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大廳裏,隻有從窗戶的方向有輕柔的月光灑進來,安靜的空間裏,閃爍的燈光突然由遠至近的飄向空蕩的櫃台方向。

“林雨沫,這一次,隻有這一次機會了。選擇的機會一直緊緊的握在你的手裏,要不要抓住?你一定要清楚。”

這間滿是霧氣的浴室裏,水流聲越來越大。林雨沫的輕聲呢喃在這樣的氛圍裏,如同蒸發的泡沫一樣,在爆裂後迅速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如傘形的蓮蓬頭裏,不斷流出的熱水飛濺到旁邊的洗手台上,玻璃上的文字被蒸發過後,留下一團團模糊的輪廓。而那雙放在排水口邊上的一雙紅色拖鞋,鞋身正順著水流的方向,緩緩地移動著。

“明易,她那裏有什麽動靜嗎?”一個女人深沉壓抑的聲音在漆黑中毫無預警的響起,好像是在對著一個躲藏在黑暗裏的暗影,擔心的問道。但對方卻並沒有回答,隻有一陣陣沉重的腳步伴隨著閃爍的燈光向著女人的方向,一點點靠近。

大廳裏能清晰的聽到一陣陣清脆的高跟鞋聲,嗒嗒的踩踏著大理石做成的地麵,從聲音的頻率和高低頻率來判斷,應該是一雙鞋跟在五公分以上的窄跟高跟鞋。直到借著櫃台裏那台打開的電腦屏幕發出的白光,才看清說話的這個女人的真麵目。

白光中出現的女人正是這間密林公寓老板封奕的妹妹封楠,不知她何時換上了一時黑色亮片的衣服,而腳上則換了一雙粉紅色的窄跟高跟鞋。黑暗中的粉紅色看上去隻是灰灰的一片,隻有靠近燈光的部分露出原本的粉嫩。漆黑中,看到她的右手上好像拿著一個小小的方形東西,借助著微弱的燈光,透著一絲刺眼的金色。

那深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如同鬼火般的燈光也在那陣令人心驚的腳步裏從漆黑的長廊深處走了出來。站在移動的黃光裏那個身影,一張清秀的臉龐多了莫名的詭異感覺,竟然是白天出現在公寓門前的年輕男生。

“明易,怎麽樣?你那邊進行的還順利嗎?”

“放心!姑姑,非常順利。不過您的計劃好像令那個女孩格外的掙紮。快三個小時了,她一直都把自己關在浴室裏,不肯出來!”

看到坐到電腦前麵的封楠,被她喚作明易的那個清秀男生也快步來到櫃台邊的那個小門前,熟練的打開,走進這個容納得了三四個成人的櫃台裏。

而停到電腦前麵的他,目光很快就被封楠移動鼠標的動作吸引住了。他看到屏幕上的內容後。然快步上前奪過封楠手中的那個黑色的蛋殼形狀鼠標。

顯然他這個舉動嚇到了封楠,但封楠並沒有多問,隻是起身為他讓出了一個位置。他微笑的朝著封楠點了點頭,然後坐到了電腦前麵,雙手開始飛快的敲打著鍵盤。看上去就好像一個興致高漲的小孩子,非要找出著心中疑問的那個正確答案。

“喂,你就打算一直帶著她這樣到處去尋找回憶?”

銀藍色大巴裏,金霓妮身旁的那名冷峻男子一邊擰著一瓶飲料,一邊側過臉來對著金霓妮輕輕的發問,目光最後落在靠在她肩頭沉沉睡去的秦雨。這時的車廂裏的乘客開始變得越來越少了,因為車子已經進入市區的緣故,所以有很多人在一些站點紛紛下車。留下的人都在忙著整理著行李,時刻做著隨時下車的準備。

金霓妮並沒有去接冷峻男子遞給自己的飲料,而是小心的將秦雨的身體移動了一下,將一件厚厚的紅色毛絨鬥篷蓋在她的身上。看到金霓妮這樣抵觸回應的冷峻男子,臉上的笑容有點僵,但還是笑著將飲料拿到嘴巴前,狠狠地喝了一口,然後笑著調侃起金霓妮。

“倒是蠻謹慎的嘛,陌生人給的飲料不能喝,難道熟人的心意也要如此冷漠的拒絕嗎?”

“我倒是覺得熟人比生人更該防,畢竟往往對你下手的人不都是身邊最親密的人嗎?”

車身劇烈的搖晃了一下,就在金霓妮開口反擊的時候,秦雨的身體由於慣性衝向前車背的扶手時,金霓妮及時的將她攬到了懷中,才幸運的令她沒有受傷。金霓妮起身張望向車門方向,發現車子停在一條寬闊的馬路邊上。她身旁的冷峻男子也起身看了一下窗外的站牌,突然轉頭對著金霓妮說了一句下車吧,便一個人大步向著前車門快速走去。

“小雨,醒醒,我們到了,要下車了!”

此時的金霓妮全然沒有精力去理會冷峻男子的話,而是溫柔的輕搖了搖秦雨的肩膀,提醒她到站了。而站在前車門的冷峻男子,此時正與那名年輕的女售票員輕聲交談著什麽,車子在路旁停留了兩三分鍾之後,金霓妮和秦雨一前一後跳下車,站到了振發廣場的公車站牌前。

“這裏是……”

“這裏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你不是想要聽我們的故事嗎,當然要從我們的起點開始,不是嗎?”

