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老K還有些懷疑，畢竟茜茜是超研的總終端，能處理的並發通信數據量肯定不止二十億。但很快他就明白為什麽會有這麽一個上限了，因為它是個總控終端而不是一個通信處理機，所以它的作用要複雜的多。這其中包括基礎的數據處理，更包括高一層的各級控製調配，協作工作，以及安全保障等等。
簡單來說，大到超研四分部整個大範圍內建築群的安保措施，小到這裏每一個人的私人通信，都要經過茜茜這裏進行數據中轉，必要的時候還需要茜茜提供處理辦法。這種工作量完全依靠人是無法承擔的，因為任何一個環節出錯，至少也是要讓人日子過得感覺不舒服。如果出差錯的環節重要些，那後果就無法設想了。
也所以在這些超級終端裏反而會禁止設立AI，因為任何一個初級AI在如今的信息量處理工作之下都有可能自發進化成高級AI。而一旦有了自己的思維和情緒，對於這樣繁重的每日勞作，會出錯的概率將無限增加。
隻有沒有自己想法的機器才會最忠誠的執行人給予的命令，並且日以繼夜而不會抱怨疲勞厭倦。而茜茜很不幸的，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思維。
本來她應該嚴格遵守規章，在並發通信量超過二十億的時候直接將所有這部分信息延後處理，以確保主程序通道的順暢，從而確保能處理任何突發的事件。但是她現在有了自己的情緒，就像一個被寵壞的孩子，任何規矩在她眼裏都不值一提。
當信息在通信延遲的影響之下幾乎以排山倒海之勢集體湧入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調用了空閑的用於應付緊急事態的資源來幫助自己處理。
古力的通訊適時切入：“上鉤了沒？”
“上鉤了，不過目前她還有閑暇和我扯淡。”事實上，茜茜正在向老K炫耀她的處理能力有多強。
“別著急，我們現在還不能直接弄壞它。那位器官先生已經把我們故意投放的誘餌數據拿走了，而且看起來完全沒起疑。一會兒我會適當再給我們的茜茜小姐增加一些並發數據量，然後就收手。你抓緊那個時間先根據誘餌數據的特征定位存儲數據的位置，其它暫時不用管。這次先讓她嚐嚐自主的甜頭，下次她才會很容易的上當。”
老K幾乎要搖頭：“太陰險了。”
“聽起來你有更加光明正大更加坦蕩的計劃？”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這實在太棒了！對就是這個意思！”
雖然來自歐羅拉的信息隻有那麽一個簡短而支離破碎的句子，拉美星超研四分部還是相當迅速的根據頻譜分析做出了信息軌道推斷，並且計算出了大致的運行速度和方向，最後鎖定了幾個可能的搜查範圍。
“你到底塞了多少垃圾信息給茜茜？她已經悶頭處理數據完全不開口兩天了。”
雖然說被那麽個AI糾纏很讓人頭疼，但它突然偃旗息鼓也會讓人覺得奇怪，老K在清淨了兩天之後終於忍不住好奇開口問古力。這時候因為沒有了茜茜的幹擾，老K在那終端裏進出幾乎和在沒有AI的係統裏一樣的自由自在，心情也終於輕鬆起來，這些天都泡在古力的實驗室裏。
因為計劃已經都上了軌道，接下來就是準備趕在澤爾塔的團隊之前出發而已，所以大家反而稍微輕鬆了一些。澤爾塔不可能很快出發，她還有很多事情必須在再次離開四分部前處理好，從老K每天搜集來的信息裏就能看得出。他們現在有足夠的時間偷偷做準備，表麵上看就和以往的日子沒什麽差別。
對於老K的問題，古力表現的很神秘：“有用的垃圾信息隻要一條就夠了。”
進過這段時間關於終端、網絡、人工智能等等內容的實戰補習，老K已經迅速理解了許多概念：“你送病毒進去了？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古力得意洋洋，“茜茜太自信了，所有反饋信息都隻要送到她手裏就行，而不是經過它們那個係統防火牆過濾。在這樣的情況下，感染進去是十分輕而易取的，尤其那病毒並不具破壞性，它隻是會無限複製造成小小的信道阻塞而已。”
“他們的人就沒發現主終端的問題？”
“隻要控製好這個數量，讓茜茜忙於處理無用數據而不至於真正明顯影響到她的正常工作就行了。一點緊迫感對它是有益的，不是嗎？”
老K無法反駁，也沒時間反駁，在他們閑扯的這段時間裏，他突然感覺到了新數據流的進入。
“啊啊！他們的最終推演結果出來了！”
要進行宇宙間的跳躍需要強勁的能源保障，而要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人不知鬼不覺的弄到這個保障就相當考驗了。所以老K他們雖然原定計劃是追蹤到結果之後馬上出發，但實際還是多耽誤了兩天半才上路。
