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趙榛已經兩次帶領所有人在劣勢的情況下奇跡一般的勝利。甚至流傳在私下裏關於那個年輕的信王千歲,神秘色彩的傳聞更加加深了他身上的光環,每一個人都明白那可能就是他們未來所要追隨的人。處於某種目的,單宏飛、苗玉鳳三人並沒有對於這種認知加以阻攔。

事實上連他們自己也感到看不清楚,自從那一夜在石門城的戰鬥之後,整件事將將他們帶向何方,但無論如何,如果他們離開信王趙榛,恐怕就隻有真進入大森林避難了。他們知道,就算信王趙榛不追究他們,那朝廷的兵馬,以及張浚和張俊甚至趙構,都不會放過他們的。

一個獨特,又實力強大,而且還能為他們帶來勝利的信王。雖然對方可能是假的,還有張俊大軍的陰影,像是陰雲一樣盤踞在所有人心頭,不過至少有了一個希望:

如果信王趙榛可以一次次在劣勢之下為他們帶來勝利,那麽誰又能說得準將來的情況呢?甚至連三位大首領,心中都隱隱產生了一絲盲目的期待。

單宏飛看著四麵聚集起來的人,他毫不懷疑這些戰士會在信王趙榛縱馬進入銀礦時歡呼起來。江湖劍俠客、幫眾弟子們雖然紀律與集體戰鬥能力較差,但他們崇拜高手,總是不吝於給予他們的英雄以最高的敬意的,刀光劍影的生活養成了這些人粗獷熱血的性格。

可是當崔虎與他的騎手們並騎進入銀礦時,所有人都愣了。信王趙榛呢?

隊伍之後除了端莊從容的吉倩倩,還有那個仿佛天不怕地不怕,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羅月兒大小姐以外,並沒有看到他們的信王千歲的影子。

“怎麽回事?”苗玉鳳第一個走上前去問道。

吉倩倩看了他一眼,兩人已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可是這位女首領的老練在吉倩倩麵前還是占不到絲毫便宜,吉倩倩隻是淡淡地說道:“信王千歲讓大家布置防禦,山賊軍可能會在後半夜集結,並對我們展開攻擊。”

她說道:“火藥彈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產生作用,大人讓你們盡可能地將周圍的柵欄加固加高,務必在月亮升上夜空之前完成這一切。”

苗玉鳳一愣,忽然意識到什麽,眉頭一豎正要開口,可這時荊湖北路各路幫派大首領花中龍卻從他身後走上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這個高大的男人抬起頭看著馬背上的吉倩倩,說道:“吉倩倩小姐,信王千歲什麽時候回來?在這裏隻有他最熟悉山賊軍的戰術與習性,也隻有他懂兵法,沒有他的指揮,我們恐怕能難在夜裏撐下來。”

“有我在就行了。”吉倩倩答道:“信王千歲說了,如果你們能撐過今晚,他就能給你們一個勝利。”

“撐過今晚?”單宏飛皺了皺眉說道:“說得容易,吉倩倩小姐,從之前的戰鬥看,以及加上我們俘虜的山賊口中所說,山賊軍在這片森林中的數量可能遠遠不止一萬那麽多。”

吉倩倩麵不改色的說道:“首領大人,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不付出代價。”

羅月兒在一邊笑眯眯地補充道:“對於生意人來說,風險與機遇是並存在的。人與人之間的區別在於,聰明的人大膽而謹慎。不要盲目的武斷,既然你們已經賭了,就因該看一看你們賭出來的是什麽。我覺得,你們就算不確定你們的賭注是否成功,但因該相信信王趙榛的能力吧。”

單宏飛聽完這話沒有再答話,但也沒有反對,算是默認了對方的說法。

“你怎麽看?”苗玉鳳轉過頭,低聲問一邊的花中龍道。

“還能怎麽辦?”花中龍答道:“那個信王趙榛並不相信我們。但看得出來,他是在告訴我們他願意相信我們,現在選擇權已經交到我們手上了,至於怎麽選,還不是看著辦。”

