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濤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臉上的疲憊之色一掃而光,正色說道:“主公,如今南下武功山已經不可能了,北上灃州灃陽也行不通。為今之計,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東進前往吉州,若是能夠擊敗官兵,奪下吉州。吉州土地肥沃,地廣人多,若主公能得此地,再小心經營,未嚐不能東山再起。到時,主公完全可憑借吉州之兵,發展壯大,配合各路義軍,擊敗趙構老兒的軍隊,成就王霸之業。”

梁文濤最後一句王霸之業,那可是再次勾起了龍泉軍首領彭友的心思,當即龍泉軍首領彭友便雄心再起,直接便擊掌喝道:“好,一切就都依先生所言,我們去吉州。那些地方官兵?哼哼,我還真不把那些酒囊飯袋放在眼裏。”

“報——!”一把呼喝聲從大廳外傳了過來,在大廳內的一幹人等,全都不由自主地起身朝著大廳外望去,隻見一名士兵從外麵疾奔進來,額頭上冒著汗水,看樣子是累得夠嗆。不過一進來,這士兵還是很快便跪拜在大廳內眾人麵前,抱拳喝道:“大人,武功山軍已經奪下宜春、醴陵、永新三城。暫時安頓在宜春以東,未有進軍的動向。”

“嘶!”聽得士兵所說的情況,在座的眾人,全都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其中一名看上去三四十歲的男子露出了恐慌之色,驚呼道:“怎麽可能?這武功山軍怎麽可能這麽快就連取周邊三城?這三城的城牆難道是泥糊的不成?”不僅是這男子驚慌失措,在座的眾人,大多數也都同樣的反應。

“都給我安靜。”一聲怒喝響起,隻見坐在眾人最上麵的一名中年男子,麵色白淨,留有兩縷胡須,眼中不時閃過數道陰晦之色。這中年男子瞪了一眼在座的眾人,喝道:“都慌什麽?武功山軍還沒有打過來呢,哼。”

這中年男子的身份可不得了,乃是臨江軍城的刺史張陵,刺史張陵不僅是當地刺史,他的家族在本地的勢力極大,更不要說是在這臨江軍城。除開臨江軍城的統領之外,刺史張陵簡直可以說是臨江軍城的土皇帝。

不過現在刺史張陵正在經曆一段危險時期,因為幾天前刺史張陵接到情報,那剛剛從英山軍營撤回來的武功山軍,如今正一路東征,欲取臨江軍。本來一開始的時候,刺史張陵以及其他官員都並不怎麽在意這件事。他們雖然表麵看上去沒有多大的力量,但張陵世家在這裏紮根數十年,早已經是根深蒂固,外加他們兵力足有數千人,外來勢力想要攻下臨江軍城,談何容易?

不過沒有過多久,從前線傳來的消息便徹底將這些官員的信心給擊潰了。武功山軍竟然輕而易舉地就攻下來平江、長沙兩城。這下可是把這些官員給嚇壞了,為了商討應對之策,刺史張陵立刻就將各地兵力全部都召集回了臨江軍城,並且派遣了大量的探子,時刻關注著武功山軍的動向。結果,平江、長沙兩城被攻下還不到三天,這又傳來了宜春、醴陵、永新三城被攻陷的消息,如何能不讓眾人驚慌。

而坐在最上麵的刺史張陵此刻心裏也是十分的焦急,雖然攻下五城後,武功山軍並沒有碰觸到刺史張陵的實質利益。但被攻克了這些官軍兵力很強的城池,那說明此城對於武功山軍來說,簡直就像是不設防一樣。別看這刺史張陵平時牛哄哄的,在本地那是橫行無礙,可要是真正碰上那些戰鬥力強悍的大軍,隻怕還真有些吃不住。

刺史張陵抬起頭,看了一眼座下眾人,不由得一陣陣地頭疼,下麵的人平常一個個撈錢撈地撈女人都厲害無比,可真到了這種真正用上他們的時候,卻是一點用也幫不上。

掃了一眼大廳內的眾人,忽然刺史張陵的眼睛一亮,看到了其中一人。這人和在場的其他人不同,其他人都是一副坐立不安,滿臉驚恐不定的樣子,唯獨他一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似的。刺史張陵連忙是開口喊道:“文華老弟,你可有什麽應對之策?”