“我覺得我們提出離開的時候，澤爾塔臉上出現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老K有些不確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問旁邊的小丁。小丁沒待在他的倉鼠球裏，而是完全攤平在自己的座位上：“因為他們十分希望我們離開，這樣他們才能無所顧慮的施行他們的計劃。我們在的話，多了那麽多雙不是他們自己人的眼睛，很多事就不方便了。”
“是嗎？”老K依然很疑惑，“可是我為什麽感覺到她的想法是‘終於走了，再不走四分部的能源供應中心就要抗議了’？普利賽斯，你們是不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做了什麽很過分的事？”
飛船現在正駛往第四宇宙和第十宇宙的交界處，所謂的羅爾德區域。根據澤爾塔那裏弄來的信息，這個地方是歐羅拉最可能正在前往的區域，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七十三。而他們為了要偽裝自己真實的目的地，自然還要往相反方向繞個圈子什麽的。
白毛依然在認真的駕駛，他是整個飛船上最恪盡職守的成員。
古力自從上了船之後就鑽到了他的實驗室裏陪著他的“小鳳凰”——那東西在四分部的那些日子裏長的飛快，已經達到了三層樓的高度。為了把它順利塞進他們小巧的飛船，古力偷偷的又讓它涅槃了一次。基於自己這種“不太道德”的做法，他決定在飛船上的時候要盡可能的陪著他的小寵物。
艾塔們依然沒有融合成功，不過看上去不像是因為做不到，反而像是他們已經逐漸開始適應有彼此的生活，老K覺得這肯定和他從小缺少朋友有關。不過他們現在這樣看起來很快樂，而且已經商量好了應付圖爾的辦法，於是大家都隨他們去了。隻是為了區分，兩人被要求除非必要否則不能從身體裏出來，名字也分成了艾塔和小庫裏特。
古力的駕駛技術無疑是讓所有人安心的，在老K窩在自己位置上瞎想而小丁趴在自己座位上睡覺的時候，普利賽斯被艾塔和小庫裏特拖住了玩三分儀遊戲，並且因為對力道的控製不夠好，已經弄壞了兩個遊戲板。
老K的提問簡直是拯救他於水火的天籟，他直接丟開了手裏的第三塊遊戲板，向老K轉過身：“你在暗示什麽嗎？”
“唔，不，沒有。”
普利賽斯的表情太詭異，老K到了嘴邊的話都忍不住往回縮。不過顯然他理解錯了普利賽斯的意思，他一點也沒有因為老K的問題而覺得難堪，反而十分八卦的想要爆古力的料。
“你們知道，‘小鳳凰’在那裏的時候長的很快……”
古力好像有超能力一樣，在普利賽斯開始八卦他的事情的時候及時出現：“如果沒有小鳳凰的大量消耗，我們要湊到什麽時候才能弄夠這趟需要的能源。老K，澤爾塔那裏還是沒有什麽動靜嗎？”
這次出發前老K做了一個十分冒險的決定，他把分裂出來的那個自己給留在了茜茜裏頭。而為了方便繼續監聽澤爾塔他們的動向，他還需要隨時注意茜茜的工作量，也就是說，操作病毒工作的工作就落到了他的肩上。
古力對此始終覺得不安，看到老K在很自在的閑聊，這種不安更加明顯，就怕老K一個不在意事情就大條了。
老K當然不至於在這種地方出狀況：“還沒有，澤爾塔似乎新接到了一個項目，還沒安排好接手去做的班子。不過他們對羅爾德區域的區段式掃描一直沒有停頓，好消息是截止到目前為止，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們；壞消息是同樣也沒發現其它有價值的事情。”
沒有發現應該說是正常的，畢竟一個能在眾多人追蹤下逃逸了許多年的銀河係肯定有它獨特的避免被探查到的辦法。
普利賽斯也加入了話題：“他們沒有任何發現恐怕還是因為被固有思維給限製了，畢竟文獻上幾乎沒有記載到歐羅拉是藏在某個會移動的黑洞裏的這一點。我們還需要大概三天時間才能到達羅爾德區域附近，那時候就先從黑洞分布開始查起。”
古力從艙壁的矮櫃裏翻出一罐格斯油口味的飲料灌了一口：“老K，你把啾啾放過去了嗎？”
啾啾是之前古力送給茜茜的病毒的改良體，不僅會不停的複製垃圾信息，還會在某些特定條件下篡改一些數據的細節，從而達到擾亂整個數據係統，混倄視線的目的。
“已經就位了。”
“很好，隨時注意他們的結果，一旦出現任何確定的信息就馬上進行幹擾。”
“明白。不過說真的，你居然有這種計劃……”
老K這輩子不是沒騙過人，也不是沒坑過人，但是像這樣從一開始就設計好了利用對方，最後利用完了還一腳踹開的做法，在他的印象裏還真不是像古力啦普利賽斯啦這樣的科學家所為。
普利賽斯很平靜的反駁：“不可以嗎？四分部為了便利，背著我們私自在總控終端裏設置AI，還不小心讓它進化成了高級AI，真要追究起來他們絕對不是幹淨的。”
古力則完全沒在意：“知道追蹤術的最高境界是什麽嗎？那就是要完全消滅自己留下的痕跡。我們隻是計劃了一個高級追蹤術並且順利實行了而已，對方最後會發現一無所獲然後放棄，隻能證明我們的計劃是成功的，以及他們的判斷是有漏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