這位老兵微微一笑說道:“真是個自信的家夥。”“怎麽說?”女首領一愣,不懂他的話時什麽意思。

“我意思就是說,他並不認可我們說他依賴我們的想法。”花中龍說道:“我們認為他要依靠我們的人馬,但那個年輕的皇族這是在告訴我們,有我們也可,沒有我們也一樣,但是還是給我們一個選擇的機會呐。”

“呿。”苗玉鳳沒好氣地瞪了吉倩倩一眼,說道:“果真是自大,但願他能收場。如果我們在這裏堅守一夜他就能給我們帶來勝利,不費一兵一卒,當真以為他是神仙?”她輕輕的哼了一聲。

花中龍搖搖頭,心知肚明這位女寨主是在說信王趙榛不是神仙,不過他心中似乎想到什麽,並沒有再答話。

除了有限的幾個人,沒有人知道此刻信王趙榛在哪裏。

此刻雙方都在緊鑼密鼓的調動軍隊,吉雲天讓自己的人馬兵分兩路穿過南部森林開始集結,數不清的山賊戰士在山賊軍頭目的帶領下沿著密林前行,遠遠看去漫山遍野的綠樹之下,灰蒙蒙一片都是人。

山賊戰士集群之中還有一些山賊騎士,這些家夥其實都是原來西北軍逃兵的騎兵們所組成的。

不過這些不入流的士兵,在信王趙榛眼中也當作沒有看到而已,他在樹冠中,單手扶在一棵大樹的樹幹上順著山坡看下去,看到山賊軍的軍隊在山穀中匯聚成一條灰色的長龍。

“好多啊。”馬月英靜靜侍立在他身後,眸子裏映入這一幕時也忍不住小聲歎道:“這裏都不止一萬的數目了吧。就知道那個莫統領肯定沒有搞清楚自己的對手究竟有多少,那個白癡。”

信王趙榛點點頭,他和馬月英一起騎著寶馬戰駒在這一帶觀察,已經有快一個時辰了,他們追著那些潰散的山賊軍來到這裏,觀察敵情。

信王趙榛抬起頭,眼中映出雲層淡淡的色彩,天色尚早,山賊軍可能要到後半夜才能集結完畢襲擊銀礦。

“真沒想到,這些山賊盡然這麽龐大的數量,就算是造反也綽綽有餘了。”馬月英看著山穀下麵皺著眉頭說道:“正麵交戰的話,就是楊幺大聖王首領帶領他的軍隊恐怕也會束手無策……”她抬起頭,看著信王趙榛說道:“不過我們怎麽辦?”

“看來山賊軍的總寨子就在前麵的林場了。”信王趙榛答非所問的說道。

“恩?”馬月英一愣回過頭,有些疑惑的看著信王趙榛。

“我們從這裏出發,不能再在樹上快速的飛躍前進靠過去了,沒想到這些山賊軍還把西北軍的騎士也收編了。”信王趙榛說道。

“信王千歲,你是想?”馬月英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太大膽了吧?”

“放心,我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信王趙榛回過頭微微一笑:“不過我需要你幫忙,馬月英姑娘。”

馬月英歎了一口氣,道:“是命令,信王千歲。你是王爺,我是你的戰士。”

“好吧,如你所願,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信王趙榛仔細看了這位紮著馬尾辮子,青春年少的少女一眼,點點頭說道:“我命令你……幫我,嘻嘻……馬月英……美眉。”

“好吧……那麽……?”馬月英笑著有些無奈的抬起頭說道。

“在兵法之中有一句老話。”信王趙榛說道:“那就是擒賊先擒王。”

天色一點一點的暗了下去,天際的晚霞如放射狀,貫穿半個天空,一層層的白雲如同燒著了火一般,從地平線上的一線金色過度到頭頂的金紅然後又漸轉為橙色與粉紅色,一直往最東麵變成一片昏昏沉沉的陰翳。

