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催眠殺人案(五)

接下來的半個月,南城的同治大學,又發生了兩起自殺事故,陽一修的心思都在醫院裏左岸的身上,並沒有覺察到什麽異樣,隻覺得那些學生可能是因為功課繁重,考得不好,或者論文沒過等等原因,受不了壓力自殺的,因此都草草結案了。

最後一起自殺發生在左岸出院的這一天。

他住院的這大半個月,陽一修每天準時得像是鬧鍾一樣,按點到醫院來看他,方旭也不例外,但每次來都待得不久便說有課就離開了。

陽一修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在左岸出院這一天,搶先到達醫院。

這一天天氣很好,晴空萬裏,秋風勁吹,護士將左岸脖子上的頸椎圈取了下來,這令他十分高興。

他看了看頸椎圈,微微一笑,輕輕地扭了扭脖子,“終於掙脫束縛了,這些天睡得我渾身的骨頭都要閃架了。”

護士一邊整理著醫療器材,一邊叮囑他:“回去以後不可太勞累,多運動,這有助於頸椎加快恢複。”

“嗯,謝謝護士。”左岸穿著自己喜愛的白色襯衫,外麵穿了一件灰色西裝,帶著他的金框眼鏡,看起來比穿病號服有精神得多。

他正走出病房,便差點撞上陽一修,他下意識往後傾倒一步,陽一修連忙一把抓住他,將他抱在懷裏。

護士收拾好醫療器材回過頭,正好發現了這麽狗血的一幕,她眨了眨眼,盡量掩飾自己腐女般的笑意,點點頭推著小推車往外踱步。

“行了!可以放開我了吧!”左岸無奈地白了他一眼。

陽一修低頭,發現自己的雙手緊緊扣著左岸的肩膀,他笑了笑,放開了手。

然後他將他手中的提包拿了過來,然後和他並肩往外走。

“方教授沒有來嗎?”陽一修摸了摸鼻子。

“沒有,他應該有事吧。”左岸按了電梯按鈕上的“1”。

“他喜歡你?”陽一修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飛快的收回目光。

左岸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踱了踱步:“別胡說,根本沒有的事。”

陽一修摩挲著手中的提包帶子,然後若有所思地說:“我看得出來的,就算他什麽都掩飾得很好,但眼神掩飾不了。”

左岸怔怔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電梯來了,他們一起走上了電梯。

“你怎麽不說話?你也喜歡他嗎?”陽一修望著電梯頂上的監控攝像頭,無聊地癟了癟嘴。

左岸搖搖頭:“我從沒喜歡過他。”

陽一修聽後,笑著將手中的提包換了個手提著,他摟著左岸的肩膀,笑盈盈地看著他:“這麽說我還有機會咯!”

左岸低頭推了推眼鏡,神情嚴肅地看著他:“陽隊,我說過,成家立業娶妻生子才是你應該走的正道,你不該這麽違背天理人倫的。”

陽一修皺眉收回手,靠在電梯角落裏,“怎麽就違背天理人倫了?我喜歡誰是我的事兒,跟天理人倫有什麽關係!”

左岸皺眉看了他一眼,鏡片下的雙眸微微閃了閃,“你總是這麽任性,有一天會吃虧的。”

陽一修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這時,電梯在四樓停下了,上來了一群人,硬生生將左岸和陽一修擠在了兩個角落裏。

兩人相對無言,電梯很快便到了一樓。

陽一修給左岸辦好了出院手續,然後拿了藥,往車上走去。

他們倆的屁股剛挨到座椅,陽一修的電話鈴聲便響了起來。

那是羊叫聲一般的手機鈴聲,左岸笑了笑:“這鈴聲蠻適合你的,羊。”

“你才是羊!我可是大灰狼!”陽一修白了他一眼,打開手機。

是夏侯的電話,“喂,什麽事?”

“頭兒,同治大學又發生了跳樓自殺事件。”

“什麽?”陽一修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怎麽了?”左岸輕輕按著他的手臂。

“同治大學又發生了自殺事件。”

“什麽?”左岸也驚呼了一聲。

夏侯聽到了左岸的聲音,語氣陡然變得頗為輕挑:“喲,還在和左法醫幽會啊,什麽時候請我們吃拖糖?”

“拖你個頭!”陽一修看了一眼左岸,“你現在是不是在同治大學?”