“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馬路上?”

“是,就在這條馬路上!”

秦雨聽到金霓妮的問話時,一臉的疑惑。正當她轉身四處張望的時候,兩人身後的這台銀藍色的機場大巴也快速發動後,絕塵而去。在白雪一片景色裏,大巴車車身的銀藍色,看上去別有一番味道。

金霓妮微笑著的望向秦雨,目光卻掠過她身後的馬路,緊盯著車上那名冷峻男子,男子正一臉輕鬆的對著她揮手。而當秦雨望向對街的時候,他卻快步跑進了對街的一間音像店。

“記得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相遇嗎?”

金霓妮的這個問題似乎顯得有些多餘,秦雨已經失憶了,又怎麽可能會記得兩人在這裏的那場驚心動魄的相遇呢?但也許在她的心裏,還抱著小小的希望,她希望這樣的熟悉場景,可以令秦雨沉睡的記憶,慢慢複蘇。

“我也很想想起,到底是一場如何的相遇,會令你這麽迫切的希望我能記得?”秦雨臉上的笑容看上去異常苦澀,但言語間卻透著對這份丟失的記憶莫名的留戀。

遠遠的路旁,顧夏陽駕駛的那台車子停在路邊的停車位裏,透過玻璃窗,盯著她們交談的模樣。淩天浩對於兩人的談話顯然沒有過多的好奇,他的注意力都被剛剛對著金霓妮招手的那個陌生男子吸引過去,臉色變得越發凝重起來。

“剛剛那個人……”猶豫了一下,淩天浩還是如實的將心底的疑問說出口,因為他期待著顧夏陽能給他一個安心的答案。

其實帶秦雨回國的這個決定,一直令淩天浩格外不安。畢竟秦雨到底置身於怎樣的風險裏,雖然他沒有百分之百肯定,但也是心知肚明。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希望這場旅程,讓秦雨在生命的最後不留一絲遺憾。

“放心,那個人不會對她構成一絲傷害的,相反的,他所做的是在保護著她們!”

顧夏陽說這話的時候,也緩慢的從手機支架上拿下自己的那支黑色手機,敲擊了幾下屏幕後,將手機遞給了副駕駛座位上的淩天浩。

“S市現在安全,不過若還是擔心她的安危,就到這個地方來找我,我會幫你們的!”

淩天浩一字一句的讓顧夏陽這支手機屏幕上的這句話認真的讀了出來,然後用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緊盯著正伸手去開置物櫃的顧夏陽。他退出短信界麵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一眼那串長長的數字,默記於心,不過還是試探著就這個人的身份問了一句。

“是剛剛那個人嗎?他到底是什麽人,能讓你和她都如此信任?”

將問題問出的淩天浩,在話一出口時就馬上後悔了。因為他將剛剛那男人臉上的表情與那句話快速串聯後,在他腦海裏迅速重組,仿佛將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說了出來。

顧夏陽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尷尬,他沒有接話。而是刻意將話鋒一轉,講起了他們不在國內這段時間裏,彼岸花案的進展。

“知道嗎?警方的鋤花行動已經開始了,我想不出三天,那個自以為是的凶手就會落網了。不過,隻是不知道這短短的三天裏,又會發生多大的巨變!”

淩天浩當然聽得出顧夏陽話裏的弦外之音,關於彼岸花案,這段時間他也多次上網進行相關的搜索。隻是他對於彼岸花殺手落網的事,並不感興趣。相反的,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雨信箱裏常常出現的那個地獄使者。

“那個,我想問你一件事,可以嗎?”

“你說。”

“那個地獄使者,警方有什麽眉目嗎?”

安靜的車廂內,地獄使者這四個字,像是被引爆的定時炸彈,一下子令氣氛緊張了起來。而與其同時,在車窗外的路旁,秦雨正被金霓妮拉著,兩個人快速的衝向對街。

“要去哪裏?”

“去那個地方,也許你會想起一個人!”

緊牽著秦雨右手的金霓妮,一邊拉著她穿過人行道,一邊將目光望向那間座落在街角的音像店。

“天灰灰,會不會讓你忘了我是誰……”

秦雨在金霓妮的拉扯下終於順利的站到了對街的這家音像店的門前,聽到了一首多年前的老歌。那是一個早就解散的組合的代表作,後來是大部分都是由一位天王級的男歌手演唱,秦雨隱隱記得誰說過這首歌的詞曲就是出自那位天王之手。

“又是這首歌,我們遇到的那一天,好像也是這首歌……”

“我們相遇的那天,也是這首歌嗎?”

“是啊,好像冥冥之中,我們在命運的牽引下相遇!”

“命運……”

音像店的門前,依舊是掛著那個老舊的風鈴,在凜冽的寒風中,風鈴的聲音變得弱了很多。但櫥窗裏一張巨幅海報,好像一雙正在將模糊記憶塗抹的雙手,秦雨的頭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聽見一個聲音喃喃的唱著那句天灰灰,會不會讓你忘了我是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