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死的勇氣,是因為對生之眷戀。

這時候,忽聽一聲尖呼。

在瘋狂打擊敵人的冷血,乍聽這一聲呼喊,他以為是小刀又叫了。

他因此而拍擊更烈。

然後他在恍惚中省覺,那似乎不是小刀的聲音。

他的手不停,但臉已轉了過去。

這時候,他看見一張清水般的臉。

他永遠忘不了,在那晚的冷月下,那一張美麗的臉,都滿溢、交織著淒涼、倉惶、激憤、痛苦、哀憐、懇求的神情。

“哥哥!”那張臉哀淒的叫:“你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哥哥!”

薔薇將軍一聽這呼喚,登時連掙紮都忘記了,反而拚出了神力,一手拗住了樹身,不理碎片自肋部刺了進去的痛楚,嘶聲狂吼:“走!愛喜,快走!”

來人是他的妹子愛喜姑娘。

愛喜姑娘身邊有一個虯髯巨漢。

他手上有一把長柄巨斧。

他一見此情景,便呐喊著,掄著斧鉞,衝殺過來。

衝向冷血。

他衝殺過來的時候,是不由自主的發出喊殺之聲,而且也不得不大聲呐喊。因為他怕。

他怕冷血。

他曾是冷血的手下敗將。

他曾受製於冷血劍下。

冷血認得他“砍頭將軍”莫富大。

高喊可以自壯聲威。

莫富大揮舞大斧,衝了過來,還摔了一跤。

就摔在小刀身邊,跌個仰八叉。

他隨即又爬起了身。

他並沒有去對付小刀。

他似乎不知道他是可以去挾持小刀來對付冷血的,他見小刀衣不蔽體,還以為是冷血幹的好事!

他依然向冷血衝去。

冷血的“樹劍”,已被於春童生生拗折,一時抽不回來。

莫富大已衝近身後。

他要救薔薇將軍。

薔薇將軍是他的同胞。

他當然不知道,這一位同胞,剛在片刻之前,還在恣意屠殺他的同僚!冷血已來不及解釋。

他也一向不解釋。

他不是個愛解釋、善於解釋的人。

就在那一張大斧快要劈著他之際,他霍然返身,“刺”中一“劍”。以掌為劍。

“掌劍”。

劍正著莫富大前額。

莫富大整個人象給魔法定在那兒,隻僵立了片刻,然後便如一棵給砍伐了的大樹一般,隆然倒下,暈了過去。

冷血是下了重手。

但並未下殺手。

可是就在冷血這一分心對付莫富大之際,薔薇將軍已遽然放棄了爭奪樹幹,而猱身撲出,直攫小刀。

唯有抓住小刀,才能威脅冷血。

薔薇將軍這下不但是故技重施,而且是慣技屢施。

不過他卻不知道,小刀正等著他來。

小刀手裏握著一塊碎裂的瓷片。

這瓷片約有巴掌大,裂處尖而且銳。

薔薇將軍一手攫住她,她也立即把整塊瓷片都送進他小腹裏去。

薔薇將軍“喔”了一聲。

他的雙眼瞪直,紅得象要滴出血來了。

可是他並沒有放手。

他依然攫住小刀。

冷血一看,不立時掠向小刀那兒,卻向愛喜撲去。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愛喜乍見莫富大被冷血擊倒,卻不明白自己的哥哥為何要抓住小刀,正錯愕間,隻見兄長已讓小刀刺中,而冷血正向自己奔來。

她完全無法理解眼前所發生的種種情景。

冷血要製住愛喜。

愛喜反擊。

這女子的武功,也好得出人意外。

冷血不管了。

他已沒了退路。

這是為生而戰。

為了小刀的生命而戰。

他一拳擊中對方的小腹,在愛喜慘叫聲中,軟倒之際,他已製伏了她。這時候,於春童也製住了小刀。

完全製伏了她。

薔薇將軍也是為生而戰。

為了自己生存而浴血苦戰。

“你放下她!”薔薇將軍怒吼。

“你先放了她!”冷血叱道。

“這不關她的事,放了我妹妹!”

“你**她還不夠麽,先放她再說!”

“你信不信我宰了她?”

“你殺她,我就殺你妹妹!”

對付於春童這種人,隻有以這種方法。

雖然“這種方法”,是為冷血一向所不願、不齒、不取。

薔薇將軍紅了眼、紅了臉、紅了身子,押著小刀,向前逼近。

他要救他的妹子。

他是愛他妹妹的。

冷血正等著他來。

愛喜哀呼:“哥哥,不要,不要,你先逃……”

話未說完,兩個男人已開始交手。

冷血左手攬住愛喜。

將軍右手箍住小刀。

兩人急急交手,有時攻向對方,有時搶救對方手上的人,乃至後來,兩人各攻向對方關心的人,以致兩人忙著搶救,忘了互攻而這比互攻更為凶險。

凶而且險。

無論遇到任何驚變,小刀都緊咬著唇,不作聲。

她已受盡**。

她記住了溫約紅的話。

愛喜卻乍逢巨變,忍不住淚,忍不住怕、忍不住驚呼。

小刀的“瓷刀”仍留在薔薇將軍腹裏。

小刀雖給製住了,但仍不放棄“瓷刀”。

她的手腕正在用力。

她的五指因用力而完全發白。

白得象冷冷的月。

月色冷如花。