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霓妮抬起頭望向風雪中的赤雨小區,那紅色的招牌在白雪飛揚中,如一團耀眼的火焰。隻是偶爾落在上麵的白雪,令本就有些老舊的招牌,看上去有些破敗不堪。

並肩走在她身側的米荷,手裏的那個塑膠袋也附著了不少的白雪。而餐盒縫隙中卻終於不再有餃子的熱氣,那淡淡的香氣,很快在這漫天的白雪裏飄散開來。

此時秦雨在黑貓的帶領下也終於來到了赤雨小區門前的那個早已消失的收發室。那幢原本建造在這裏的藍頂小房子,現在也隻剩一堆散落的破磚塊,藍色的棚頂也被拆卸下來,靠著院牆的邊角擺放著。

“喵……”黑貓的叫聲在這樣的風雪天裏,慢慢變得不再刺耳,因為地上的積雪越來越多的緣故,它的身體也隻能艱難的在雪群裏蹦蹦跳跳。而在它所經過的長長雪地上,兩隻小腳上的肉墊留下的痕跡也透著一股股溫熱,這些散落的小腳印組合起來竟像是一幅有趣的圖畫。

“霓妮,是這裏嗎?”秦雨說到這裏時,臉上的表情稍稍有所改變。她緩緩地轉身,望向身後同樣停下腳步的金霓妮。其實在這短短的相處中,秦雨也開始意識到自己對這個曾經無比親密的女孩,產生了一種莫名想要抓緊的情緒。

在這飛雪彌漫的嚴冬裏,秦雨覺得自己體內的寒氣正在被金霓妮的氣息一點點融化。她猶豫了一下,似乎是低下頭想了想,才將插在右側口袋裏的手輕抽出來,平伸向金霓妮的方向。

“霓妮,我們一起回家吧,好嗎?”

米荷的目光滿是憂傷的望著一臉微笑的秦雨,腦海裏兒時初相遇的場景再次浮現,她也是如這般燦爛的微笑,如這般的向自己伸出手來。

“因為她忘記你了,所以你才敢這樣堂而皇之的變回林輝的身份嗎?”音像店後巷裏,淩天浩的質問被漫天風雪狠狠的壓製了一把。但他還是在北風的幫助下衝到了林輝的身前,右手緊緊的拉住他外套上的翻起的衣領子,憤怒的問道。

此時的顧夏陽似乎改變了策略,非但沒有阻止淩天浩這般莽撞的舉動,倒是也添油加醋的在旁煽風點火。

“他說得沒有錯,你現在敢如此明目張膽的當你的天傑集團繼承人,是因為她這個最大的障礙,已經成功掃除了嗎?”

“你們倆個這是同仇敵愷對付我嗎?”

“難道你現在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嗎?”

“看來,你們今天是非要跟我要個結果了,是嗎?”

顧夏陽將秦雨的存在比喻成一個障礙,這好像更加激怒了淩天浩的情緒,他甚至揮舞自己的左拳,準備朝著林輝的臉上打去。

但林輝卻是非常輕鬆的閃避過後,然後動作嫻熟的擺脫了淩天浩的控製,刻意與兩人拉開了一段距離,目光冷冷地望向一旁的顧夏陽。淩天浩的與顧夏陽攻守同盟的話語一出,林輝露出了一個苦笑後,然後向二人同時發起了挑戰。

小巷裏依舊安靜的如同與這個喧囂的城市隔絕了一般,通過那扇緊閉的鐵門,還能隱隱聽到有音樂聲從門的縫隙裏飄出來。

旋律有些陌生,但卻非常應景將三人的對立,以N倍的焦距放大,等待著他們之間一觸及發的戰爭,隨時爆發。

“可是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們一下了!”

“什麽?”

“咳!你們現在有這個時間跟我糾纏,還不如跟上那兩個丫頭,難道不怕有人現在已經對她們下手了嗎?”

林輝一邊輕咳了幾聲,一邊目光突然犀利起望著他對麵滿臉怒容的淩天浩。沒人知道林輝這樣做的用意是為了調虎離山為自己脫身製造機會,還是他預料到落單的秦雨和金霓妮可能會麵對的危險。

但事實上,不管他是為了哪種目的,他的目的都達到了。淩天浩在聽到這句話後,突然緊張的轉頭望了一眼身後的顧夏陽。兩個人在短暫的眼神交流後,淩天浩跑到顧夏陽身前,接過他掏出來的車鑰匙,轉身飛奔出小巷。

“怎麽?顧少爺不擔心她嗎?還打算留下來跟我算算舊帳?”

“我當然擔心!不過,他去也是一樣的,難得今天有機會見麵,有些帳,可是不算不行呢!”

淩天浩的離開並沒有讓原本一觸及發的戰事瞬間平息。尤其是當顧夏陽緩步向著林輝走去時的表情,加上那段死磕到底的宣言,讓林輝意識到自己想要全身而退,看來還必須解決麵前這個難纏的**煩。

“好好!既然顧少爺有非要跟我清算的舊帳,那我也隻能舍命相陪了!”

