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趙榛看了吉倩倩一眼,心想這位幕僚似乎終於開始跟上自己的想法,自從石門的一戰之後,她的成長就快得驚人。

他抬起頭,吉倩倩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假若必須要在一個月之內擴張到讓張俊都不敢輕易與他魚死網破的程度,單單憑借這樣一個此刻看起來像是一片不毛之地一樣的石門。好像看起來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過其實並非如此。

信王趙榛如果豁出去的話,可以隨時調集大軍打過來。但是現在四川都還處在各方勢力明爭暗鬥的情勢,一但自己出手,那麽就預示著他與趙構徹底決裂。而後果將是更為嚴重的。

所以,信王趙榛此時就當自己就是一個匪徒,想要霸占石門。雖然他還有蠻人族以及信王特戰隊的王牌沒有拿出來,但這一切生效的前提除了時間之外,還有資源。無論如何,恢複石門統治區內的商業和農業的正常運作,都是他此刻必須做的事情。尤其是石門周圍的林木場與采石場,他必須盡快讓他們重新投入生產。

重新修築城牆以及訓練民兵的營地,還有各種作坊都需要物資,而一旦羅月兒的計劃開始實施,那麽恐怕自己就沒時間,而需要很多人手來做了。

因此他還必須在短期內結束與張俊的戰爭。一旦這個石門走上正軌,那麽他需要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時間緊迫。

“吉倩倩小姐是我的幕僚,他的話可以代表我的話”,信王趙榛答道,這句話讓吉倩倩的表情都變得柔和了一些道:“我的身份,讓我在這場鬥爭中無論如何都無事,但你們就不同了。我不是一個習慣於放棄手下的人,但凡是有其極限,如果我本人都在這場鬥爭中失敗,那麽你們的結果也可想而知。你們不要想著我會用信王軍的勢力來營救你們。第一,我不會去救無能者。第二,我不會與趙構翻臉。”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將聲音放低了一些。

“因此我們在一條船上,隻是這條船前方不僅僅隻有風浪,一樣有機遇與寶藏。”信王趙榛蠱惑道。

“至少比起莫統領來,我自認為稱得上是一個寬和的人。”信王趙榛說道:“隻要你們不讓我失望,我就不會讓你們失望。”

看到單宏飛還在發呆,他又補充了一句。

“至於山賊。”信王趙榛停了一下,說道:“你們知道,他們都是在戰爭中被金兵逼迫到這裏的。”

花中龍微微一怔地抬起頭來,說道:“信王千歲,你有辦法?”

“我一直都有辦法。”信王趙榛輕描淡寫地答道,然後在心中補充了一句,你們不相信罷了。

趁三位大首領召集手下人的當口,信王趙榛差使人從貧民窟裏找來一個向導。

那個衣衫襤褸的男人被從石門城南麵的窩棚之中找來時,心中還惴惴不安擔心為這位陌生的大人辦事會引來麻煩。他來之前,就打聽過城裏發生的事情。那天晚上的動靜如此之大,縱使吉倩倩想要使手段隱瞞下去也不大可能。但人窮誌短,他卻禁不住金錢的誘惑與自己女人的勸導,那個貧窮的男人猶豫再三之後,還是同意了當向導。因為那位大方的年輕大人許諾給他紋銀五十兩的報酬,他辛苦勞作二十年都不一定能賺到這麽大一筆錢。而有了這筆錢,他就可以買田買地,說不定一家人的命運就因此而轉變。

