸的頭皮一陣陣的發麻。而在城門口,那些劉廣義軍將士終於是止住了往前衝的勢頭,不過這時,已經是兩三百人慘死在了壕溝內。那木樁上的屍首,一串串的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李軒逸深深的吸了口氣,強迫自己不再往壕溝內看,而是對城門口的部下喝道:“小心點,不要急,從側麵繞過來。”

而就在李軒逸以及一幹劉廣義軍將士,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弄得膽戰心驚的時候,在城西不遠處的一片小山坡上,本來不應該出現在此地的武功山大將王宗石正眯著眼睛看著前方城門口的慘劇。而在他的身邊,跟隨王宗石多年的副將王老二卻是滿頭大汗的低頭看著另一邊。

王老二這滿頭大汗倒不是因為天氣太熱,也不是因為他剛剛做了什麽劇烈運動,而是被嚇出來的一頭冷汗。王老二的眼睛此刻正盯著就在旁邊的一名身形削瘦的中年文官,卻是不久前奉大人之命來此協助王宗石的姚達。

對於這個姚達,王老二可是知道他的智謀狠毒的。王老二隻是個武將,卻也弄不明白那麽多彎彎道道。不過,王老二想起那一夜,在龍泉軍首領彭友軍營內看到的那一具具身體發黑的死屍,就會忍不住打個寒顫。

而此次,姚達也是和上次武功山一戰一樣,被大人派來協助王宗石防禦劉廣首領大軍的進攻。不過對於王老二本人來說,他情願帶著將士們和劉廣首領大軍廝殺個痛快,也不願再跟這個家夥在一起了。理由無他,就因為這個姚達實在是太陰狠了。當初那被姚達毒死的彭友義軍雖然都是敵人,可看著那些彭友義軍的慘象,讓王老二也是心中不忍。而這次,這個姚達的計策比上次武功山之戰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姚達趕到宜春的第一天,姚達便斷定劉廣首領大軍會偷襲萍鄉東北部的這個小縣城,建議王宗石不用理會那些前來攻打宜春的兵馬,領精兵兩千前來防守這個小縣城。倘若光是如此,王老二還沒有什麽想法,劉廣首領大軍的確是出現在了小縣城外。可是偏偏這姚達卻又是玩起了一套陰毒計策。

首先,姚達建議王宗石不要大張旗鼓,每天還是派出那百餘名城守士兵在城頭上巡視,而暗地裏卻是派人將城內的百姓悄悄地趕到城外的村落裏先暫時居住一段時間,隻留下了一座空城。緊接著,他又將三麵城門的地基給挖空了,在地下埋設了火雷。隨後又讓人在唯一沒有挖空地基的西城門門口挖了一道壕溝當陷阱。看著那陷阱,王老二當時就感覺自己後背陰嗖嗖的。

而事情的發展,也完全如姚達所算定的那樣,劉廣義軍衝進城內之後,早就躲在城門下麵的將士得到信號,同時拉倒那些支持城門的圓木,讓三麵城門同時坍塌。而劉廣義軍被逼無奈,隻能從城西逃竄,卻又正好落入了先前所布置的陷阱。而最為陰毒的是,姚達特意讓人把這陷阱挖得隻有一丈寬十幾丈長,卻是讓那些劉廣義軍心生希望,還會慢慢繞過去。隻是這樣一來,劉廣義軍衝出城的速度肯定是要放慢不少,最後再由王宗石帶著兩千石門軍給劉廣義軍以最後一擊。

這一連串計策,一環緊扣一環,讓劉廣義軍一步步往死胡同裏走。就算是敵對關係,王老二也是忍不住對劉廣義軍表示哀歎,而望向姚達的眼光也是越發的敬畏,心裏暗暗說道:“以後就打死我,我也不敢得罪這些文人了。太狠了,比我們武人還狠毒!”

