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信王的旗幟立了起來。馬擴和趙邦傑在五馬山上建立了朝天、鐵壁等寨,憑借著信王的旗幟,無數的村寨莊主以及散落的宋軍和義軍來投。在短短的十幾天的時間,五馬山義軍的人數連家眷一度發展至十餘萬。而散在河北乃至河東各地的忠義社大都與五馬山寨互通信息、相為聲援。五馬山義軍因為有了趙榛,便逐漸壯大了起來。

正當五馬山義軍如日中天的時候,金兵的圍剿部隊開始調動了起來。忠義社義軍首領梁興首先得到了消息,專程派人騎快馬送信給五馬山義軍。

金兵大軍壓境,五馬山帥帳立刻召集所有的將領來商議對策。在帥帳中,趙榛提出趁金兵大軍增援攻打五馬山的時候,立刻離開五馬山,去與其他義軍和宋軍會合。而諸位義軍首領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和理由推脫著,他們要以五馬山為根基,防禦作戰抵抗金兵。其實主要原因是因為這裏是他們的根基,離開自己的鄉土,那麽就如同沒有了根基。將來的事情都是未知的,他們其實都不願遠離鄉土。對於趙榛提出的出山問題,反對者的聲音非常強烈,包括五馬山的副帥趙邦傑,他也不支持。

趙榛知道,這些義軍不願意離開自己賴以生存的土地,不願意離開自己的根基。但是如果不離開五馬山移動作戰的話,那麽他與五馬山義軍將會和曆史上一樣,被金兵大軍圍困,在趙構與金國的暗中私通下,被金軍殲滅。

趙構當初勾結金國攻殺五馬山,也算是一石二鳥之計。一方麵是能將信王及其勢力誅殺,另一方麵是能夠獻媚與金國,讓金國不要打他。

在另一個時空,五馬山被圍的時候,趙構手下兩大賣國賊黃潛善和汪伯彥接待了馬擴,派了一支烏合之眾去支援他,同時也派人嚴密監視他的行動。馬擴為了想得到趙構的支援,共同對金人作戰,當然會推心置腹地毫無保留地把五馬山寨一切軍事情況和盤托出。黃潛善和汪伯彥兩人作出一些空頭的承諾,不失時機地把馬擴的話盡量引出來。

就這樣,金兵得到了足夠準確的軍事情報,就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創建不久的五馬山寨一鍋端掉,信王趙榛和一些重要首領大概一個也跑不掉。至於這份情報趙構如何送到金人手中,他們當然有一套機構及時傳遞。為了掩人耳目,大概不會直接遞送,但是互相轉遞的時候,效率肯定是很高的。

短短的時間裏,金兵就能攻破好久都攻不破的五馬山各個營寨,加上金兵對五馬山寨的軍事行動進行得如此迅速,收拾得如此幹淨利落,就說明金國和趙構之間的默契配合是很有效率的。馬擴上了趙構的當,他辛辛苦苦跑了一趟揚州,結果一下子就斷送了五馬山寨的抗金事業。信王趙榛這股抗金力量一被金兵消滅,趙構便想著做兒皇帝的美夢,一心隻知道向南逃跑,終其一生,就是不肯再到中原來走一遭。現在的趙榛,自然不會讓曆史重演。

“最近,我常常在想一個問題。”趙榛說道:“我就想不明白,我們漢人人多,金狗人少,我們前赴後繼,何曾停止過戰鬥?但為什麽我們越打越困難?靖康之恥就不說了,而我們義軍到現在還像流寇一樣,隻能躲在山上苟延殘喘,而女真人打遼國卻很快就打下來了,至今又攻打我們大宋,並且已經占據大宋北部一半的疆土,為什麽?諸位想過這個問題嗎?為什麽?”