信王趙榛之所以從貧民窟裏選居住多年的人,就是避免對方是敵人的耳目。而對方在金錢的麵前,都不用用強,就冒著危險心甘情願的來了。

當信王趙榛提問時,他小心地告訴對方他所知道的一切道理。

其實,位於石門城北麵的森林,一直以來被稱作黎族森林或黑虎林,倒不是說森林中有那種讓信王趙榛想想就想打一隻的黑色老虎,隻是林子裏又黑又密,老虎也不少,而且人們稱呼林子裏的蠻族為黎族,因而得名。林廠與石礦以及那個最重要的鐵礦都坐落在森林南部靠石門一麵的地方,深入森林中心的礦產被山賊侵入,隨後莫統領曾派遣自己的軍隊進入森林清剿過那些來自北方的山賊,但狠狠地吃了兩次虧之後,這位莫統領大人就再也不提起此事。這些情況,都是信王趙榛聽吉倩倩所匯報的。不得不說,有了能幹地吉倩倩的幫忙,信王趙榛很是省了一部分力氣。畢竟,雖然比起五馬山起兵時的危局,石門這裏的局勢要好很多。但是,這裏的局勢更複雜,這裏的人心更不齊。所以,這裏的局麵更讓信王趙榛費神。

信王趙榛聽完這個貧民的匯報,與自己知道的沒有什麽出入之後,點了點頭,這不出他的所料。

隊伍立刻出發,而此刻距離離開石門城已經有半個多時辰了。

越向北走,荒野上漸漸出現了更多樹木。由東向西盤亙的森林密密麻麻的,橫在江湖劍俠客、幫眾弟子們組成的軍隊麵前。信王趙榛坐在馬背上,一隻手緊緊握住韁繩,看著前麵的戰士拉開一條鬆散的線,進入分布著各種高聳樹木的巨大森林,人影憧憧,很快消失在一株株林木之間的陰影中。

“咦。”一個提高了些許的女孩子的聲音在信王趙榛身後打斷向導的話,感歎的說道:“這裏的山賊們有那麽厲害麽?”

信王趙榛眉頭忍不住下意識地挑了起來,他也不知道羅月兒是怎麽出現的,反正隊伍一出城沒多久,這位大小姐就不請自來地在他視野之中晃悠了。“話又說回來,這家夥不是在統計物資、檢查前任官員留下的賬本文記麽。”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混蛋,又是誰告訴她,他們要出城去找那些山賊的麻煩的。”

“他們真的很厲害,小姐。”那個向導忙大聲說道:“我聽參加過圍剿戰鬥的士兵們說,他們雖然沒有什麽正規的編製,但一個個行動迅速,戰鬥勇猛,尤其是夜裏,他們擅長夜襲。一般人可不是他們的對手,就是莫統領大人的手下也要兩三個人圍攻,才能對付一個山賊呢。”

羅月兒用白生生的手指點了點下巴,抬起頭在腦子裏構想了一下對方的實力。“這樣說來,他們在夜裏熟悉地形,豈不是很占便宜?”她自言自語地說道。

“是啊。”吉倩倩為難地看了看羅月兒,有些不好意思告訴信王趙榛,其實自己是被這位大小姐裝傻充愣三言兩語給套出了話來,讓他知道了他們的行動地。她直到現在,還沒明白這位‘信王千歲的未婚妻’是歪打正著,還是一開始就在算計自己。隻是無論那一種,都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搖了搖頭,不論如何,對於這個亂軍中救了自己的恩人,對於這個大馬哈少女,吉倩倩對她根本沒有半點提防之心。將其他心思甩掉一旁,吉倩倩說道:“不僅僅是在夜裏,就是在這種能見度並不高的森林裏,他們的優勢也遠比我們更大。除非是戰鬥力很強的精銳軍隊地士兵,否則很難在對方發現我們之前提前發現對方。”

他回過頭,對信王趙榛說道:“大人,我們已經進入森林了,是不是應該派出斥候了。”

信王趙榛搖了搖頭。他清楚得很,對方既然都是彪悍的西北響馬和西北軍逃兵組成的軍隊麽,那麽一般的江湖幫派成員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

“為了維持石門城的城防,這一次隨我一起出城的戰士不多,我不打算再進一步拆分。”信王趙榛盯著森林方向說道:“再說,我們手下的人與這些戰鬥力強悍的地頭蛇相比,你認為誰更熟悉這片森林?”

