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趙榛如果暗中控製了這個糧倉寨子,這樣的話,這裏的糧食會被暗中運送到他的石門去一部分,來滿足石門的糧食供應。

而其他的糧食,依然運往各地的軍隊。如果做的隱秘周密,將來運糧的運糧官買通,事實上按照南宋時期混亂的官僚機構的能力,如此是不會有人發現的。或者,發現了也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至於很久之後,信王趙榛在石門的勢力恐怕已經很龐大了,甚至已經接回了王之充等人。那個時候,有沒有這個糧倉的糧食,恐怕都不重要了。

聽信王趙榛說罷,馬月英一怔之後,才理解地緩慢的點了點頭。

“那麽我們怎麽辦,信王千歲?”苗玉鳳小聲問道。

“噓,別在這裏叫我信王千歲。”信王趙榛左右看了一眼,然後說道:“其實我打聽到的不隻有壞消息,還有兩個不錯的消息”

這一次沒有人插話,像是等著他的下文。

“第一個消息是,有地頭蛇能搭橋牽線聯絡糧倉的人。我覺得這個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據我說知這些地頭蛇都是糧倉負責官員的親戚,他們經常幹這種事情賺錢。”

“是的,大……少爺,”女首領看到信王趙榛的目光掃過來趕忙及時改口,很吃力地咬出這個稱呼後,繼續說道:“有時候這些地頭蛇還會和地方上的官吏們聯手,軍隊的將領們對這種事通常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他們還可以哪一些錢財。”

“第二個消息呢?”羅月兒好奇地問。

“我得知,這裏的搬運工,其實偶爾也會隨機招募臨時人手。你們知道,有時候糧食運輸搬運的比較多,人手可能不夠。”

苗玉鳳聽到這個消息不禁怔了一下,說道:“官府們願意讓外人進入糧倉區?”

“為什麽不願意,糧倉區域需要的是勞動力。進入糧倉區域不允許帶任何武器,離開時也不允許帶走那怕一粒糧食,這些外來者能翻得起什麽浪來?”

“再說這是官府控製的地盤,除了我們之外,誰又會在這裏鬧事?”信王趙榛低聲反問。

“那我們不是可以混進去?”長發少女的眼睛一亮。

“你們不行,我可以,還有其他人也可以。”信王趙榛搖搖頭說道:“糧倉絕對不收留女人或者疑似身份特別的人,否則真要天下大亂了。”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如果能以工人的身份混入糧倉區域,那麽要摸清楚裏麵守衛軍隊的行動規律實在是太容易了。

糧倉區域門口擁簇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幫工也好,壯丁也好。都在一隊騎兵的監視之下井然有序地進入糧倉區域,為了加快度,人群排成了三列縱隊。

此時,滿臉塗了層黑色穿著落魄的信王趙榛,看了一眼周圍的地形,默默記下了周圍的防禦情況。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前麵的隊伍,由於這次要大量的運往張浚和張俊兩路軍隊數十萬擔數千大車糧食轉運,所以當地的官府軍將招募上千壯丁們前來負責打包搬運。

此時,二百多個石門的戰士們已經成功地混了進去,在門口巡邏的騎兵們的警惕性說不上高。

這大約是灃州灃陽附近地區最近非常和平的緣故,縱使這片地區偶有盜匪騷擾,但這些亡命之徒也很少敢深入糧倉區域。一方麵是迫於軍糧倉庫受軍方保護的威名,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就算實力龐大的能打下來這個糧倉,也會立刻遭到軍隊滅絕性的報複,而得不償失。

信王趙榛的目光落到鬱鬱蔥蔥的山林中,馬月英、一號與苗玉鳳說不定已徑潛入其中,他們中最差的一個至少也有武功高強的實力,要躲開塔樓上士兵的注意力並不困難。而羅月兒留在山寨,有兩個高手侍衛保護至少也不會讓人擔心她的安全。

然後信王趙榛聽到前麵的騎兵扯著嗓門叫道:“下一個!”聲音中帶著濃厚的地方口音,他就知道輪到自己了。

他趕忙低下頭向前走去,本來以為對方至少會稍微搜查一下做個樣子,沒想到帶著亮銀色的尖頂頭盔的騎兵不過目光在眾人頭上一掃,看到沒人帶武器就放行了。

“早知道這樣,說不定苗玉鳳他們換一身男人的服裝都能混進去……”信王趙榛忍不住搖搖頭在心中想道。

“隻是這樣看來,那個身手高強的將領地警覺性也不見得會高到那裏去!”信王趙榛心中想道,這倒是一個好消息。

越過哨卡之後,官兵的監視就變得更加寬鬆起來,信王趙榛四下環顧,很快在人群之中分辨出喬裝的戰士們,當然事實上所謂的喬裝,其實也就是沒帶上武器而已。當然,他並沒有立刻莽撞地走上去與自己的部下匯合。