那端坐著的刺史張陵手下的官員,乃是刺史張陵的一個屬下,也是張家本家子弟,名叫張文華。若要論起輩分,張文華應該算是刺史張陵的侄子,但張文華的年紀卻隻比刺史張陵小上四五歲罷了。這張文華可不簡單,自幼便曾拜名士為師,在臨江軍各城鎮都有擔任過職務,絕對算得上是刺史張陵的傑出手下。

張文華聽到刺史張陵的親自召喚,坐正了身子,對著刺史張陵行了個禮,說道:“大人,這武功山軍此次東征,擺明了就要拿下臨江軍為其領土。別說是我們了,恐怕就算是集合周圍各大世家和各地軍隊之力,也不可能擋住那武功山軍的攻勢。”

“什麽?想都別想。”張文華這話也隻是開了個頭,立刻就有不少刺史張陵的屬下跳了起來,喝道:“這天下乃是大宋的天下,他趙燕不過是一名反賊,何敢將這大宋的領土劃為己有?他••••••他這就要造反。”

聽得那些刺史張陵子弟的胡亂叫喚,張文華卻是閉口不說了,在張文華的心裏卻是暗暗冷哼道:造反?這些年來,刺史張陵所做的事情,和造反又有什麽區別?自從劉光世率領的宋軍主力離開之後,臨江城這大宋朝廷在臨江軍城早就沒有任何控製力了,哪裏還稱得上是大宋的領土?

“都鬧什麽?還不給我坐下。”刺史張陵瞪了那幾個跳得最歡的屬下,怒喝了一聲,等到那些刺史張陵子弟都老實了,刺史張陵這才轉過頭,對著張文華點頭說道:“文華,你繼續說吧。”

張文華這才是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趙燕的名頭,我也曾經聽說過。此人絕非普通的武夫,據說是信王軍派來的一支兵馬,後來造反占據了石門城。後來與大反賊大聖王楊幺聯合,想要與我大宋作對。後來,英宣聯合官兵主力內外夾擊義軍聯軍,聯軍被擊敗之後,信王趙榛也是逃出了灃州灃陽城,回到了武功山,為前任武功山首領高聚的部將。後來反賊頭目夏誠奉大反賊首領楊幺之命發布矯詔討伐英宣,那趙燕以此為借口,占據萍鄉自立。萍鄉山寨首領劉廣首領北上時,他與高聚發生糾葛,將高聚殺死,而信王趙榛則是趁亂入主武功山,自領武功山首領。”

張文華的話突然提到了劉廣首領,在座的眾人又是一陣騷亂,這劉廣首領不就從臨江軍城出去的人物嘛。當初劉廣首領在臨江軍城的時候,那可是沒少和刺史張陵鬧矛盾。

張文華看了看刺史張陵的表情,暫時先停了下來,過了半晌,刺史張陵深深吸了口氣,臉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一些,對著張文華再次做了個手勢,示意張文華繼續說。張文華再次欠了欠身,說道:“那趙燕奪取了武功山首領之位後,便北上參加討伐英宣和我官軍主力的會盟。先是擔任先鋒,攻下安鄉,斬殺英宣大將王旦,隨後又在英山軍營大戰英宣手下第一戰將雷轟豹。那趙燕帳下猛將如雲,就連各路義軍和我們官兵的主力都要忌憚三分。”

聽得張文華囉囉嗦嗦地說了半天,又有幾名官員忍不住了,最後一名官員說道:“張文華,你說了這麽半天,到底是想要說什麽?”刺史張陵多為文人,自古文人對於那些舞刀弄槍的武將多少有些看不起,張文華說了這麽半天,在那些文官心裏,卻是沒有任何影響。