“是我們大宋漢人不夠多嗎?不是,相反,女真人才不夠多,完顏阿骨打舉旗的時候,隻有兩千騎,至今也不過數十萬軍隊而已,而其中還多數都是奚人、渤海人、契丹人和漢人。我們大宋擁有雄兵數百萬,各路義軍加起來也足有數百萬,是他們的十倍還多。”趙榛看著大夥,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淩厲的神色來。

“是漢人不夠聰明嗎?不是,相反,女真人才是蠻虜,他們甚至連自己的文字都沒有。”

“是我們漢人不夠驃悍嗎?不是,我們漢人自漢唐以來,勇武強悍,打的最強悍的匈奴人西逃。”

趙榛猛地站了起來,縱聲喝道:“那你們告訴我,為什麽女真人占據了我大宋北方大部,還俘虜了我趙家皇室。而我們還躲在山裏為了生存而流淚,為什麽?”

諸將愧疚低頭,一個個縮著腦袋,大氣都不敢出。“咚……”趙榛一拳砸到案幾上,怒聲咆哮道:“就是因為你們不團結,不會用腦子打仗。因為你們這些自私自利的膽小鬼,因為你們這些見利忘義的人,我們的所有義軍才不能抱成一團。就是因為一點點自己的利益,大家才離心離德,占山為王各自為政。結果呢?我們屢戰屢敗,我們成千上萬的兄弟死於非命,我們的親人在金狗的鐵蹄下哭泣,我們的家園在仇人的**下悲號。睜開你們的眼睛,挺起你們的胸膛,拿出你們的心,對著蒼天問一問,我們大宋為什麽會失敗?我們的家人為什麽會被淩辱?我們漢人的兄弟姐妹為什麽被金狗欺負?我們是為什麽去戰鬥?是為什麽而活著?”大帳內死一般寂靜。

此時,趙榛的眼睛冒著火光,盯著眾人。接著,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樹挪死,人挪活!現在金兵大軍壓進,我們一旦被包圍,就死路一條。別看我們占據的五馬山易守難攻,但是我們的水源卻是可以被掐斷的,防禦是可以被打破的。到時候金兵將水源掐斷,四麵圍住全力攻擊山寨,我們將死無葬身之地。”

隨著趙榛的話,眾位義軍將領也都醒悟了過來。義軍首領們都是一群沒有文化的粗漢子,沒有什麽軍事韜略,一聽趙榛說的頭頭是道,便被說服了。由於天色已晚,如何撤退,什麽時候走,那以後再商量,大家才紛紛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清晨,趙榛正在營帳裏漱洗。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快走,快走,我爹和馬擴叔叔叫你去大帳議事。”趙青兒一陣風似的衝進來,神情看上去很緊張。

“有什麽急事嗎?”趙榛拿過王妃雙兒遞過來毛巾,抹著頭上的水珠子,一邊問道。“大軍馬上要出山,要打仗了。”趙青兒興奮地說道,“信王殿下請先去大帳,王妃姐姐,我派倆女兵把這裏收拾一下,準備撤離了。”

聽罷她的話,趙榛頓時一陣欣喜,他沒想到馬擴的行動如此快,自己昨天剛說服了眾人,今天大家就要出山。隨即,趙榛想到剛才趙青兒還說道要打仗了,便問道:“要打仗了?”

“快走啦……”趙青兒抓住趙榛的手,不由分說便把他拉了出去。倆人走出趙榛的軍帳,隻見到處都是人流湧動,義軍將士往來飛奔,一座座帳篷正在飛速消失,一麵麵戰旗正在向草場移動,雖然沒有戰鼓聲,沒有號角聲,甚至聽不到人喊馬嘶,但風雨欲來的氣氛還是讓人緊張得無法呼吸。

