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浪案（四）
那四碗牛肉麵陽一修沒吃，他拿出去分給了他的五個蝦兵蟹將當宵夜。
氣都氣飽了還需要吃什麽，如果可以被氣死的話自己大概死了好多回了。
陽一修還真擔心有一天就被氣死了……
加班的時候陽一修把資料整理好，以及明天要去找什麽人做什麽樣的事，都記錄好後他伸了個懶腰。
隊長辦公室若有若無飄蕩著燃魂的香味。
陽一修起身掃視了一遍辦公室大廳，已經沒一個人了。
這幫小崽子們下班還真積極，空蕩蕩的辦公室，在燈光照耀下更加清冷，陽一修關了燈，鎖好門，然後去樓下停車場。
他上車的時候看了看車子方向盤前擺著的時鍾，已經十點了。
他插入鑰匙，打火，然後踩著油門，絕塵而去。
車載藍牙裏放著九十年代的港風歌曲，陽一修念舊，一直不舍得刪。
穿過一條街的時候，幾片樹葉被車的排風口吹了起來，淩淩散散，在璀璨的燈光下定格了一分鍾離別的美:樹葉離開樹的美。
前麵是紅綠燈路口，雖然路上已經沒什麽行人了，可陽一修還是把車停在了安全線內，他打開車窗。
南城秋夜，偶有秋風輕拂，不那麽熱也不那麽冷。
樹上的葉子洋洋灑灑落了一地，這讓陽一修想起多年前，也是在這麽一個夜晚，他離開了那個讓他恐懼的地方。
恍惚間，路口的綠燈已經亮了，陽一修收回目光，正準備駕車離開，卻有意無意地被左側巷子裏的身影刺了眼。
陽一修沒有直行，而是左拐，他把車停在了路口，開著雙閃，提示著來往的行車。
他往巷子裏走去，那是一條破舊古老的巷子，路燈和周圍的建築一樣古老，一閃一閃的，好像星星在眨眼睛。
陽一修還沒靠近微弱燈光下的人影，便傳來了聲音。
“快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老實點，否則有你的好果子吃！”
這兩句話是不同的音色，來自不同的人，陽一修眯起眼睛，望向說話的人。
喲，打劫的？
而那被打劫的倒黴蛋居然是個熟人。
左岸。
陽一修突然很慶幸自己剛剛沒有開車離開。
他正準備過去修理這兩個打劫的小混蛋，卻看見左岸乖乖地從自己的包裏掏出了一疊錢，不多，在暗淡的燈光下，陽一修估計大概有幾百塊。
他也不叫，也不鬧，甚至沒有一點掙紮。
那兩個匪徒，一瘦一胖，瘦子手中拿了根棍子，見左岸這麽配合地拿出了自己的細軟，拿著棍子的手表垂至腰際，很明顯，他已經放鬆了警惕。
這個被打劫的就是個慫包。
“嗬！”陽一修嗤笑一聲，百無一用是書生。
“就這麽一點兒，你打發叫花子呢！”那瘦子明顯不滿足於左岸的幾百塊，那隻拿著棍子的手又抬了起來，抵在左岸的胸前。
左岸沒站穩，往後退了兩步。
清幽的燈光下，男人依然麵不改色，冷靜沉著，甚至有一種生人勿近的冷酷感。
這使得兩個匪徒也一直沒對他動手，但直到他剛才乖乖地拿出錢，他們就確信了，這是個慫包。
“我微信上還有一千塊，要不，我微信轉賬給你們吧！”左岸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了屏幕，屏幕發出的光照亮了他的臉，依舊沉著冷靜，甚至言語中都沒有一絲情緒，十分平靜。
“大哥，要不你拿你的手機微信給他掃吧！我今天沒帶手機……”那胖子麵露難色，試探地問。
“呸！今天出門我還看你帶的！還不是因為最近網上總有微信掃一掃卷走巨款的新聞，你是怕了吧！”瘦子的聲音有點尖，倒和他瘦骨嶙峋的樣子蠻搭的。
“兩位，我是個普通人，不會那樣的操作的……”
“閉嘴！”那匪徒兩人異口同聲。
陽一修這邊簡直要笑出了聲，他第一次看到這麽冷靜的受害者和這麽傻的劫匪。
他實在看不下去了，衝過來一招斷子絕孫腳。
“咯吱！”好像是什麽斷掉的聲音，那瘦子捂住自己的下，體，嗷嗷直叫。
“你打我兄弟！呀！”
“小心身後！”左岸連忙說。
陽一修衝他勾唇一笑，居然極盡嫵媚。
陽一修畢竟算半個和尚，對這些阿貓阿狗拳是從不放在眼裏的。
他一個閃現，已經跳到了左岸身旁。