張文華的嘴角微微一翹,眼中閃過一絲譏諷之色,卻是頓了頓,看著若有所思的刺史張陵說道:“這趙燕絕非普通角色,加上他手下的武功山軍的軍隊都凶悍非常。若是硬拚,對我們沒有任何的好處。不若放棄抵抗,或假意投降,等官兵大軍來襲,誰勝我們投靠誰。因為各種原因,陛下英明,各地的文官世家被迫投靠敵人匪軍也都不會受到太大的處罰,到時候隻要我們多貢獻一些金銀就成了。”

“什麽?不行。”張文華這話一說出口,那些張家子弟又是叫囔了起來,其中一人身子幹脆衝到了張文華麵前,指著張文華就喝罵道:“張文華。說了半天,你竟然說出這麽個主意來。我看你早就被那個趙燕給收買了。”這個張家子弟是張文華的同輩,在他們這一代上,其他的張家子弟可以說是完全被張文華的光芒給遮掩了,平時那可是對張文華十分的嫉恨。現在好不容易找到這麽一個機會,他們這些人,簡直恨不得立刻將張文華給扣上一個大帽子,然後打得永不翻身。

隻是他們這番作為,落在張文華的眼裏,卻是隻得到一片譏諷的目光。這個時候,刺史張陵又發話道:“你們的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家主?這個刺史?都給我退下。”

別看刺史張陵年紀不大,但身為刺史張陵家主,又豈是易於之輩。刺史張陵在張家家族與本地的權力和威望,張家上下無人能及。所以刺史張陵這一發話,那幾個帶頭的張家子弟立刻就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而那名衝到張文華麵前破口大罵的張家子弟,更是進退兩難,最後還是在刺史張陵那仿若殺人般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退了下去,根本就沒有臉麵留在這裏。

鎮住了這些當官的張家子弟之後,刺史張陵的臉色也不怎麽好,他轉頭望向了張文華,說道:“文華,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但要我們就這麽放任信王趙榛入主臨江城,那是不可能的。你可有其他的主意?”

張文華笑了笑,對著刺史張陵拱手說道:“大人。正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目前對於我們臨江城的張家來說,隻有這麽做,才能夠得以存活下去。況且,我們這一退,並不代表著我們張家的實力會有所損失。隻要處理得當,說不定還能有所收獲。”

“哦?”刺史張陵以及在座的少數幾名張家長輩聽了,頓時眼睛就一亮。刺史張陵甚至是忍不住把身子往前稍稍一傾,問道:“文華,若是你真有什麽好主意,那還是快點告訴我們把。”

“家主,不用著急。”張文華一禮,說道:“若是侄兒猜得不錯的話,很快統領大人就要派人來了。一切不妨等到統領的人到了之後,再放在一塊說吧。”

“淩山統領?”刺史張陵先是眉頭一皺,這些年來,刺史張陵和淩山統領同為臨江軍城的文武官員,可是沒少有明裏暗裏的衝突,怎麽會好端端地找上門來?不過回過頭一想,刺史張陵也是想明白了,這次那個反賊趙燕帶領武功山軍東征,要倒黴的可不隻是他刺史張陵,淩山統領也一樣在劫難逃。

當即,刺史張陵也是點了點頭,說道:“雖然話說是如此,但這淩山統領會不會真的想到這點?萬一他淩山統領短視,不肯與我們張家共同進退呢?”

刺史張陵這麽考慮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這些年來刺史張陵和淩山統領隻見積攢了太深的矛盾了。要兩家突然結為盟友,隻怕不太容易吧。而張文華聽了,卻是淡淡地一笑,說道:“家主莫要擔心,那信王趙榛入主武功山之後,土家和白家都紛紛家破人亡。可見信王趙榛此人太過強勢,淩山統領不可能看不到這點。所以淩山統領唯一的選擇,那就盡棄前嫌,與我們共同進退。”

仿佛是為了迎合張文華所說的話,下一刻,就聽得大廳外傳來了一把呼喝聲:“老爺,淩山統領的屬下淩康小將軍求見。”