趙青兒拉著趙榛跑進大帳,嚇了一跳。此時大帳內氣氛十分緊張,眾人還幽怨的看著趙榛。

馬擴看到趙榛,連忙站起身來,衝著趙榛招招手,示意他趕快到自己身邊。

“馬帥剛才接到消息,是梁興手下義軍的兄弟送來的。梁兄弟說現在五馬山這個地方地義軍具體位置已經暴露,據說有足有上萬精銳金兵正向我們方向急速殺來。昨天信王說的沒有錯,我們一旦被金兵包圍,就沒有活路了,需要馬上撤退。”趙邦傑是久經戰陣,此刻依舊穩如泰山,說話聲音平緩有力,沒有絲毫慌張之色。

“馬帥打算率軍撤往太行山一帶,和王彥的軍隊會合,而劉希頭領和吳風頭領不同意,認為太行山一帶不但有金國駐軍,還有尾隨的金軍,容易遭到夾擊,生存困難。他要求直接直直的南撤,和宗澤老帥地朝廷軍隊會合,這樣安全不說,還有個奔頭。”

趙榛一聽,想都沒想,認同馬擴的建議。馬擴的提議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看來自己提出的趙構賣國的話已經影響了他了。

去太行山,將王彥的軍隊掌握在自己的手裏,將兩方最強義軍擰成一股繩,是現在最迫切的事情。太行山附近還有忠義社各路人馬,將這些人馬聚集在一起,加上太行山遼闊的縱深,很是占有優勢的。如果在太行山進行移動遊擊作戰的話,那時候將擁有超強的戰略優勢。

這時候馬擴說話了,他指著地圖上的太行山,詳細說明自己挺進太行山的理由。太行山八字軍號稱數十萬大軍,真正的精銳戰士,恐怕至少也有上萬之眾。不然的話,王彥是不可能屢次打敗金軍的。加上那裏還能和太行山附近忠義社的軍隊會合,而且太行山很大,回旋數十裏上百裏都有餘,有利於義軍的生存和發展。相反,南撤去汴梁,義軍等於在兩國前線金軍的重兵之地活動,部署在宋軍占領區邊境的大量金兵軍隊會竭盡全力予以圍剿,義軍很難生存。

劉希頭領立刻說道:“你不能隻看到王彥的太行山八字軍,王彥的八字軍也是到處流竄作戰,沒有根基。相反,我們如果南下投奔大宋軍隊,不但有各路義軍和宋軍作為保障,將來我們還能有個好的出身。”

吳風頭領接著劉希頭領的話說道:“當前的問題是,金軍已經圍過來了,我們衝出他們的包圍後,南下,隻要不碰到金兵主力,我們就能永遠立於安全之地。而到太行山,則麵臨金軍的繼續攻擊不說,還沒有朝廷軍隊的支持。萬一被金兵包圍的話,我們深陷重圍依然是孤軍,將來必定全軍覆沒。”

馬擴當即反駁道:“我們一旦南下開封,對金兵主力形成威脅,各路金兵必將前後夾擊,我們同樣會深陷重圍,全軍覆沒。”諸將各有看法,紛紛加入爭論。

時間在一點點的消失,趙榛也越來越焦急。這幫人真是名副其實的烏合之眾,這都什麽時候了,聽主帥的號令,拔腳就跑了,還在這裏瞎吵什麽?馬擴也是,看上去威風凜凜的,其實也是膿胞一個,自己的手下都吃不住,還混個屁啊。

其實趙榛也錯怪馬擴了,馬擴也是在他前腳不多長時間才來到五馬山義軍裏的。大家推舉他為義軍首領,是因為他的名氣和原來的官位。各路義軍首領都是各個村寨的莊主村長,也都是各村各寨的主事人,馬擴哪裏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眾人吃的服服帖帖的呢?天天和這幫人打交道,其實他也很難的。

“信王千歲,您的意見呢?”趙邦傑的目光突然投向了趙榛,大聲問道。大帳內忽然安靜下來,王家千歲就是大家的主心骨,雖然趙榛表麵瘦弱,但是諸將對於信王千歲的意見還是很重視的。聽到趙邦傑的話,眾人目光齊刷刷的向信王望了過去。