這樣的晚霞雲光似乎預示著接下來連日的好天氣,老農們常說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裏就是這個意思。

太陽即將落山了,以至於自然都沉靜了下來,山林中很少傳來平時常聽到地鳥雀的鳴聲。這個時候,整片森林在日暮時分變得安靜了許多。

馬月英一個人站在信王趙榛身邊,眸光折射著一層淡淡的暮色,他看著遠方森林的方向。森林之中的山賊軍山寨,像是綠色之中一塊不大不小的圓斑,從山頭看下去下麵似乎沒有多少山賊軍。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這些來自於北方的居民為了預防官兵的襲擊,他們挖空了山體,鑿出了好多的隧道,那些岩石下的縫隙之中都可能存在大大小小的坑道出入口。

要進入山穀內的山賊軍營寨,就難以避免經過這些由山賊軍嚴密監控起來的區域。

馬月英又回過頭,自從信王趙榛確認了計劃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了,可他們除了沿著山穀前行了幾百步之外就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事實上那還是在他一再督促的情形之下,那個年輕的信王千歲才不情不願地挪了一下位置。

幾個時辰這麽一動不動地呆在這裏,可信王趙榛也並不說明原因,往往隻是用微微一笑來回答。

“這個家夥。”

馬月英表麵上沒什麽反應,卻轉過身輕輕踹了一旁一棵針葉鬆盤根錯節的樹體一腳,心想既然已經確認了計劃,還在等什麽啊。那個什麽‘擒賊先擒王’也好,刺殺也好,總之信王千歲要等到什麽時候啊!

她皺了皺眉,她認為,在戰爭中,一切都需要速戰速決,她一點也不喜歡浪費時間的感覺。

他回過頭,看到下麵的森林中地下的山賊軍們正一個接一個地走出山寨,這是第二批了,先前看到的第一批已經進入森林中了。

“他們是要先去匯合,還是直奔銀礦而去?”馬月英問著,她心中不由得一緊。

前麵的山賊軍大軍數量大約已經上萬,如果他們直奔銀礦而去,按照時間上來算恐怕要比他們預定的還要提前,那樣的話那些江湖劍俠客、幫眾弟子們組成的軍隊,真的能支撐到後半夜嗎?她很懷疑。

“不知道。”信王趙榛的回答言簡意賅。

他倒是真的不知道,他雖然也算是軍事人才,對於山賊軍的習性比較了解,但僅此而已,至於對方會怎麽決定,他還真說不準。

“那麽信王千歲,太陽已經要下山了,你開始不是說等傍晚麽?”

信王趙榛驚訝得一愣,說道:“我有說過這樣的話?”

“當然,你那個時候說……”馬月英說著,還沒有說完,信王趙榛就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哦,那是因為剛才看你等得不耐煩了,讓你放鬆一下。”

馬月英的眸子裏冒出了火光盯著他,即使脾氣再好也忍不住露出了雪白的小虎牙,似乎要咬信王趙榛一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是真的看你很著急的樣子。”信王趙榛微微一笑。

馬月英閉口不言,回過頭去,畢竟信王趙榛是信王千歲,是主人。她自視為對方的屬下,屬下當然不能質疑信王的意思。因此雖然有疑問,但此事她也隻能放在心裏。

隻是信王趙榛大多數時都會和自己人解釋想法,今天在他看來顯得有點反常而已。

但信王趙榛並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他微笑著在看自己部署的特戰隊在王之義的帶領下,構建的暗殺攻擊陣型。王之義帶領特戰隊,這次要執行信王趙榛的斬首新計劃。當然,他們是輔助,主要還是靠信王趙榛的個人實力的。

“你打算到下麵的地道中去找對方的大首領麽?”馬月英問道。信王趙榛想了想,回答道:“山賊軍的地道恐怕很長,而且數萬人挖掘的地道,恐怕裏麵錯綜複雜,如果我們進去估計明天也找不到對方。”

