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妮,從前的我們是什麽樣子的?也會這樣一起坐公車,彼此依偎嗎?”秦雨的聲音弱弱地,她原本抱著金霓妮的手臂又緊了緊,緩緩地抬起頭,望向金霓妮的時候,雙眸閃動的光芒如怯弱的孩童一般。

聽到這話的金霓妮,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右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語氣輕柔的安撫起將頭緊靠在她身上的秦雨。窗外的白雪隨著風向衝向玻璃窗,片片雪花緊貼在窗上麵,溫暖的車內泛起了陣陣白霧,模糊了車窗。

一排三人的座位上,金霓妮可以感受到那個男生不時在餘光偷瞄著自己和秦雨。他的右手上拿著一支手機,有意無意的擺弄著,感受著金霓妮用眼角偷瞥自己的樣子,心裏暗暗地偷笑著。

顧夏陽駕駛的那台廂車緊跟在這輛機場大巴後麵,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器盡責的工作著,小心的將飄落的雪花輕輕地抹掉,為顧夏陽順利行車保持著視野的開闊。副駕駛上的淩天浩,慵懶地靠在皮質靠椅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但微閉的雙眼還會定時睜開,望向前麵那輛銀藍色的機場大巴。

“累了就睡一會,放心,我絕對不會把她們跟丟的。”

“我突然有點懷疑,你這個家夥是不是有讀心術啊?怎麽我心裏的每個想法,好像都可以被你輕易看穿呢?”

“這樣不是很方便嗎?連想說的話都省了!”

“是,但我覺得若是我們連話都沒得說,這將是一趟非常枯燥的旅程,難道你不這樣認為嗎?”

淩天浩微微側身,睜開雙眼對著緊握方向盤的顧夏陽輕聲說道。顧夏陽瞄了一眼頭頂上的內後鏡,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後,伸手打開車載電台。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我站在窗邊,又一次想起了你。多年前的那天,也是這樣的白雪紛飛,我在去圖書館的路上遇到你,你圍著一條火紅色的圍巾,正在人行道上等待著交通燈變綠。後來你答應與我交往的那天,又是一場莫名的大雪,我記得當時的白雪,大得讓我睜不開眼。”

疾馳的車廂裏,青魘空靈的聲音靜靜地彌漫在車廂裏,淩天浩閉著眼睛,安靜聽著一個男人懷念舊愛的無限憂傷。背景音樂起伏而悲傷,好像是在配合著青魘,將這個情人死別的故事渲染得更加悲情。

“記得我們一起渡過的第三個情人節嗎?依舊是無邊無際的漫天飛舞,我送的禮物是那件雪白的鬥篷,你穿上之後,快樂的像隻活蹦亂跳的小白兔。我當時曾經天真的以為,我們的下半生就會在這樣的相愛中一點點消失,直到我們倆個先後離開這個人世,隻可惜,現實卻狠狠地告訴我,我所夢想的不過是一個虛幻的奢望,你從來都不曾屬於我。”

淩天浩的心裏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莫名的一緊,好像從男人的講述中看到了自己和秦雨。秦雨也像那個突然離去在雪天的女孩一樣,好像從來都不屬於這個深愛她的男人。顧夏陽當然感覺到了淩天浩此時的悲戚,他正準備關掉電台的時候,一直安靜的淩天浩,卻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若是愛的最後是放手,那麽,這樣的愛情又是為了什麽?”

電台裏青魘接下來的讀白,好像一下子在淩天浩的這個問題前,全然失了顏色。好像色彩絢麗的電影一下子變成了單調的灰白色,一男一女在潔白的飄舞中,怔怔的望著對方,安靜的流淚,卻終究沒有開口說出那一句再見。

“再見,再也別見!現在的我,總會莫名想起你說的這一句話。丫頭,你知道嗎?沒有了你的我,不再相信緣份,也無法相信命運,我隻是迷信的尋找著可以再見你的方法,隻是現實總是一次一次無情的擊碎我那支離破碎的幻夢,重複著讓我清醒,我們再也無法相見……”

背景音樂歇斯底裏的唱著男人的癡情,青魘動聽的女聲好像是離去女子不肯離去的靈魂,通過這電波世界,與男人進行著這場短暫的相會。窗外的雪更大了,大到顧夏陽覺得輪胎的防滑力都開始變差,刹車都有些失靈了,他小心的放慢了車速,期待著前麵的銀藍色大巴早一點到達金霓妮和秦雨要去的目的地。

“你相信人死了之後有靈魂的這種說法嗎?”

“相信!隻可惜這就好像是沒有公式的一道驗證題,即便有人找到了方法,也好像沒有辦法將正確的答案告知給任何人了,不是嗎?”

“是啊,我們的肉眼看不到遊離的靈魂,就算靈魂想說,我們也聽不到了。人生是不是注意要如此渡過,擁有的終究會失去的,而失去的那些卻永難回來!”

