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賊首領被抓住了,這個消息傳遍了山賊軍。此刻外圍的戰鬥已經停息了,裝備精良、戰鬥力強悍的數十信王軍特戰隊戰士們牽製了大量的山賊軍。而山賊軍現在,開始在忠心於吉雲天的頭目指揮下,開始放棄進攻收縮陣型。

山賊軍頭目們不是傻蛋,他們當然察覺得出自己頭領的態度變化。雖然吉雲天並沒有命令他們停止進攻,可他們也明白,一旦他們輕舉妄動恐怕會失去這個首領。

更不要說那些殺人如麻的精銳騎兵戰士以及這兩個大高手也很難對付。

“是的,至少現在是。”信王趙榛點點頭說道。

“所以說……你現在想做什麽?你難道要造反?”山賊軍頭子低頭示意架子自己脖子上的槍刃,結結巴巴地問道。

“我們不造反,隻是與一股最強實力的勢力合作罷了。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信王趙榛說道:“第一,從那裏來,回到那裏去。”

吉雲天搖搖頭,渾身的汗毛都抖動了一下。作為北方曾經與官兵們和金兵們都戰爭過的人馬,加上現在北方是信王軍的天下。他們作為一支依靠搶掠為生的山賊,回到陝隴地區就等於死路一條,除非他願意投奔信王軍。

但吉雲天從一開始就否定了這個可能,信王軍紀律嚴明,而且還搞什麽以民為主的運動,平均田產。信王軍既然愛民如子,恐怕未必會收他這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北方馬匪出生的家夥。

而且就算是信王軍不追究,恐怕也會打散自己手下的軍隊,到時候自己就成了一個沒有兵權的小軍官了。這個不行,吉雲天想道。

“第二條呢?”他問。“你和你的人馬,在北方雖然禍害過老百姓,但是曾經還與金兵抗爭過,算是功過相抵了。但是恐怕官兵是未必會收攏你們這群得罪過金兵的人的。”

信王趙榛好像心不在焉地說道,“既然如此,不如換一個思路,成為我的手下如何?”

他停了一下說道:“你向我效忠,我保證你部署的完整。”

吉雲天一愣,他心中既可說是猜到了這個信王趙榛的想法,但也可說是出乎預料之外。

信王趙榛竟然要求他和他達成從屬關係,那等於說將他所有軍隊的命運賣到了這個年輕的人手上。當然這一方麵說明對方很了解自己的勢力與來曆,而另一方麵也讓他忍不住感到有些可笑。

對方一個年輕人,就算有什麽背景,可是你有什麽資格要求一個雄兵數萬割據一方的山賊首領向他效忠?

吉雲天心底還是看不起對方,但回過頭來,他意識到自己如果不答應,就不得不回到北方去麵對另一個選擇,這同樣是他不願意接受的。甚至他感受著對方手指上細微的動作,說不定那個年輕人根本就不打算讓他們回去,他想如果自己說不,那劍刃會不會立刻落到他身上。

對方查出了他的身份,那麽很容易就可以了解自己的性格。自己的性格可不是不怕死的。

他猶豫起來,信王趙榛也由得他猶豫。隻有馬月英在一旁一言不發,看看這個渾身掛滿鐵片,身材卻顯得瘦小的山賊軍首領。她又看看騎在馬上的信王千歲,相比起兩個人的沉悶,她倒是更多地擔憂。他擔心如果這家夥說不,那麽信王千歲應該怎麽辦?

她比這裏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如果吉雲天說不,信王趙榛事實上是沒有辦法阻止另一麵銀礦外的山賊軍繼續進攻吉倩倩等人的。

即使是殺了他也無濟於事,她並不認為吉倩倩和那些江湖戰士能一直支撐到天亮,何況信王趙榛親口說過他們最多堅持到淩晨。

馬月英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信王趙榛的手一動不動地握在劍柄上,從未有那一刻徹底鬆開來。他沒有馬月英那麽多擔憂,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已經製訂好這個計劃。由吳玠統帥的上萬信王軍精銳騎兵早已在數十裏之外準備好了。如果吉雲天拒絕,那麽等待他的將是全部山賊團滅的命運。

而信王趙榛恐怕麵臨的,就是直接與趙構的軍隊正麵對抗的後果。一旦動用了信王軍大部軍隊,讓大家都知道信王軍與石門控製者的關係,雙方就再也沒有緩和的餘地了。

其實道理是很簡單的,信王趙榛與高宗趙構倆人之所以一直都保持著對對方的克製,沒有直接撕破臉皮,就是因為要給大量的中間派一個理由。他們需要給那些中間派一個名義,一個大義!