信王趙榛開口時不自覺地帶上了以前的習慣,不怒自威。她聽到信王趙榛的話吃了一驚,道:“當然是山賊軍。”隨後,吉倩倩愣了一下說道:“大人,你的意思是……不需要斥候?可這……”打仗講究料敵先機,她還沒聽說兩軍交戰,一方完全放棄探馬偵查的。吉倩倩黑漆漆的眸子閃了閃,說道:“難道你有高手做偵查?”她試探著問道。

“差不多。”信王趙榛向左右看了一眼,隨著他左手的微微一動,遠處幾道渾身迷彩服的身形從樹上躍下,四下的江湖劍俠客、幫眾弟子們看到這些身穿奇怪的青色、綠色、黃色相交叉衣服的人,忽然出現在他們的周圍時,紛紛吃了一驚,不過在與金國軍隊和官兵戰鬥的時候,他們已經見識過這些人了,知道他們聽命於那個在他們中央的年輕主公,。因此短暫的**之後,人群很快就平複下來,隻是這些人還是懷著敬畏的目光向隊伍中央看了一眼。

在這個時代的大宋,像信王趙榛這樣盤踞一方的諸侯,手下有如此強悍實力的小規模精銳部隊。縱使是皇帝趙構以及金國皇帝,身邊的高端實力也不過如此罷。

信王軍特戰隊戰士與信王趙榛之間的親密,就連苗玉鳳、花中龍與單宏飛三位大首領也越來越覺得看不透這個信王趙榛了,同時也有大半相信他真的是那個名震天下、雄兵數十萬的信王。而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會下定決心留下來與信王趙榛一起對抗趙構的宋軍。否則單單憑借信王趙榛表示了自己的身份,他們恐怕不會相信,而更寧願一頭逃入大森林之中。

至少選擇後麵一條路還有一線生機。

信王趙榛當然聽說過有人散布這些傳聞,他也知道這些消息其實都是羅月兒與吉倩倩放出去的。吉倩倩的縝密與小小羅月兒的滿肚子新奇的想法組合在一起,各式各樣的鬼點子總是有一些的。他也不會去澄清,反正這也正是他想要達到的效果,以前他正是這麽做的,隻是現在被自己的兩個親密的女幕僚學去了而已。

信王趙榛一言不發地做了手勢,這就讓人有點匪夷所思了。他的命令可以用手勢表示麽?

信王趙榛一擺手,下達了一個沿最大範圍搜索伏擊,擊殺或控製所有山賊耳目哨兵的命令。山賊軍在森林外圍肯定有哨崗,而他必須拔掉這些哨崗。

雖然不求這些山賊軍一直到最後還沒發現自己的軍隊已經進入森林,但至少要拖延一點時間。

然後信王趙榛抬起頭,默默地看著這些特戰隊戰士們,一個個的飛躍上了樹木或潛伏進入草叢,帶著一保護色的服飾,向森林深處方向迅速前進。然後他回過頭,恰好看到崔虎也正從森林方向收回視線。

“大人,你準備怎麽打一仗?”崔虎回過頭問道:“如果消息沒錯的話,森林中可是有數千上萬的山賊軍啊。數量是我們的好幾倍,而且恐怕他們的戰鬥力還超過我們,說實在話我想不出這一仗該怎麽打。”

“不要未戰先怯啊,”馬月英在後麵說道:“崔虎隊長。”

“隊長?”崔虎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嗬嗬一笑,看了看信王趙榛說道:“馬月英想好了,要加入我們信王軍了?”