聽得下人的聲音,大廳內的一幹刺史張陵子弟盡是嘩然,淩山統領人還真的跑到張家府上來了?而且來的人竟然是淩山統領的兒子淩康?這足見淩山統領對此次來刺史張陵的事情有多麽看重了。刺史張陵聽了,連忙是高聲喊道:“快快有請,快快有請。”

沒過多久,隻見一名年輕男子在刺史張陵地下人的帶領下,慢慢走進了刺史張陵大廳,單看此人那是風度翩翩、氣度不凡,真乃一世俗佳公子,就連一向眼高於頂的刺史張陵以及張家家族的官員子弟們也是不由得暗歎不如。隻見那年輕男子走進了大廳內,看了一眼在場眾人之後,淡淡一笑,對著坐在最上麵的刺史張陵拱手一禮,拜道:“小侄淩康,拜見張世叔。”

若論輩分,刺史張陵與淩康的父親同輩,所以雖然刺史張陵的年紀也隻比淩康大上十來歲而已,但淩康這句“世叔”倒也是沒有喊錯。

刺史張陵此刻已經是換上了一臉的笑容,嗬嗬笑道:“原來是淩賢侄啊。嗬嗬。賢侄不必多禮了。來人啊,還不看坐?”

在淩康來之前,這刺史張陵大廳內的座位早就做了一番調整,原本坐在角落裏的張文華,直接被刺史張陵給安排到了自己的右手邊。而在刺史張陵的左手邊,卻是空出了一個位置,正是預留給淩康的。當即便有幾名下人在那個空位上布好了坐墊,淩康對著刺史張陵又是一禮,隨即便直接跪坐在那個椅子上。

等到淩康坐好之後,刺史張陵看了一眼張文華,隨即笑著對淩康說道:“淩賢侄,此次前來我刺史府邸,不知有何事啊?”

刺史張陵這也算是明知故問了,雖然已經知道淩康此次前來是為了和刺史張陵商討應付武功山軍的事情,但在這件事上,刺史張陵可不能顯得太主動,要不然,將來這兩家聯盟,刺史張陵也就無法占到上風了。對此,淩康隻是淡淡笑道:“張世叔,小侄此次前來拜會張世叔,不為別的,卻是為救刺史張陵一家老小千餘人的性命而來。”

聽得淩康的話,刺史張陵等一幹刺史張陵人全都是心中一驚,這淩康竟然對於刺史張陵家族的人數了解得這麽清楚,可見在此之前淩山統領可是在刺史張陵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啊。

刺史張陵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又像是個沒事人一般,笑道:“那可是有勞淩賢侄惦記了。不過我張陵和張家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想要自保還是沒問題的。再說了,淩山統領與我刺史張陵同在臨江軍城。統領手中兵馬數千,都是精銳的戰士,若本地真有什麽事,我們張家大可找淩山統領幫忙啊。我們同為大宋朝廷的官員,本地若有什麽不妥,我們求上去,想來淩賢侄應該是不會拒絕的吧?”

刺史張陵這一番話,不著痕跡地又把問題給推了回去,言下之意,這刺史張陵和淩山統領已經是拴在一根繩上的兩隻螞蚱,刺史張陵出了什麽事,淩山統領也好不了。

刺史張陵能夠治理偌大的軍寨城屬性的臨江軍城,自然也不是徒有虛名,他的腦子轉的也非常的快。

對於刺史張陵的回答,淩康卻是沒有表露出任何的異樣,反倒是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啊!想來刺史張陵人才濟濟,這點小事自然是難不倒刺史張陵了,倒是小侄唐突了。對了,不知張世叔是否已經得知,那武功山軍,如今已經緊逼我們臨江城了。”

又是一片死寂,自從淩康說完那句話之後,在座的刺史張陵子弟竟然沒有一人能夠說得出話來。那些刺史張陵家族的子弟全都是目瞪口呆,滿臉不敢置信的樣子,一個個都緊緊盯著淩康。

一名坐在張文華身邊的張家家族的長者已經是顧不得先前他們商議的應對之法,有些氣急敗壞地問道:“你••••••你••••••你所說可是真的?武功山軍真的已經逼近臨江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