“這樣最好!”

淩天浩氣喘籲籲的出現在星巴克咖啡前的停車位時,一台急速駛過的黃色跑車裏,卯風烈透過經過特殊處理的玻璃窗看著他焦急的鑽進駕駛座,麵色變得更加的凝重了。

“烈,你在擔心他?”

“蝶溪,我不想瞞你,更不想對你說謊!輝最近的情況真的很有問題,我擔心他可能會為了秦雨做傻事?”

“是不是隻有我不了解他,為什麽你跟小語說的話,甚至連語氣都驚人的相似?”

副駕駛座上的蝶溪,長歎了一口氣,然後從口袋裏抽出了一個做工精細的煙盒,從裏麵拿出一支細長的女式香煙。啪嗒的輕響後,打火機的火苗將香煙輕輕的點燃,一股沁人的煙香,瞬間彌漫在這個隻有兩人的車廂裏。

“你打算怎麽辦?要我配合什麽?”

“蝶溪,想辦法拿到那個男人的資料,若是這一周之內輝還不肯行動,我們就直接開始行動!”

“可是這樣沒問題嗎?”

“當然沒有!那個家夥早就該死,以輝現在的身份地位,去冒險的確不值得。不過他的這個大仇,我必須要替他做個了斷。”

蝶溪的左手輕夾著那根細長的白色煙身,側過臉來看卯風烈臉上的殺氣騰騰的表情。毫無預警的想起了銀月臨死之前發到她郵箱裏的那封遺書,心裏的理智在這樣的憤怒中,轉瞬崩散。

“好!就聽你的!那我們現在……”

“你先回去,我下車去看看輝的情況,看樣子他被一個難纏的對手困住了。”

“你一個人沒有問題嗎?”

“當然!”

卯風烈邊說邊打了一下方向盤,這台黃色的跑車瞬間停到了路邊的一個模糊不清的停車位裏。他伸手按了按蝶溪的頭,微笑著推開了車門。車門因為吸力而用力關上,車窗裏卯風烈的身影順著人行道跑向對街的小巷。

“愛一個人真的是這樣的嗎?在你眼裏的愛,是在給予她全部的期望之後,然後突然消失,留下她一人獨自承擔這沉重記憶的折磨嗎?”

卯風烈順著音像店邊的小巷飛奔向音像店的後門,而後巷裏的林輝,卻隻是安靜的聽著顧夏陽的這番說教。

愛情是不是一個多沉重的話題,隻有身處其中或者倍受折磨的那些人才能感同身受。

金霓妮覺得身旁的秦雨就是這樣的受害者,被林輝留下的回憶緊緊的纏住。每掙脫一下,就會覺得身上的疼痛加重一分,哪怕就算一動不動,依舊會被這股日益長大的力量大口吞噬。

“小雨,前麵就到了,你真的要去看看嗎?”

“我來都來了,若是此時臨陣退縮,我都不會原諒這樣的自己!”

“也是,看我說的都是些什麽傻話?”

“不,霓妮,是你讓我有了重拾過去的勇氣,是你讓我懂得人活著就絕不能輕易向命運認輸!”

緊拉著金霓妮的秦雨,突然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語氣認真的對著金霓妮道謝。她臉上的笑容是金霓妮以前未曾看過的燦爛,連那本來黯淡的雙眸,都充滿了光芒。

米荷看著兩個人的對話,心裏的疼痛感在秦雨這樣的話語中一點點消失殆盡,仿佛腦海裏本來枯萎的那棵高大的櫻花樹,突然起死回生。

湛藍的天空下,翠綠茂盛的草坪上,兩人初識時見到的那棵櫻花樹又一次重生。兒時的米荷站在草地上,望著艱難爬上樹幹去摘櫻花的小秦雨,微動的鼻翼又一次聞到了那帶著兒時記憶的花香。

“簡姨,那個女孩好像回來了,您接下來打算要我做什麽?”

“既然她們此時回到了動蕩人生的起點,有些東西也該再一次出現在她們的生命裏才行。不管她們是想喚醒過去,還是創造未來,這都是不容缺失的一環!”

那幢破舊的老樓前,二樓A座的簡喻欣依舊站在窗前,她沒有眼仁的雙眼空洞的望向窗外。身旁那個棕發女孩好像明白她話中的含義,轉身離開了這間小小的臥室。

在白雪重塑的這條小路上,黑貓小小的身影,在風雪向著這幢已經馬上消失的老樓那個陰暗的樓道口,緩緩地靠近。

“這場風雪是否讓你想起了曾經的過往,歡迎各位積極的撥打青魘情感熱線,與青魘和收聽節目的觀眾朋友分享你冬日裏逝去的那些過往!”

二樓A座的客廳裏,一個老式的收音機裏傳來青魘的聲音,那刺耳的電流聲和電波發出的雜聲,非常及時的破壞了她煽情的誦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