雖說冒險者也不是沒有成群結隊的,不過他們這一行二百多個人,匯聚起來無論如何也足以招惹懷疑的。

況且大家手上都留下了聯絡的方法,也不急於一時。

信王趙榛向一側看去,一邊默默地觀察這周圍的地形,權當做是欣賞景色。灃州灃陽糧倉與寨子居住地隻見,隻有一條羊腸小道。

眾人在山林之中穿行,走在這條路上,信王趙榛偶爾目光可以穿過半山腰樹林之外,看到遠處綿延起伏的山嶺。

那仿佛水彩在青色的畫布上拽出的一座座墨色的山地線條,樹木像是斑駁的綠點,揮灑在山巒之上。

他又抬起頭來,看車遠處大宋的江山,仿佛時光流逝到千年的未來,一時之間忍不住有些恍惚。這一路走來好像是如此漫長的一段旅途,但回想起來宋高宗建炎元年到現在是宋高宗建炎四年,也不過才過了三個年頭而已。

仿佛還是在昨天,他記得自己還是那個被金兵俘虜的家夥。然而在這短短的三年之間,他有了強大的軍事力量,有了無數的強悍屬下,甚至有了屬於自己的龐大領地。一切就像是他自己所相信的一切一樣,一步步地掌控著可以知道的未來。

直到改變這個古老的大宋王國與自己這具軀體之間那不可知的命運,然而這艘巨船已經開始掉頭,似乎不再駛向黑暗,也有了那麽一絲光明。

“若是能快點拿到徽宗那個便宜老爹的聖旨,該多好啊……”信王趙榛在心中笑了笑。

但一片掠過的特殊的景物打斷了他的思緣,信王趙榛留意到那是在一片片茂密的樹冠之間露出的哨塔一角;他看到閃閃的尖頂頭盔的士兵值守,而向遠一些的地方望去,每一個山頭都有這樣的哨塔。

“與外麵騎兵們鬆鬆垮垮的態度比較起來,此地的防禦布置卻可說是很嚴密……”信王趙榛想道,同時將這些哨塔的位置與那個暗中與他聯係的地頭蛇給的一份地圖一一印證,就知道那個地頭蛇並沒有騙他。

雖然因為信王趙榛的刻意,買賣沒有談成,但是那張地圖也足足花了他十貫大錢,但目前看來還算值這個價。

信王趙榛一言不地看著遠處,在心中複原周圍的地形。但正是他全神貫注集中注意力的時候,忽然感到一個人從背後撞了自己一下,他回過頭,正好看到一個少年與自己錯身而過。

那個少年估計也沒想到自己會撞上人,或者說在他看來信王趙榛明明不過是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但那感覺卻像是撞上了一座山一樣。巨大的反作用力讓他差點一下向旁邊倒去。

少年向前衝了好幾步才穩住步子,他按住自己的胸口喘了口氣顯然是嚇了一跳,不過馬上抬起頭,有些吃驚地看著信王趙榛這個同樣是年輕人,卻明顯有些不凡如座山一般的家夥。

但這吃驚,很快變成了一種知道對方不好惹而有點害怕地歉意。

“對不起……”不僅僅是因為對方不好惹,少年同時也意識到是自己的過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信王趙榛看著這個少年,他穿著一套粗麻布的服裝,這種麻布製作的衣服沒有什麽別的優點,唯一的好處就是經久耐用,不過穿上後很磨皮膚,對於常年穿棉布和絲綢衣服的人,一時穿上當時的未經現代工藝處理的麻布衣服,是很難受的。

“既然說了對不起,就把我的東西還來吧。”停了一下之後,信王趙榛卻如此答道。

這些扒手他在現代社會中見得多了,在現代之中的時候,扒手的手段也不差。不過,他就算沒有這一身本事也能抓住這家夥來,他可是貨真價實的經過最嚴格訓練的高手。

現在這個再次打練出來的身體,不需要學習現代槍械、電子、機械、生化、碟戰、催眠等特殊運用的現代超級幽靈特種兵訓練課程,隻需要不斷的打練身體運用武學技巧,再這個時代,可比未來更加得心應手多了。

信王趙榛話一出口,少年臉上的歉意一下子又變回了吃驚,不過他馬上笑了起來:“你發現了?真厲害!”少年笑的時候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被揭穿他也不狡辯,而是很大方地從衣服下麵拿出一個袋子。

那正是信王趙榛的錢袋。

“沒關係……”信王趙榛接過袋子,說道:“下次動手的時候記得手腳輕一點,還有……”他鄭重其實地補充道:“挑好你的目標!盜亦有道,不盜貧窮百姓和良善,但也不能去惹惹不起的人。”

少年用力點點頭,不過他有點好奇的說道:“你也是出來混的?我看不像!你是外地人吧?但我看你好像很懂我們這裏的規矩啊……”

他又搖搖頭說道:“不過你說下手一定要挑好肥羊,這我也很認同。可是這一次我們也沒想到,你這麽年輕就這麽厲害,我感覺你反應比很多高手都快多了!對了,大哥,你是哪裏人?”