“嗯”夏侯說,“加上李一菲的話一共發生了四起,所以張局讓我們來看看,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好,我馬上過來。”陽一修說完掛斷了電話。

然後打火,往前開車。

“這是林蔭路,往同治大學不是這條路。”左岸看了看路旁的標牌。

“我先送你回家,再去同治大學。”

“你直接帶我去同治大學吧,這樣的話我也能幫你們。”

“不行,你才出院,身體虛弱,得休息幾天再上班。”

“沒事的,”左岸握著陽一修的手臂,“相信我,我會幫到你們的,嗯?”

陽一修實在受不了他那純淨深情的目光,嘟囔了一句什麽,在下一個路口調了頭。

……

同治大學,夏侯和尚德在頂樓上。

陽一修和左岸迅速往七樓跑去。

這是一棟舊教學樓,沒有電梯,全程靠走,陽一修爬到頂樓時,已經大汗淋漓,左岸更是臉色煞白。

陽一修吩咐警員給左岸遞了一瓶水。

“怎麽回事?”陽一修彎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喘著氣。

尚德走了過來,拿著手提電腦,將電腦轉向陽一修。

電腦上放的視頻好像正是這棟樓上的學生自殺時的場景,視頻中,那女學生表情漠然,似乎還帶著微笑,她伸開雙手,然後縱身一跳,飛快地擁抱大地母親。

“這是?”

“這應該是圍觀的學生拍的吧,這段視頻現在在校園網論壇上瘋傳。”尚德皺皺眉。

“圍觀的學生拍的?嗬!”陽一修雙手抱在胸前,譏笑了一聲:“這麽閑情雅致拍人跳樓怎麽不打電話報警呢?這些人的善心都被狗吃了嗎?”

尚德默不作聲,夏侯看了一眼陽一修:“沒辦法,現在這個社會是這樣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許多人都選擇獨善其身。”

陽一修搖了搖頭:“好一個獨善其身,尚德,你知道發視頻的人的ID嗎?”

“嗯,這是個ID叫做‘天神的懲罰者’的人發布的。”

左岸:“這個視頻清楚地將死者是如何自殺的,甚至連近距離的表情都拍了下來,按照視覺平齊來看,這個人一定不在圍觀人群中,而是……站在和死者同一高度的位置。”

陽一修四下看了看,對麵剛好有一棟施工大樓,是比這棟舊樓高三層的正在施工的十層教學樓。

他最後鎖定在對麵未完工大樓的第七層樓窗口處。

他和左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後他按著尚德的肩膀:“把校園網黑了,查一下這個ID的主人詳細資料。”

尚德點了點頭,然後盤腿坐在地上,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遊走。

陽一修和左岸往那棟施工樓走去,很快便上了七樓,他們站在七樓的窗口,正好可以看見夏侯他們。

“就是在這裏拍攝的,你看,”左岸指著地麵,“有三角支架的印記。”

地麵上的粉塵上有三個小坑,按照左岸的猜想,那大概是攝影機的支架。

“這棟大樓在施工,走來走去的人太多了,根本沒法采集腳印。”陽一修蹲了下來,用手輕輕碰著那三個小坑。

左岸站在他對麵,低頭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怪我!”陽一修站直身體,雙手叉腰,不一會兒,他又從兜裏取出煙盒,取了一根叼在嘴裏。

“如果不是我太粗心大意了,就不會這樣。”陽一修點燃煙,吸了一口。

“別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扛,這不是你的錯。”

“怎麽就不是我的錯了?四條人命啊!”陽一修回頭看著他,他皺皺眉繼續說:“如果不是我天天往醫院跑,心思全在醫院裏,我早該看出這些事件的古怪……”

看到左岸臉上表情的變化,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對不起。”左岸忽然覺得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自己,於是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發燙,他低下了頭,輕聲說:“要不是我住院,也不會這樣了。”

陽一修拍了拍他的肩膀,壓低了聲音安慰著說:“不關你的事。”

陽一修雙手插在風衣兜裏,看了看四周:“四條年輕的生命!就這麽沒了!”

“對麵那個七層樓是舊教學樓,因為幾年前被列為危房,所以沒有使用了,平時也很少有人回來舊校區,所以應該沒什麽目擊證人,況且,就算有目擊證人,也最多隻能知道死者是準備自殺。”左岸說。

陽一修點點頭說:“沒錯,但這四名死者一定是有什麽關聯的,而且我覺得,這個拍攝視頻的人一定知道點兒什麽。”

他頓了頓,又接著說:“誰沒事兒會來老校區拍視頻啊,所以他一定事先知道有人要跳樓,所以才特意搭了攝像機拍攝。”

“現在也隻能指望尚德能查到些什麽了……”

左岸話音剛落,對麵樓頂便傳來尚德的呐喊聲:“頭兒,左法醫,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