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啊,你說這花會不會是她送的?”金祖光看了一眼滿臉疑惑的顧懷北之後,伸手去拿起金霓綺墓前的這束百合,將凋謝的花朵湊到自己的鼻子前麵,閉上眼睛輕聞了聞。∑.。嘴唇微動著的繼續說道。

“小北啊,多少年了,這件事過去多少年了?”

“爺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蘇阿姨離開應該也有十一年了。”

“時間匆匆,沒想到她已經走了這麽久了,那個孩子,很倔強,我真的很希望她可以留下的,可是她,唉……”

金祖光說到這裏的時候,把手裏的百合輕放下,望著兩塊墓碑上金心誌和金霓妮綺的照片,猶豫了一下,走到金心誌的墓碑前,彎了彎身子,想要坐在碑前的石階上,卻被顧懷北拉住,然後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絹將石階上的雨水擦幹淨了,又把口袋裏的一塊折得整齊的布塊打開,鋪在石階上後,才將金祖光攙扶過去,金祖光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坐下,手上的拐杖被顧懷北接過來,小心的平放在金霓綺的墓碑前。

顧懷北身體蹲在金祖光身旁,將雨傘撐得高高的,望著天空中的雨如發絲般緊密的落下,隱隱地想起自己和金霓妮站在產房外等待的情景,記得金霓綺出生的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雨天。

“妮子,怎麽樣?你想要個妹妹還是弟弟?”

“妹妹。”

那時候的金霓妮隻有十歲,顧懷北記得很清楚,當時金霓妮冰冷的目光裏帶著一絲期待,很難得一向冷淡的她,第一次對事情如此的渴望,至於後來突然發生那樣的悲劇,是沒有人可以預料的。

雖然顧與北曾想過,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金霓妮就不會一下子離開他那麽多年,曾經,他的確恨過老天爺,為什麽做此安排,但自從在懷古重遇金霓妮之後,這樣的感覺不知何時開始莫名的消失,他反而開始明白他們之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年的分離了。原來,老天爺為她安排了一個更燦爛的未來,過去對於她來說,不過隻是黎明的黑暗,是一個必須要經曆的過程。

金祖光望著顧懷北時而微笑時而沉思的表情,轉過頭,用右手輕撫著墓碑上金心誌燦爛的笑容,沒了往日的威嚴,此刻,他更像個無助的老人,想念著失去的兒子和孫女,他臉上苦澀的笑著,用手撫摸著照片上金心誌英俊的臉龐,眼淚順著蒼老臉龐緩慢的滑落,聲音顫抖地訴說著對金心誌的想念和虧欠。

“小誌啊,都是爸爸對不起你啊,沒有照顧好霓妮這孩子,但現在我們找到她了,你放心,爸爸以後會好好照顧她的。關於十二年前的事,已經確定了不是那孩子的意思,她隻是生了病,才會做了錯事的。爸爸相信其實你一定是知道的,因為你比誰都了解她的,是嗎?所以你不但沒有恨她,還在時時刻刻的保護著她,照顧著她的。她才會變得比以前更好了,是嗎?等爸爸將她接回來的時候,我一定會帶她過來,讓你們見麵的。”

顧懷北聽著金祖光愧疚的將心事說出來,望著他老淚縱橫的臉,想起了自從金霓妮不知去向的這些年裏,金祖光就從來不曾哭過,永遠是一副威嚴冰冷的模樣,可是沒想到卻在此時,他的傷心無助,他的寂寞彷徨,終於衝破了內心的枷鎖,如洪流般洶湧而出。

“爺爺,您不要這樣子,找到霓妮是喜事,我們應該開心,不是嗎?”

顧懷北知道自己的話聽起來有多牽強,有多蒼白,可是他還是強忍著悲傷,笑著對老人說著。他自從十歲那年搬來c市開始,心裏早己將這位威嚴慈*的老人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因為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媽媽顧惜香在他十歲那年被查出是肺癌末期,第一次在醫院見到金心誌的情景。

當時媽媽正好是金心誌當時在s市創立的心靈清潔用品公司工作,職位就是總經理金心誌的秘書。但令顧懷北感動的是在他得知媽媽生病之後,為媽媽所做的一切,他在媽媽去世之後北發過誓,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媽媽從住院到去世,金心誌不僅為媽媽支付了全部的治療和喪葬費用,還在媽媽彌留之際答應她會照顧自己,而且在媽媽去世之後,他也確實履行了承諾,將自己從s市接來c市照顧。十歲那年的冬天,他第一次來到這個家,這個金碧輝煌的家,也是那時,他第一次見到了小自己三歲的金霓妮,一個冷豔寡言的女孩。

“你好,我叫顧懷北,你呢?”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顧懷北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麵的對白時,突然笑了,身旁的金祖光目光盯著他滿臉傻笑的模樣,忽然拍了拍了他的肩膀,打斷了他的回憶,示意他把耳朵湊過來,顧懷北在老人的提醒裏,恍然的回過神來,將頭快速靠到老人身邊,同時用雨傘輕輕遮住了兩個人的臉。

兩個人對話很輕,輕易地就被掩蓋在嘩嘩雨聲裏了,躲在距離兩人不遠處的墓碑後的一個年輕男子正緊盯著兩個人的舉動,嘴還不時的動著,對著掛在耳朵上的耳機不停地報告著什麽。

“爺爺,您放心,我會處理好的,等您決定了,我會親自把霓妮帶回來的。”