馬月英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她也看了信王趙榛一眼說道:“我想過了,我沒有地方可去。”

“對不起。”感覺到她內心的傷感,崔虎有些歉意的說道。

“沒關係。”馬月英不在乎地一笑,說道:“還是聽聽信王千歲的想法吧,我也很好奇這樣一仗應該如何打。以前肖山河護法帶領護法團的時候,我們最多的一次也隻與兩倍於我們的對手交手取勝,但那一次對手不過一群烏合之眾的強盜,與現在的情況不可同日而語。”

“對啊!”羅月兒在馬背上不安分地搖晃著,讓人忍不住擔心她那纖瘦的身子是不是隨時都要掉下去,她說道:“趙榛,你說山賊軍戰鬥力強,對地形利用也很有一套,如果在夜間作戰肯定對我們不利吧。這樣一來,我們可要速戰速決才行喲。”

她說這話時,左近的三位首領也不由得提高了注意力,靠近了這個圈子一些。信王趙榛注意到這一點時,心中笑了笑,雖然他從來沒有拒絕過這些外來的力量進入他這個圈子的核心,但三位大首領還是本能地對這位年輕的皇族抱有戒心,事實上也正是因為如此,信王趙榛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整編他們手下的這些戰士們,雖然這件事勢在必行,但如果顯得太過急躁的話,說不定會引起對方的誤會與反抗。因此他幹脆隻字不提,等對方耐不住性子主動來找他。

這一次與山賊軍作戰就是其中一個契機。“速戰速決,沒那麽簡單。”單宏飛搖搖頭,一邊看了看信王趙榛的臉色,一邊說道:“我雖然沒與山賊軍打過交道,不過既然能讓莫統領吃癟,顯然不會是一群烏合之眾。說出來不怕丟臉,我們手下的戰士們與莫統領的那些酒囊飯袋相比雖然素質上要強一些,但也有限,而且這一次出兵的規模也遠遠小於那位莫統領大人曾經征討山賊軍的規模啊。”

“那怎麽辦呢?”羅月兒眨眨大眼睛,好奇地問。

“信王千歲是想要先拔掉對方的哨崗吧,”吉倩倩看著最後一名信王軍特戰隊戰士消失在森林方向,這才收回視線目光落在信王趙榛身上,說道:“是想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爭取足夠的時間?”

她想了一下,說道:“信王千歲,你是不是想要以閃電突襲的方式攻下其中一座重要的礦場,然後引山賊軍來進攻?”

信王趙榛回過頭,黑褐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讚賞。轉攻為守,這的確是他的想法。

“好辦法。”花中龍眼中也閃過同樣的讚歎。“不過能成功嗎?”這位荊湖北路各路幫派的大首領問道。

“山賊軍知道自己與我們相比優勢在那裏,在白天失利的話,他們一定會在夜裏想辦法奪回來。”信王趙榛答道:“在夜裏我們作為防守一方,他們有熟悉環境的地理,我們有防禦地形的地利。兩相抵消,剩下就看士氣、戰鬥力與雙方指揮者的能力了。”他說這話時顯得自信滿滿,但心知肚明自己倒不是擁有什麽絕對的信心,無而是用了早已用爛了的提升士氣的辦法而已。

他雖然沒與山賊軍打過交道,但卻也知曉敵人的厲害的。所以,對於那些背井離鄉南下的悍匪們,信王趙榛是想打出以打促降的局麵

“但是。”馬月英有些不解地問道:“萬一他們不來進攻怎麽辦呢?”

“那不正好,”崔虎一笑,“那麽我們就白天發動進攻。”不過他回過頭,對信王趙榛說道:“不過兵力與戰鬥力的差距,還是一個問題啊,信王千歲。”

信王趙榛點點頭,他一邊讓那個向導到前麵去帶領劍手戰士們繞開那座廢棄的木場,直接向離此刻最近的一座山賊軍占據的銀礦場進發。那座銀礦場,可是附近最大的財富了。

而同時他又抬起頭,目光落在正在緩緩滑向西麵的日頭上,答道:“這的確是一個問題,不過我已經有成算了。”

進入森林後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時辰。林子裏傳來弓箭的聲音,很快江湖劍俠客、幫眾弟子們組成的戰士們歡呼了一聲,一擁而上將幾具屍體從草叢中拖了出來。江湖劍俠客、幫眾弟子們隨即發現這些匪軍已經死了,箭矢隻對他們造成了表麵傷,但是這些山賊軍脖子上各自都有一道致命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