“可是也不能就這麽等下去吧。”馬月英抱怨道。

“放心好了,這隻是一群普通北方逃難的逃兵和難民以及馬匪們組成的軍隊,他們的頭目一定很勇猛。”信王趙榛說道:“要對付官兵或者其他勢力的最強武將,他得親自出馬才行。”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馬月英問道。

“要看對方的謹慎程度。”信王趙榛答道:“最遲不會超過月亮升起來之後的一小段時間。”

“那邊能擋住山賊軍這麽久麽?”馬月英忍不住問。

“我相信吉倩倩。”信王趙榛抬起頭說道:“辦法我已經給她了,剩下就要看那些江湖劍俠客、幫眾弟子們是不是真的願意和我們站在一起。不過如果不行,他們也有自保的辦法。但事實上放不放棄銀礦都不重要,這場衝突在下午的那一場戰鬥中就已經分出勝負了。”

“什麽意思?”馬月英有些疑惑的問道。

“看著吧。”信王趙榛微微一笑說道:“我要的不僅僅是勝利那麽簡單。”

月亮很快升上了天空,在夜色下的銀礦山寨的空氣中,似乎被冰冷蒼白的月光洋溢著一股寂靜的味道。但這表麵的樣子,卻瞞不過一個經驗豐富的戰士,苗玉鳳在木牆上巡邏時,就已敏銳地嗅出了隱藏在夜幕的風與草木中不同尋常的味道。

山賊軍的斥候或許已經到了。她皺著眉下意識地舉起手,手指插入自己右鬢耳後長發之中,迎著夜色下漸漸變涼的風向後梳理了一下。然後左手向下麵招了招,叫來幾個劍手讓他們進森林去偵察一下。

但她的舉動明顯引起了營地之中其他人的注意,兩湖江湖門派的盟主首領單宏飛抬起頭看了這邊一眼,然後不動聲色地回過頭,背著一隻手繼續默默地監督自己手下的人在營地山寨之中挖掘出一條溝壑,這倒不是戰壕,而是為了防止山賊軍從地下挖掘地道突襲而采取的準備措施。

至於身形魁梧的大首領花中龍,同樣沉默不語,打了個手勢讓自己的人登上木牆。

江湖劍俠客、幫眾弟子們表現得井然有序而富有經驗,這讓在營地中四處巡查的吉倩倩鬆了一口氣。吉倩倩在環銀礦山寨檢查了一圈之後,在兩位侍衛戰士的陪同之下提著裙子一步步走上了木牆。

她首先看了站在月色之下木牆之上的苗玉鳳。“發現什麽了嗎?”吉倩倩問道。

苗玉鳳回過頭,看到是這位小姐似乎並不驚訝,但也不太歡迎的樣子轉過頭去說道:“森林中有異常,我能感覺到。或許是山賊軍,也可是是其他野獸,我已經讓人去看了。”

“山賊軍?”吉倩倩內心略微一驚,但麵上卻未表露自己的情緒,她用平靜的語氣說道:“來得這麽快?”

“或許。”女首領強調道。

“是又會怎樣?”吉倩倩輕輕吸了一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問道:“這是不是說明山賊軍調動很快,苗玉鳳首領?還有,能判斷出他們的反應速度麽?以及敵人軍隊之間的情況?”

她雖然在父親以及環境的熏陶下,很是博學廣聞,但追隨信王趙榛一段時間後才覺得紙上得來終覺淺。在這些老練的劍手麵前,往往經驗與知識之間互相印證會讓人受益匪淺,因此吉倩倩看了苗玉鳳一眼之後,擺出虛心的姿態地提問道。

苗玉鳳也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覺得這個小姑娘也不是那麽討人厭。雖然小小年紀心思深沉了一些,但他看多了所謂士紳豪門的後代,一個個都是那麽城府深沉。她見過多了,也接受了現狀,所以,一旦接受了這些豪門子弟們的爾虞我詐,隻不過是深沉一些,所以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