在雪中小心前行的車廂內,淩天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深沉,顧夏陽的目光掠過內後鏡的時候,看到了他慢慢抬起的右手正在右側的車窗上,畫著一個非常熟悉的形狀。

“你的這個習慣……”

“我的習慣弄髒你的車窗了嗎?”

“不,隻是你這個習慣很像我一個朋友!”

“朋友?”

“是。”

“看來是對於你來說很重要的朋友了!”

“非常重要……”

淩天浩注意到顧夏陽最後吐出的這四個字,刻意加重了語氣,他臉上的笑容看起來也微微有些不同,揚起的嘴角,隱約帶著一絲神秘詭異。想到這裏的他,沒有再開口,隻是將目光安靜的望向前麵距離他們車子不遠的銀藍色大巴車的車身上。

“現在可以表明你的身份了吧?一直監視我們的你,到底是什麽人?”

金霓妮的發問終於等到秦雨靠在自己肩頭沉沉的睡去,才幽幽地響起。在播放著一個香港喜劇片的大巴裏,大部分乘客的注意力都被掛式電視裏的劇情吸引過去,並沒有留意這末幾排座位上的情況。

秦雨的雙手此時依舊緊抱著金霓妮的胳膊,頭靠在她的肩膀,聽得到輕輕的鼾聲和她身體微微的呼吸起伏。金霓妮小心的將耳朵的那根紅色的耳機線輕扯下來,轉過頭望著她身邊那名正雙眼緊閉的陌生男子。

“什麽時候注意到我的?”

剛才還雙眼緊閉的陌生男子在聽到金霓的這句話的時候,緩慢的睜開了眼睛,同時他的右手迅速的伸進口袋,小心的按下了某種錄音設備的按鈕。大巴的車速又一次放慢,車上響起了售票員輕柔的聲音。

隻是她的聲音通過擴音器發出來的時候,帶著一點雜音,不過她所通報的內容倒是令人振奮,因為車子已經非常順利的進入了S市的市區範圍,雪也停了下來。

“雪停了,看來這場追逐遊戲也接近尾聲了,隻是不知道到底會是哪一方順利就是了!”

“你是……”

“終於注意到了呢,不過不算晚呢,對不對?親愛的鄰居!”

金霓妮在聽到身旁男子深沉的聲音,漸漸從一種刻意的模仿中恢複過來的時候,從這充滿磁性的聲音裏,她突然仿似觸電般想到了這個熟悉的聲音的是屬於誰。

“進入S市了,雪也終於停了,不過她們這樣大搖大擺的在S市亂晃,不會有任何的問題嗎?”

“亂晃?現在就算她們在S市裏造反,都完全沒有問題。”

“你的意思是……”

“放心吧!她們倆個現在才不是那些人的目標,而真正的目標,她們也將很快就跟丟。這場戰役的結局,雖然老套,但總歸是眾望所歸。”

顧夏陽邊說邊加快了車速,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器,工作的頻率似乎越來越大了。淩天浩抬起頭望向被白雪裝點的建築,依舊安靜的站在道路的兩旁,像是迎接著他們歸來的兵士。

此時的淩天浩對顧夏陽剛剛的話,依舊充滿了不解。關於秦雨等人在被卷入彼岸花的事情,他當然是有所了解,不過看顧夏陽臉上自信的表情,令他心裏的謎團就像這窗外的雪球一般,越滾越高了。

“林雨沫,要按照那個人說的計劃做嗎?你不是想替秦風他報仇嗎?這是最好的時機,要不要賭命一搏,你要好好想清楚啊!”

4707房間裏的浴室裏,林雨沫一個人穿著一條白色的紗裙,平躺在溢出熱水的浴缸裏。蓮蓬頭處的熱水將整個空間都包裹進了白色的霧氣中,隻有放在浴缸邊上的一瓶香水,散發著幽幽的香氣。

“林雨沫,你想好了,真的要這樣做嗎?”

遍布霧氣的浴室裏,洗手台的水龍頭依舊打開著,汩汩水流從裏麵流出來,嘩啦啦的水聲掩飾了林雨沫的自問自答。浴缸右側的那扇窗戶,隻被薄薄的紗簾遮擋著,窗簾上可以看到一個晃動的影子搖曳著,像是一個不斷靠近的人影。

密林公寓的大堂裏,燈光非常的昏暗,在那個別致的櫃台裏,空無一人。打開的電腦屏幕,散發著微弱的白光,桌麵的主題是一個深底世界,好像正有成群的魚兒穿過珊瑚叢。

嘀的一聲提醒,劃破了這死寂的大廳,桌麵的右下方突然跳出了一個方形的信封圖標。白色的小圖標有節奏的左右晃動了幾下後,屏幕突然一下黑了下來,整個大廳漆黑一片。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