現在大宋國家危亡,其實實力最大的就是中間派。中間派不會參與最激烈的皇權之戰,他們卻擁有最強的輿論、軍事、人口、勢力地優勢。

比如所,所有的百姓,以及大量的大臣和地方軍隊的將領們。從他們的角度來看,雖然高宗比信王地位要高,但是信王卻比高宗的威望要大。這也是高宗一直受到一些激進派威脅的原因。大家都渴望恢複河山,大量的北方士兵們和百姓們都渴望回到北方的故鄉去。

所以,信王趙榛一旦光明正大的動用了大量的信王軍軍隊,就說明他正大光明的攻擊大宋朝廷的兵馬。石門的莫統領不是由一群江湖人占領的,而是由信王軍支持的人馬占領的。那些儒生官兵們,將會直接站在趙構的一方,趙構將沒有阻力的直接與信王軍開戰!

所以,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信王趙榛是不會采用那種方法的。

雖然性質不同,但最終這個山賊軍還是會臣服或被滅,但是信王趙榛將會陷入兩難的境地。他千辛萬苦的南下後,所有的努力和目標,大部分將會泡湯。

信王趙榛知道,如果自己能夠不動用信王軍隊的話,那麽自己就需要這支力量。有了這些山賊軍作為奇兵,那麽無論是前來的張俊手下的大將也好,還是張俊親自統領的大軍也好,都變得不再可怕。

三萬不次於廂軍,甚至高過廂軍軍隊的戰鬥力,會讓整個荊湖北路很快隻剩下一個說話的聲音,而這就是一個讓張浚和高宗趙構恐怕永遠也無法料想到開頭與結尾的故事。

但在那之前,唯一的變數還停留在這個山賊軍即將給出的回答上,信王趙榛以一種極佳的耐心等待著對方開口,但其實信王趙榛心中一樣忐忑不安。

就像是在這樣一個夜晚,在這個戰場上,這一刻,信王趙榛仿佛看到了眼前黑暗之中向前延伸的道路。那條布滿荊棘的路第一次變得如此明晰起來。讓他感到自己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感知不到自己擁有地改變未來與命運的那種能力。命運的抉擇在別人的手上,對於從來是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信王趙榛,感覺還真是不好

還有那麽一小會。這個山賊軍終於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他渾身上下都哆嗦著,仿佛下達了什麽重大的決心似地,吉雲天開口問道:“你能告訴我,你的真實名字和身份麽?”信王趙榛笑了。

那一刻夜晚微涼的風吹拂過整個戰場,鬆林嘩嘩作響,蓋過了這句有可能改變整個荊湖北路,乃至於整個大宋的話。

“我是大宋信王,我的名字叫趙榛。但是,為了不與趙構決裂,我現在是不能公布我地名字和身份的。”信王趙榛的話,讓吉雲天一下子大吃了一驚。

吉雲天看著信王,狠狠的點了點頭。信王趙榛麵上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他也點了點頭,說道:“確定就好——!”

然後他微笑著對吉雲天說道:“你因該慶幸你的決定,因為事實上你會發現,你得到的遠比失去的更多。”

隨著日子的推移,騷亂過後的失去了他原本麵貌的石門城,逐漸的變得平靜了下來,而市麵上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安寧。

但事實上,在平靜的表麵之下這期間發生了更多事情。就像是對於參與過銀礦爭奪戰的戰士們來說,沒有人說得清那一夜他們是如何取得勝利的。

尤其是原本計劃一個月或者可能更長的時間才能結束的戰鬥,但僅僅在清晨之後就迎來了戲劇性的轉折。

在數量和形勢都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之下,山賊軍不但撤退了,而且還退出了他們所占據的銀礦和其他礦區,將屬於自己的地盤拱手讓人。這樣近乎神跡一樣的結果的產生,唯一改變的就是所有江湖劍手們組成的軍隊戰士們心目之中的印象。

此一戰之後,信王趙榛在大多數人心目之中已經變得即神秘,而又無所不能。至於幾位大首領心中雖然各自有疑惑,但最後也都表示了無條件的臣服。

但信王趙榛並沒有立刻將他們各自的隊伍打散重編。相反,現在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做。首先是森林中的銀礦在各村的少數民族村落村民,以及石門城外的一些貧民的入住之後,已經開始源源不斷地為石門城提供木材、石塊、銀子以及其他很多的物資,石門城城牆的修複工作也提上了日程。

而另一件事直接讓石門這片本來不貧瘠,所有的百姓卻窮的連褲子都快當掉的土地恢複了生機。信王趙榛一回到石門城就著手讓吉倩倩免除了三年之內石門城附近占領地內的一切稅務。

這個消息聽起來一開始就叫人不敢置信,畢竟對於一個不論算是反賊頭目也好,還是朝廷的官員也罷。總的來說不論你是什麽職務,但是都依靠稅務養活自己的軍隊,問百姓收取賦稅,早已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隻是信王趙榛其實並不在意石門的那點兒油水。

他要做的事情,隻有他自己才會明白;這麽一點錢悠閑地當個土豪地主當然是沒問題,可是對於自己那更大的布局,卻像是杯水車薪。與其如此,不如拿去安撫民心。

信王趙榛清楚石門城內的潛在的暗流,此時,恐怕每一個此地的百姓們都會懷疑自己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大首領,能在這裏停留多久罷。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微微一笑,從自己的書桌上抬起頭來。他處理了從諸葛英處送來的關於川蜀地區治理的政務。有些事情諸葛英也拿不定主意,都是一些重大的,關於川蜀內朝廷暗流試圖複辟,抵抗信王軍總帥府執政的事情。

對於川蜀地區的趙構派,信王趙榛也采用給了如同趙構一般的鐵血政策,凡是敢於反對信王軍總帥府的,一律滅族!