似乎是感覺到了王老二的目光,姚達回過頭望了一眼王老二,卻是把王老二給嚇了一跳,慌忙低下了腦袋,生怕惹上了這個在他心裏已經和狠毒毒辣掛鉤的人。見到王老二那慌慌張張的模樣,姚達也隻是淡淡一笑,隨即便走到王宗石身邊,對著王宗石拱手說道:“王宗石將軍,可以動手了。”

“嗯。”王宗石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喝了一聲:“王老二,帶人殺過去吧,速戰速決!”誠然,看著前方的那些劉廣義軍,根本毫無鬥誌而言,這樣的戰鬥對於王宗石來說,完全沒有吸引力,單靠王老二帶著兵馬就可以取勝了,他也懶得去多費勁。

“遵命。”王老二巴不得快點離開姚達身邊去上陣殺敵,所以他直接便抱拳喝了一聲,隨後又是大手一揮,領著那些摩拳擦掌,早已經等不及的石門軍將士們,朝著前麵的小縣城殺奔過去。

“無趣得很。”王宗石冷哼了一聲,看了一眼身邊的姚達,雖然他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全身上下都透著邪氣的謀士,但王宗石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姚達的本事的確很大。至少在他的幫助下,王宗石已經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打了兩場大勝仗。側著腦袋想了想,王宗石還是忍不住問道:“姚大人,如今我們已經擊敗了劉廣首領派來的狗腿子,那麽我們是不是要乘勝追擊,直接把臨江軍城和臨江軍周圍各地給奪回來呢?”

而姚達卻是好像早就料到王宗石會有此一問,笑眯眯地說道:“王宗石將軍乃是大人任命的大將軍,這宜春的兵馬都歸將軍調度,小人如何敢對將軍的決策指手畫腳?”

不敢?隻怕我真要做出什麽決定,你轉頭就要到大人那裏去告我的狀吧。顯然對於姚達的這個敷衍式的回答,王宗石很不滿意,撇了撇嘴,瞪了一眼姚達。

可姚達卻是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讓王宗石全身的力氣都沒處使,隻能是說道:“姚大人,你這話就說得就不直爽了,王某這次可是誠心誠意地向你請教,你又何必如此應付了事呢?”

姚達轉頭看了一眼王宗石,嘴角微微一翹,笑道:“將軍何出此言啊?小人如何敢對將軍應付了事?嗬嗬,想來將軍還是誤會了吧?”

對於姚達的鬼話,王宗石一個字都不相信。加上這一次,王宗石也算是和姚達合作了兩次了,所以王宗石對姚達還算是有些了解。若是王宗石說出來的是正確的,姚達立刻便會表示讚同,可若姚達認為王宗石所說的不對,他也不會表示反對,而是會和現在這樣,一副模淩兩可的態度。

王宗石雖然從姚達的態度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就想不明白,為什麽不能乘勝追擊,去奪回臨江軍城和臨江軍。畢竟這臨江軍城和臨江軍原本是石門軍給打下來的,卻是被劉廣首領給奪了去。正所謂有仇不報非君子,這被人搶去的領地,當然是要趕快搶回來才是啊。

看著王宗石瞪著眼睛的模樣,姚達又是淡淡一笑,這才說道:“若是將軍執意要聽一聽小人的意見,那小人也隻有獻醜了。其實將軍所言,奪回臨江軍城和臨江軍,並無不可。此次此地的劉廣義軍被擊敗,而劉廣首領的主力還放在南康軍與官兵血戰,必然不能前來援救。若是將軍乘勝追擊,必定能夠成功收服臨江軍周邊地區。”

王宗石點了點頭,事實上,他也是這麽考慮的,聽得姚達的話來說,自己這樣考慮應該是沒有錯,可為何姚達卻不同意自己的看法呢?王宗石越來越糊塗了,隻能是滿臉不解地看著姚達,等待著他的答案。

姚達笑著說道:“將軍此法,的確是能夠將臨江軍再次歸入大人的掌控,倒無不可。隻是依小人愚見,與其強行將臨江軍城和臨江軍攻下,卻不如將這難纏的地盤暫時送給劉廣首領,這樣更為有利。”

“呃?”姚達的話讓王宗石越來越弄不明白了,怎麽攻下這臨江軍城還有什麽不好的嗎?別的不說,臨江軍城周邊地區曆來都是劉廣的富庶之地,每年的稅收和糧草都是一筆很客觀的收入,若是不奪回來,這些收入豈不是要白白便宜了劉廣首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