他是徽宗的兒子,欽宗的弟弟,天家之子。既然他是皇家信王,那麽他應該天賦異稟,應該有特殊的本事,應該比普通人高明很多。

人們的目光中驀然透出一絲期望,甚至連馬擴的眼睛都有一絲期待,唯獨王勁黯然垂頭。這孩子的確是徽宗之子,但是服侍帝王家的他深深知道趙家皇族除了詩詞歌賦和書法學識比較強外,根本連一點軍事知識都沒有。指望他指揮軍隊,指揮義軍破除目前的困難,那算是白搭了。

趙榛在眾人注目之下,也感到有點緊張。這是軍機大事,關係到成千上萬人的生死,這主意要是拿錯了是要死人的,不僅害死別人,也會害死自己。

“信王千歲,說說看,是與太行山義軍會合好,還是投奔老帥宗澤的大宋軍好?”趙邦傑也沒有確切的主意,麵對金兵大軍壓境,他的神態很急切。

麵對眾人充滿希冀的目光,趙榛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能說任何自己不行的話。雖然大家其實都對自己有些信心不足,但不管怎麽說,自己名義上是信王千歲,是大家心目中的旗幟,也是大家的主心骨。

穩定了一下心神,趙榛說道:“金狗用了很短的時間便占據了大半個北方,你們知道為什麽嗎?”眾人誘惑不解,等著他繼續說。

“說句不孝順的話,這都是我父皇和皇兄被一群小人蠱惑的功勞。一些小人為了自己的利益,想投降金國,蠱惑我父皇和皇兄不抵抗金兵,卻一味的委屈求和。結果呢?結果金國拿了錢財,招兵買馬更加實力強大了,更加理直氣壯的攻打大宋。我們不抵抗讓女真人占了個天大的便宜,假如我父皇和皇兄把所有的兵力和錢財都用來打女真人,還會有金國對我大宋的侵占嗎?還會有靖康之禍麽?”

眾人麵麵相覷,各自思索。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大家的眼神開始有了變化。就憑這幾句話,加上昨天的一番話,這信王就大不簡單,有見識,有頭腦。

“其他的不說了,我隻說的是,我們不能一味的後退。我們要進攻,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我們會合各路義軍,在北方擰成一股勁轟轟烈烈的與金兵戰鬥,比回南方要強的多。南方宗澤老帥那麵,我們需要找一個得力的人去聯係,讓開封附近的主力大軍與我們南北呼應,共同抗金。有我信王在此,你們都是有功之臣。等打敗金兵迎回二皇之後,你們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馬擴、趙邦傑等人齊齊望著他,那眼神要有多驚訝就有多驚訝。這信王果然非同凡響,幾句話就把本來很難以抉擇的事情說清楚了,真人不露相啊。王勁則是目瞪口呆,這信王是他打小看大的,他什麽時候長本事了,說話一套一套的很像那麽回事。

馬擴轉目望向趙邦傑。趙邦傑盯著地圖看了很久,猛地一拍案幾一錘定音道:“去太行山。”

趙榛沒有隨著諸將一起出大帳,而是留下來與馬擴有話說。此時在大帳內的,是五馬山總帥馬擴、副帥趙邦傑和王勁四人。

“現在在座的不是外人,我有事需要馬擴愛卿去跑一趟。”趙榛看了看三人,便對馬擴說道。

“殿下所命,屬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馬擴一拱手,非常鄭重的對趙榛說道。

趙榛點了點頭,說道:“宗澤老帥年事已高,現在憑著滿腔熱血帶領各路人馬和義軍與金兵作戰,但是,我皇兄趙構是一個軟弱的人。麵對金兵,他不是逃跑就是求和,即便是宗澤老帥也無力回天。一心北伐守衛國土的宗澤老帥,本來就勞心勞力收服各路義軍來對抗金兵,再加上麵對我那不成器的皇兄。在這種精神和身體雙重的壓力下,加上老帥年事已高,恐怕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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