“咚”伴隨著牆震動的聲音，那胖子左手摸著右手，“嗷嗚……”
這種人也就是氣勢上看起來比較狗仗人勢，實際上空有其表。
一分鍾後，兩人眼睛一亮，腳底抹油似的飛快地往巷子裏竄。
陽一修作勢去追，卻被左岸一把拉住了，理由是:
“這大冷的天，他們也挺不容易的。”
“……不容易？左岸你又不是慈善家，他倆也不是扶貧對象，要是我不在的話……”
“可是你在啊！”左岸難得地露出了一個很窩心的笑容，而且他這句話遠比成千上萬句奉承拍馬屁的話管用，也絕對比兩碗牛肉麵更有效果。
陽一修隻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被封印了很久，又開始萌芽了。
陽一修沒有說話，燈光太暗，左岸也沒有看見他雙頰緋紅。
他徑直走向了自己的車，在車前停下腳步，站定回頭。
左岸收了手機，也慢慢地走了過來。
“左法醫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吧！免得你又遇到壞人。”他目光輕蔑，言語中卻透露出絲絲關心。
“玫瑰小區，不知道陽隊是否順路？”左岸和陽一修的身高幾乎一樣，都是一米八的大帥哥，兩人站在這盞清冷的路燈下居然有一種別致的美感。
月色很淡，銀色的光落在兩人身上，流光溢彩。
月光下，陽一修的雙瞼抬了下，神色驚訝。
“我也住在那裏，看來左法醫也喜歡玫瑰。”
玫瑰小區，名副其實的花園小區，幾乎能看得見綠草地的地方都種上了玫瑰。
聽說開發商的老婆是個極其喜歡玫瑰的女人，名字也叫玫瑰。
這真是一段浪漫佳話，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上車吧，左法醫！”陽一修把副駕駛的車門打開，左岸沒有拒絕，乖乖的坐了上去。
“左法醫住在哪一棟呢？我住在三棟三單元三樓。”陽一修說完這句話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他忽然記起自己還沒吃晚飯。
“我住在四棟三單元三樓。”左岸的聲音純正好聽，窗外的光照進來，灑落在他身上，他倚靠著座椅，端正地坐著。
“那不是隔窗相望……我們還真是有緣呢……”陽一修瞟了一眼左岸，前麵車的燈光閃了一下，剛好照在左岸的臉上。
他雙眼輕輕閉著，神色安定自若。
無論什麽角度看，他都很好看。
這是陽一修給左岸最高的評價。
“你怎麽來這裏了？”左岸從夢中醒來，聲音有些沙啞，連呼吸都變得重了，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已經快十一點了。
陽一修沒有開車回家，而是把車停在了玫瑰小區旁的玫瑰街，和玫瑰小區一樣，這條街道兩邊種滿了玫瑰花，粉色的香檳玫瑰，花開的時候像兩條粉色的絲帶。
可現在，並不是花開的季節。
這依然不能削弱玫瑰街在人們心中的地位，一到夜晚，這裏仍然是玫瑰天堂。
各色小吃，各種水吧酒吧，各國美女帥哥，應接不暇。
當然，陽一修此刻念著的是街口那一碗牛肉麵。
還沒等左岸下車，他已經連滾帶爬地跑進了街口那家徐記牛肉麵館。
左岸下車順著望了過去，陽一修正嬉皮笑臉地衝他招手。
左岸無奈地搖了搖頭，安慰自己隻是為了還他在巷子裏的救命恩情。
左岸走到他身邊，坐在他對麵。
陽一修已經點了兩碗牛肉麵，還是大份的。
“現在已經十一點了，吃東西胃會有負擔的，對身體不好。”左岸指了指手表，雖然是關心可語氣依舊雲淡風輕。
“吃了去跑兩圈不就沒有負擔了。”說話間，陽一修已經撥了一個棒棒糖叼在嘴裏。
“……跑兩圈？陽一修你有沒有常識，飯後是不能劇烈運動的，胃痛就算了嚴重的還會胃出血！”平靜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情緒，周圍夜生活的人很多，左岸為避免失態，還是壓低了聲音。
“哦……怪不得我經常胃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