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的金霓妮緊閉著雙眼,身體微微的顫抖著。她放在胸前的雙手也開始小心的向著一個方向移動,最後伴隨著她一個非常大力的轉身,微曲的雙手輕輕合並後枕在了她的右耳側。

“爺爺,爺爺,您來一下,好嗎?”金霓妮聽到一個稚嫩的童聲,好像在自己的身體裏不斷的響起,一遍又遍的叫著爺爺。

眼前一片片白霧般的物體在這樣的不停的輕喚裏一點點散去之後,金霓妮看到了一幅極為清晰的畫麵。她看到自己正站在一間非常漂亮的樓房前麵,背對她而站的是一個左手輕拄著拐杖的老人。從背影看來,那個身影異常的熟悉,一身藏藍色的唐裝,不時隨風飄起的白色胡須,也微微晃動著。

“爺爺,您在看什麽呢?為什麽不答我的話?”金霓妮此刻才注意到剛剛不斷響起的那個稚嫩的童聲,這時已經到了自己的身前。隻是當她適時側過頭去的時候,正好也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快速的與她擦身而過。

金霓妮不知道這是怎樣的一種莫名的感覺。但事實上,她確實感覺到了〖體〗內一股極其奇怪的力量正在牽引著她的意識,小女孩身上那莫名的皂香,讓她有些恍惚。

“爺爺,我跟您說話呢,您為什麽一直沉默就是不肯理我,難道您還在生我的氣嗎?”那個稚嫩的童聲,停在了那位藏藍色唐裝老人的身旁,伸著小手不停地拉扯著老人的衣角,用撒嬌和委屈的口氣向老人發問。

金霓妮的腳步也不自覺的向著兩人所在的房間一點點靠近著。感覺上,她的好奇心也被這祖孫兩人的奇怪舉動所吸引,想要靠近去探尋一個〖答〗案。天空的藍色微微有點發白,掛在空中的那個巨大的火球。周遭充斥著邊角晃動的耀眼光芒,可是靠近二人背後的金霓妮,移動的身體竟然都並沒有在地麵上留下一丁點的影子。

“這枯樹幹上的名字是你劃掉的嗎?”顧懷北的回答伴隨著他半蹲在枯樹幹前的身體,一同默契的響起。他伸出的右手輕輕的撫摸著樹幹的一個名字,轉過頭看來,望著被陽光包裹著身體的。周身滿是淡淡金色光芒的顧夏陽。

“嗯。是我劃掉的,還記得那是我離開金家的那個夏天,我特意跟紫楓來了這裏一趟。”顧夏陽的回話聽到任何語氣,顧懷北一直很專心的盯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試圖以此來推斷他心底的情緒。陽光變得越發的刺眼,以致於蹲在那裏的顧懷北,不得不站起身來,轉身麵對著身後的顧夏陽。

顧夏陽看到顧懷北起身與自己對視的那張臉龐,微微展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隻是依舊有些茫然的顧懷北一時之間還猜不出他現在心底打得是何種算盤。

金霓妮聽到那個小女孩。又用力的拉扯了一下唐裝老人的衣角,依舊死死執著於剛剛她提出的那個問題,似乎有種至死方休的堅韌。她覺得這個小孩子莫名的熟悉,隻是看不清的樣貌,讓她一時間不敢確定心裏的那個不斷浮現的想法。

“爺爺”小女孩此時又抬起左手,兩隻手一同抓住老人的衣角。又輕喚了他幾聲,老人終於在微微的輕咳之後,開口說話了。金霓妮注意到老人的身體微微有些轉動,而且那不斷敲擊地麵的拐杖發出了一種令她莫名親近的頻率。

“爺爺?”這個親昵的稱謂也不由的從金霓妮的口中叫出,一時間她腦海也出現了好多的畫麵,伴隨著她這聲輕喚快速的切換著。而飛向各處的這些畫麵,在最後卻好像是在聽到了金霓妮發出的指令一般,開始迅速的重組起來。幾分鍾後,一副超高清的畫麵終於清晰的出現了她的眼前。

金霓妮看到矮小的自己正在拉著金祖光的衣角,而兩人所站的那幢三層半的樓房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看上去像是一幢建造已久的老別墅。不過令她莫名〖興〗奮的是樓房房門兩側,種著的那些野生薔薇。

看著過去的自己在重複過去是一種非常奇妙的經曆,至少正在經曆這種體驗的金霓妮是這樣認為的。於是她輕輕的邁步跟隨著祖孫二人,像是一個藏匿在暗處的小偷,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金霓妮看到爺爺金祖光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將一把老式的鑰匙插進那扇門的鎖孔裏,順著兩個方向同樣次數的轉動後。房門終於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然後被打開了。而跟在他身旁那個隻有四五歲的自己,先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跟隨著他拄著拐杖移動的腳步,走進了房子的客廳裏。