信王趙榛並不認識或者說也沒興趣去了解這家夥口中的很多高手是誰,隻是對於這家夥的自來熟有點不大習慣,他想了一下水道:“我去過很多地方,事實上各個地方的盜賊規矩都差不多。但既然你把錢還回來了,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沒人願意平白無故得罪一幫子人……”

他說的全是經驗之談,這些話都是經驗豐富、行走四方的老練走江湖的,估計才說得出同樣的話,隻不過從一代大宋親王,信王趙榛口中說出,就顯得有些妖孽了。這要是讓那些皇親國戚或者趙構知道的話,估計得滿地找瞪出來的眼珠子吧。

“何況我知道你們這樣的人,雖然我不怕,但也很難纏。”最後信王趙榛如此說著,是想表示自己雖然有實力,但不願意惹麻煩的意思。

少年不以為意,或者說反而有點高興,就好像信王趙榛是在誇獎他一樣。聽完信王趙榛的話,他又露出好奇的神色說道:“你說你去過很多地方,不可能吧,你這麽年輕?”

信王趙榛搖了搖頭,笑而不語。

但正是這樣,那個少年卻反而更是露出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卻看起來很厲害樣子的年輕人感興趣的樣子。他幹脆跟上信王趙榛,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叫喬陵,你呢?”

不過這個問題沒有得到信王趙榛的回應,但少年並不在意地舉起雙手枕在腦後,興趣盎然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你說我們像是盜賊團夥?外麵的盜賊團夥是什麽樣子的?”

信王趙榛看了他一眼,答道:“都是一副落魄的人,他們幹的事情和你們差不多。”

少年挑了一下眉毛說道:“聽說外麵打仗打的很激烈了,是真的嗎?”

信王趙榛一陣鬱悶,心想你還真把我當百事通了啊。他想了一下說道:“你是這裏的人對吧?你對外麵的事情那麽感興趣幹什麽?”他從對方的口音中聽出對方應當是本地人。

但這一次少年卻神秘地“嘿嘿”一笑,答道:“沒什麽,隻是想問一下而已。那麽我就不打擾大哥了,有時間咱們再聊……”

說著這樣的話,他落後一步,然後轉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但信王趙榛的目光何等銳利,他一回頭,眼角的餘光就掃到那個少年鑽進人群之中,和另外一群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年輕人聚在了一起。他想了一下,幹脆集中注意力聽了一下對方在談些什麽。

“我失手了,那個家夥相當厲害!”第一個開口的,是那少年。

“嘿,那麽年輕的家夥能厲害到那裏去。就是寨子上那些保護商人的江湖劍俠客,我也能從他們口袋裏偷出幾個子兒來,不會是你太無能吧,喬陵……”另一個聲音嘿嘿一笑,擠兌道。

“你可以去試下啊,馬東……”少年回擊道。

“切,現在他已經有警覺了,你小子倒是打的好算盤!”馬東說道。

“不過那家夥真挺厲害的,他好像去過很多地方。”喬陵說道:“雖然是個外地人,但我們的規矩好像他都知道似的,我吃了一驚呢!”

“哼!”一個低啞一些的聲音說道:“馬東那家夥從一個酒鬼那裏套出來的故事,他不過是依樣畫葫蘆抄了一套規矩而已,人家不知道才奇怪了。”

馬東的臉紅了,他氣急敗壞的說道:“少廢話,這麽說來那家夥不是很有見識嗎,你手上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不如拿去賣給他看看?說不定人家看得上呢!”

他雖然說是賣,但卻著重了語調,聽起來就像是在嘲諷。

“懶得和你這個庸俗的家夥打交道,不識貨!”那個聲音低啞的年輕人反駁道。

“夠了,我都說過了,你們別去惹麻煩了。”這個時候第四個聲音插了進來,是一個清脆的聲音。

信王趙榛仔細一看那人沒有喉結就是一怔,還真有女人喬裝進來?他忍不住腹誹外麵那些騎兵不負責任,白害得自己的人準備了一番。然後他繼續聽了下去。

那女人說道:“昨天我們在寨子中遇到過那個人,他和幾個女人以及護衛在一起,怎麽看都不像普通商人或打短工的。”那個少女的聲音繼續說道:“我看到他點了酒樓那裏最貴的酒,怎麽看都不像是缺錢的樣子,他來這裏準沒什麽好事。”

信王趙榛眉頭微微一皺,暗叫倒黴,這種細小的失誤,他想也不可能有人會如此細心,那麽巧自己一行人就被人抓住了馬腳。但沒想到老天爺還真不給力,昨天下午的一幕竟然被人給注意到了。女人就是女人,就是細心。不過他正在想怎麽處理這件事,卻聽對方繼續說道:“要不要去報信?”

信王趙榛心中一緊。但卻聽之前那個比較低啞一些的聲音說道:“噓,別說了。這和我們無關。你們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好了,這件事不簡單,他說不定有同夥,一看他們就不好惹,我們沒人想要掉腦袋吧?”

這個嘶啞的聲音之後,其他人都沉默了一陣。

“好吧。”最後那個叫馬東的家夥說道:“就這麽決定了,反正這次之後,我們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不要節外生枝了。”所有的年輕人都點了點頭,表示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