而對於投靠信王趙榛的,一律給予寬鬆的政策。比如說可以給些商務上的好處,多給一些配額嚴格的琉璃和鏡子以及香水等貴重商品。還有對於一些支持信王軍的大地主土豪們,信王趙榛告訴諸葛英,對於那些人,采用寬鬆的政策。對於他們的兼並土地,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說白了,順者昌逆者亡。這樣的傳統政策雖然老土。但卻是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個派係最為凝聚人心,短時間內解決異黨的最有效的辦法。

當然,這種辦法也有很大的不足之處,那就是造成很多反對者潛伏在暗處與之作對,還有很多投靠了信王軍的勢力會乘機豪取強奪,擴張自己的財力和勢力。這些,都必須在將來去處理,信王趙榛想要的是暫時的穩定。

畢竟一下子鯨吞了整個川蜀,與張浚的怕死以及自己的聲名威望有最主要的關係,但是這樣一下子拿下了川蜀,也導致了自己的根基不穩。現在也隻能利用這些當地的土豪們一下了,至於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現在先將川蜀穩定在自己手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信王趙榛用暗碼寫好了自己地處理的意見後,放下了自己的筆。然而正是這個時候,信王趙榛聽到窗戶外傳來了吵鬧的聲音。

清晨天氣稍明,雖然太陽升起來了,但空氣中還帶著些一夜之後尚未退去的寒冷。人和馬匹組成的隊伍穿過兩山相間的山穀,四周的森林大多數是高大的棕櫚樹,如同水墨畫中脫出,更遠的地方,山巒在雲霧背後一片青翠。

一行三十多人,個個全身覆甲,各自帶著武器。這些都是精銳的士兵,這些最精銳的騎士都匯聚在張俊手下,沿著洞庭湖周圍圍攻大聖王的村鎮周圍。不知道這些士兵們來這裏是幹什麽,反正他們走的很急促。

小隊人馬在穿過山穀之後進入了一小片四麵森林環抱的空地,在那裏有另外一隊人馬停留,而此刻他們正看押著幾個坐在地上垂頭喪氣的年輕人。

這些年輕人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到來者領頭的中年大官嚴肅的麵孔,臉上大多露出了誠惶誠恐的神色。但隻有被他們擁簇在中間地年輕人不動聲色,不過連上多少有些懊惱的情緒。

中年大官騎在自己最心愛的馬上,這匹馬是北方的戰馬,體格高大、渾身黑鬃像是一匹光滑的緞子。它是來自北方草原血統最純正的馬種,在他年輕的時候這匹馬就陪伴他出生入死,而今雖已步入暮暮之年不複當年之勇,但中年的將軍還是對他有極深的感情。

他低頭看著這幾個年輕人,一言不發。

騎在馬上的中年將軍看著這些年輕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張俊手下大將石中泰統領,而這些人馬都是他的人手。

早在多日之前,前者就得到了石門莫統領統領軍隊管轄的地盤,發生了亂民暴`動的消息,不過這位老謀深算的石中泰統領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出動。因為莫統領背景深厚,為張俊所不喜。自己貿然去支援,害怕張俊事後對自己不滿。隨後,石中泰再三確認消息可靠,並且通報了張俊在對方同意出兵之後,才命令自己的部隊出發。

石中泰的軍隊駐紮的地區在灃州以西,與石門莫統領領相毗,大軍幾乎是朝發而夕至。他連夜集結手下軍隊,至第二天清晨就已經離開丘陵地區,進入灃水河沿岸平坦的河穀地帶。灃水河渡口近在眼前,早先斥候回報渡口並沒有被暴民占領,鎮上甚至有許多人壓根不清楚石門城發生了什麽事。

而騎兵已經沿岸深入十裏,一樣沒有發現有絲毫暴民活動的蹤跡。

石中泰心中並沒有太驚訝,從得到的消息上看在石門城參與暴`亂的不過是幾支江湖幫派組成的戰士們罷了,頂多是有點信王軍小官吏在其中起主導作用罷了。這些人本就是無法無天,幹出什麽事都有可能。這些在他眼中與強盜無異的家夥,一番搶掠之後很有可能早就一哄而散了。至於傳說中的信王親臨?純粹是胡說八道罷了。根據快馬送來的情報,信王早就在川蜀住持大局去了。

至於進一步控製渡口,除非對方妄圖乘機占領石門才會這麽幹,石中泰想想也覺得自己考慮得太多。對方不過是一群江湖劍手,熱衷於錢財的家夥,他們不大可能在那裏等著被剿滅。

他原本擔心的是這背後有沒有金國軍隊的身影,畢竟金軍大軍還盤亙在北麵,不過現在看來,情況已經相當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