“小北啊,爺爺老了,金家上下以後都要靠你了,你不要讓爺爺失望啊。”

“爺爺,您放心,我會很努力的。”

“爺爺相信你。”

顧懷北在聽完金祖光湊在耳邊的囑托後,笑著回答他,一臉的認真,金祖光的手從顧懷北英俊的臉龐上移開,伸手去拿放在旁邊金霓綺墓碑石階上的拐杖,艱難的站起身來,回頭又望著顧懷北的臉,點著頭欣慰的笑了起來。

當風變得大起來的時候,顧懷北已經攙扶著金祖光,在朦朧的雨幕裏,小心地沿著石階下山,兩個人的背影漸漸遠去後,一個年輕男子悄悄來到了金心誌和金霓綺的墓碑前,望著放在石階上的幾塊糖果,不解的對著耳機裏一個人說著。

“老大,他們走了,墓碑前隻擺了幾塊糖,而且我之前裝在這裏的竊聽器,因為突然下雨的關係沒派上用處,不過看他們倆的樣子,好像偷偷的計劃著什麽,隻是不知道有沒有老大您擔心的情況。不過,老大,您放心,我會繼續監視他們的。”

當中年男人看到顧懷北和金祖光的腳步越來越近的時候,撐著傘快步迎了過來,攙扶著金祖光,並且對著身後站著的四個保鏢不時地吩咐起來。

“小王,通知一下司機,車子開進來,老爺要下山了。”

“好的。”

中年男人望著金祖光眼角邊還依稀可見的淚痕,輕聲咳嗽一聲,顧懷北聽見他的輕咳,會意的轉過頭來,看著中年男子一副有什麽話想要對他說的樣子,中年男人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利落地朝身後的兩名保鏢招了招手,兩個男人馬上一左一右站到金祖光身邊,左手邊的男人撐著雨傘,右手邊的男人小心的攙扶住金祖光,金祖光看到這種情況,突然對中年男人發問起來。

“阿明,怎麽回事?”

“沒事的,老爺,我跟北少爺要商量一下水白肌係列下周在美藍酒店的發布會的細節。”

“雨大了,回家再說吧。”

金祖光顯然並不相信中年男人的說辭,繼續出言阻止,中年男人的臉上顯得有些為難,顧懷北看到這裏,笑著跑到金祖光身邊,在他的耳旁輕聲說了幾句什麽後,金祖光的臉上泛起饒有深意的笑容,點了點頭,衝著中年男人擺了擺手,說了句去吧,終於跟著四個保鏢徑直的下山去了。

顧懷北滿臉得意的重新回到了中年男人身旁,兩個人撐著傘向墓園的麵對著的灃海方向,緩步的走去。剛才跟蹤顧懷北和金祖光的年輕男子,對兩人分別離開的舉動,顯得愁容滿麵,但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快步跟上了顧懷北。

“明叔,那個家夥果然跟上來了。”

“北少爺,您叫我留下也是為了這個嗎?”

“一半,一半吧。”

“北少爺,可是您為什麽確定他會跟著您,而不是老爺呢?”

“明叔,您想看看嘛,爺爺每次出門都是那麽大的陣仗,而且就算爺爺真的要辦什麽,也隻會吩咐下人去做,怎麽可能自己去做呢?”

中年男人看到顧懷北臉上的表情,笑著背過手去,一臉笑容的跟在他身後。顧懷北邊走邊有意無意的側過臉去,用餘光掃著身後不遠處,撐著一把藍色雨傘跟在後麵的年輕男子,笑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方形東西,突然轉身快步的朝年輕男子的方向飛奔過去,年輕男子沒有來得及閃避,與顧懷北撞了個滿懷,兩個人的雨傘都撞飛起來,年輕男子那把藍色的雨傘一下子隨著風向,向山下的方向飄去。

“不好意思,您沒事吧?都怪我,太急,沒注意,撞到您不好意思啊……”

“哦,沒事,沒事。”

顧懷北一邊道歉,伸手扶起年輕男子,趁機將手裏的方形東西粘在他皮帶後腰的位置上,將原來粘在那裏的方形東西拿走。動作迅速,年輕男子完全沒有察覺,而站在遠處,撐傘觀望的中年男人,卻笑得意味深長。

“少爺,您沒事吧?”當中年男人假裝緊張的從山路的石階上跑下來,跑到顧懷北身邊仔細的打量起,並且擔心的詢問時,年輕男子竟然慌張起來,匆匆跟兩人道別,飛快去追起那把被風吹走的藍色雨傘。

“北少爺,我們還要去灃海那裏嗎?”

“現在嗎?嗬嗬,不用了,我們要說的事,回家也可以談。”

顧懷北笑著甩甩被雨水淋濕的頭發,撿起卡在一棵矮小灌木叢裏的黑色雨傘,順著蜿蜒的山路石階向下山的方向走去,中年男人撐著傘跟在後麵,一邊小聲的講著電話。

“小王,你的車在什麽位置,現在來仙山墓園接我和少爺。”

世界上的事其實到底有多微妙,這個真的沒人能夠說清楚,如同人海裏的一見鍾情,沒有理由,沒有原因,但這恰恰就是人生最好玩的地方,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下一秒會遇見誰,而遇到的這個人又和你生命裏的誰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人生並沒有恰巧的相遇,每個人與另一個人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了百分之一百要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