兩個人的腳步有些緩慢,金霓妮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便快步跟上了兩人,緊貼在他們的身後,雖然她不確定前麵的兩人是否真的看得到自己,但她還是在心底告訴自己一定要小心。可事實上,她這樣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因為很快兩人的舉動就印證了金霓妮的這個顧慮非常的多餘,祖孫二人根本就看不到她的存在。

此時院子裏,顧夏陽的講述令顧懷北的思緒也開始翻滾起來了,他從來都不知道離開之後的顧夏陽曾經一個人經曆過這樣的坎坷。有一瞬間,兩個人之前的那些記憶也跟隨著記憶之門的開啟而越發的真切起來了。

“我們,現在是敵人,故友還是對手?”顧懷北的問話異常謹慎,而且這三個形容詞在他的腦海裏也是出現過多遍後,他才小心的說出口的。他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對麵跟他樣貌相似的顧夏陽,想起了當年他陷害顧夏陽離開金家的每一個細節,心底好像正在承受著一場非常劇烈的坍塌。

顧夏陽聽到他的問話,並沒有急著回答,他好像同樣是在思考著,也像是在斟酌著,這個難題要如何給出一個最完美的〖答〗案。頭頂上天空的顏色,此時像是水洗過一般的湛藍,格外的清澈,仿佛是再離得近一點,就可以看到兩個人身影似的。而如同倒映在鏡中的顧夏陽,也緩慢的說出了這樣一段話來。

“我覺得都不是,若是敵人,你覺得我們還會心平氣和的站在這裏交談嗎?故友也不是很恰當,畢竟直到今天,在我的心底你都是占有一個位置的,從未離開的人怎麽會是故友?至少你總是提及的對手,這個我覺得更是無稽之談了。或許我們真的在某些事情是有爭執,但我卻不認為,我們當過對手。所以,我想,我們該好好想想的,並不是這三種關係是哪種屬於我們的,而是我們以後要如何維係我們的特殊卻又極端脆弱的關係?”

顧夏陽的這段話裏,令顧懷北一時間驚訝不已,好多的往事和兩個人之間的問題,此時變得異常的尖銳,甚至被無限放大。顧懷北在聽到顧夏陽這樣的回答後,竟然也開始懷疑這些年,二人之間的爭端,會不會隻是年少輕狂的一場誤會。雖然現在的〖答〗案,他還沒有找到,但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去找了。

“爺爺,這裏”金霓妮跟隨著年幼的自己和金祖光走進那間裝潢考究的客廳時,聽到了小小自己的發問,她不由的在心裏發出感歎的笑聲,原來自己想事情的模式,竟然多年未變。這樣的微妙,令她覺得這樣的體驗無比的刺激。

“這是我為你奶奶買下的一座老宅子,隻可惜,等到我把房子翻新好的時候,她卻病逝了。”一直緊隨其後的金霓妮,聽見了爺爺有一種極其悲傷的語調提到了那個她從未見過的奶奶。她在聽到奶奶這兩個字的時候,身體不同的顫栗了幾下,但卻強忍著心底洶湧而出的情緒,繼續聽著兩人的對話。

“奶奶她,生了什麽病?”

“胃癌。年輕的時候,我還是一個小小的化妝品推銷員的那些日子裏,就隻有你奶奶一個人支撐著這個家,常常是三餐不飽,卻要超負荷的工作,結果,那次體檢就檢出了這個毛病。”

“爺爺,您很愛奶奶嗎?”

“當然啊,雖然她的脾氣很急,但卻是我見過最美麗最善良的女人。”

那個年幼的金霓妮好像並不懂金祖光這淡淡話語裏的深情,她不斷的抓著自己的頭發,揚起小臉疑惑的望著他。但卻很快體貼的將小手從金祖光的衣角移開,緊緊的牽住了金祖光的滿是皺紋的右手。金祖光微笑著的轉過頭來,疼愛的盯著這個自己無比鍾愛的孫女。

金霓妮越走越覺得這個別墅裏的很多擺設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直到金霓妮看到金祖光牽著那個小小的自己,推開一間睡房的大門時,驚訝的差點叫出了聲音。

“爺爺,這個房間好漂亮啊!”小霓妮非常〖興〗奮的掙脫了金祖光拉著她的右手,快速的衝進這個麵積很大的睡房,不斷跑動著,好像是想要看清楚每個角落似的。而此時站在門邊上的金霓妮,身體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怎麽樣都無法移動半步,因為裏麵的擺設令她吃驚。幾乎是同一時間,突然像是有一隻大手一下子從她的背後出現似的,一把抱住她的身體,使勁的向走廊旁邊的牆壁衝去。

“不要”

金霓妮大喊著坐直身體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滿頭大汗的坐在大**,剛剛顧懷北留下的那個白色的骨瓷粥碗還放在床頭櫃上。碗裏殘留的白粥,還帶著香氣,而她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呼吸異常的急促,嘴裏喃喃的重複著。

“爺爺的別館,這裏是爺爺為奶奶而保留的別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